第129章 回家了

  因此廢土之上流通的金子每年要損耗無數。

  損耗的黃金化作灰塵，飛揚飄蕩，變成輕的能夠吸入呼出的原子，這種吸入劑像重擔一樣，壓在人的良心上，跟靈魂起了化學作用，使富人變得傲慢，窮人變得兇狠。

  世界在老林身軀「坍塌」之後，便重新被填充了色彩，黑白兩色的世界也就此停留在了昨日，秋風吹動了染血的衣袍，也捲起了遍地的雜草。

  蕭瑟仍是蕭瑟，秋風仍眷秋風。

  已經彌留之際，林求生沒有去說些什麼，只是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開始回憶起自己已經許久未見的兒子。

  獨自讓他苟活世間的不孝兒子。

  他在想。

  如果自己兒子看到這一幕，會不會改變他對自己的看法，是不是也會誇他老爹是個男人是個漢子是個真英雄。

  從林大虎小時候，家境貧寒，甚至很多時候都吃不上一口飽飯。

  從相愛到相互怨恨，廢土上的情感就是如此低賤。

  他曾深愛的妻子、深愛他的妻子、相濡以沫說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在一個平常的日子裡就如同回憶里的泡沫，突然就消失在了他的人生中。

  憑藉較好的面容和身段，她也成功的進入了貴人的眼裡，後來，後來他也就沒法知曉。

  可能進入了內城吧。

  也可能只是那些人心血來潮的玩物。

  可能曾經的愛戀是真的。

  可那也已是曾經。

  從那時的一刻，他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他要一步一步爬，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好二郎，做萬人之上的林求生。

  為了自己，為了她，名叫欣的妻子，也為了一個剛出生不久，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拼命的爬，年少的他以為只要夠拼命夠努力就會成功，現實的殘酷讓他知道了想要出人頭地就要跪的要夠深、頭要低的更低。

  在那平常的一日，她留下了一個她親手刺繡的荷包，並且告訴他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再去打開。

  當時他的不在意和無理取鬧，讓兩人漸行漸遠，如同行走中不經意的微風，了無痕跡。

  直到分別以後，他在知曉了她當時那日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含義，在許多年後，他才恍然大悟，原來當時她這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他打開欣留下的荷包，荷包裡面裝了他們初見時交換的滿是鐵鏽戒指，還有一張記滿了細語的紙條，裡面的話語纏綿撕裂了他的心，也撕裂了他作為男人的尊嚴。

  「當你打開荷包的時候，可能我們已經不在一起了，如果你還愛我，就來找我，我一直都在等你。」

  可當他想要去尋找這份對於他來說珍貴無比的愛戀時，她卻早已跟別人纏綿悱惻。

  自此之後。

  他跪下、祈求，哪怕是當一條狗也在所不辭。

  他在最開始的報復心理，千方百計想要得知她的現狀到不再關注，時間漫長到他已經忘記了這個曾刻骨銘心愛人的名字。

  他學會了放棄，學會了低頭，學會了向世界低頭，因為他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她留下的火種。

  他就是老林心裡唯一的火光，僅剩的火光。

  正如他年少輕狂時許下的諾言，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走到了現在。

  他熾熱如火的愛戀和不舍，都停留在了打開香包，目送她離開的那個夏天。

  看著林大虎慢慢的長大，成為了他唯一的夢想。

  他不要求再去另尋配偶，因為他的世界裡，有大虎一人足矣。

  他餓到吃不起飯的時候，也會給大虎留下一塊最愛吃的豬肉。

  他窮到衣不蔽體的時候，也會給大虎穿上一件昂貴嶄新的衣服。

  在他跪到在殘酷的現實之中時，也會在大虎面前做出一副無所不能的形象。

  他是他最愛的人，他想給大虎他的一切。

  想給他舒適的生活，更想給他好好生活的本領。

  想給他平坦的路，更想給他坦然面對一切的勇氣。

  想給他更多的財富，更想給他面對誘惑的定力。

  想給他更多的快樂，更想給他苦中作樂的態度和無畏。

  想一直牽著他的手，但是更想讓他自由翱翔，追尋自己的幸福。

  可能老林並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不是一個好的丈夫，但他卻是一名好的父親。

  他可以把一切都給他的孩子，為了讓他脫離流民的愚昧，借錢也要供他去讀書。

  他有很多的話都沒法可以跟他的兒子哭訴，畢竟在他兒子的眼中，他就是一個英雄，一個無所不能的英雄。

  他特別想再去撫摸一下大虎的臉，想再看看他開懷的笑容。

  大虎，爹又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豬肉，你什麼時候能再回來嘗上一口。

  大虎，你不要去怨恨你的媽媽，當時是爹對不起你媽，沒能給她過上好的日子。

  大虎，你也別再怨恨爹的怯懦，畢竟爹並沒有表現的那麼神通廣大。

  大虎，爹這一輩子，哪裡是為了自己而活，爹要是沒有你，早就想離開這個狗.操的世界了。

  老林痴痴的笑著，哪怕渾身都是裂縫，哪怕意識已經有些模糊。

  這世界就跟他能力一樣，只有黑色和白色，想要在裡面生存，你就要鮮血淋漓。

  這世界，滿是黑暗。

  老林強趁著不去倒地，他就算死，這次也要挺直腰板。

  還記得那個夏天，名叫欣的女孩輕輕撫摸他的臉龐，告訴他這輩子都會陪在他的身邊。

  還記得那個冬天，名叫大虎的少年滿懷笑意地替他揉肩，告訴他這輩子一定會出人頭地，好好的孝敬他。

  既然說過的話都沒有兌現，那麼這個世界就只剩下了遺憾，那麼也沒有繼續滯留的理由了。

  在意識模糊不清的時候，他仿佛看見了遠處走來了一個身材健碩的年輕人，滿懷著笑意的搓揉著他已經酸痛無比的肩膀，輕聲的呼喊著。

  「爹，我們.回家吧！」

  老林撫摸著他稚嫩的臉龐，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聲音輕輕顫動，哽咽道:

  「唉！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