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雜貨鋪

  張升拎著還在不停掙扎的公雞，心裡不禁想起了當時在雜貨鋪的時候，老林尖酸刻薄的模樣。

  時間回溯——

  「三斤豬排骨三百元，黃酒二十一壺,小菜和調料算我送你的，棉襖算你四百五。」

  張升算了算，自己買完其他的東西，棉襖的錢就不夠用了，於是他就腆著笑臉道:「老林，你看我這錢還不夠買衣服的，你就先給我，我明天給你鬧上一隻獵物就完事了。」

  「那可不行，沒錢你買什麼衣服。」聽到這話之後的老林，笑臉一下就拉了下來:「你這衣服應該是給你弟弟喚明買的吧。」

  「你還怕我賴帳不是?」張升沒好氣的說道。

  「按你這麼說，我豈不是得賠錢賣給你，我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老林轉身就把新棉襖給塞進了柜子:「不是我不相信你，是廢土裡的信任實在不值錢。」

  張升也知道自己有些想當然了，這裡可不是跟他熟悉就可以賒帳的地方，他也清楚，如果他是老林，在不知道自己的「真實」實力前，都不會把一件價值數百的新衣服賒給自己。

  先不提他能不能給，就算真的相信他把棉襖給他了，他要是實力不夠，死在荒野上，那他這份損失該管誰去要，廢土上沒有這麼大的信任。

  「行吧，那就把剩下的都給我打包，這件衣服給我留著，我明天來取，順便這煙也多給我備上幾包。」張升從兜里把所有的錢塞給了老林:「多的錢都給我拿上香菸。」

  「沒問題，多出了二百七，算你一包零七根。」看到張升沒有繼續糾纏，老林也重新笑了起來:「沒想到這東西對你還這麼有吸引力，我這還有不少，到時候可以隨時來拿。」

  「裝好了嗎？」張升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晚上回去跟王小明吃上一口肉，畢竟記憶力，兩人已經近乎三四年沒有吃到真正的肉了。

  像豬肉這種的，聽說都是城內大人物們養殖出來的，一隻變種的豬體格就有幾千斤，一斤排骨一百塊錢，已經可以賺的不少了。

  而且這些豬肉大人物們都已經吃膩了，口感非常的柴，不像他們捕食的野生動物，不管是口感還是新鮮感都是頂級的享受。

  「好嘞，這就是你的東西。」遞到張升手裡之後老林有些認真的看著他:「聽說最近外面有些不太平，千萬別因為錢在夜中時候出去捕獵。」

  「嗯。」張升對自己的實力有自知之明，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明天我再來找你。」

  看著他這副模樣，人老成精的老林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張升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看著已經拎著東西出了門的背影，他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落下。

  輕輕的低嘆了一聲，從兜里掏出了那個破舊的錢包，打開之後，裡面的塑料薄膜下面，是一張照片，黑白的。

  他蒼老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撫摸過照片上的人臉，臉上也露出了無奈的淒涼:「兒，當時你也像三安現在一樣倔強不聽勸，爹這輩子沒本事，沒能讓你享過福。

  你說你為什麼就不聽爹勸，非要跟他們爭辯幾句，他們可都是城裡高高在上的護衛隊啊，你的命在他們眼裡又算得了什麼。

  爹沒本事，對不起你啊，沒本事幫你報仇，爹不敢，爹沒用啊。」

  看著錢包里一臉陽光的少年，老林蒼老的臉上也滑下了兩行滾燙的熱淚，呢喃里夾雜著

  輕聲的啜泣，滿是貨物的雜貨鋪里，除了他以外少了一個陪伴。

  正在這時，他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陣皮靴踢踏的聲音，老林趕忙收起了錢包，用袖口摸了摸剛才的眼淚，重新換上了招牌的笑容。

  「打算買點什。」

  老林的話語戛然而止，他看著來人，心裡咯噔一下，笑容有些僵硬:「長官，不是上周剛收過錢嗎，怎麼。」

  「怎麼?我們做事什麼時候需要你們這種人來教了，我們上面安排的，今天再收一次，你不是認識城裡的大人物嗎？你讓他們來投訴我們啊。」

  一個穿著墨綠色大衣和黑色披風的男人，把頭上的軍帽摘下來放到玻璃柜上，露出了一張平靜的臉，隨後用極其挑釁的話語擠兌著年邁的老林。

  「不不是，陳長官，我怎麼敢投訴你們堡壘護衛隊呢，我這就給你們拿上今天的錢。」老林的臉上露出獻媚的陪笑，他心裡也清楚，什麼上面的命令，上面的大人物根本瞧不上他這點東西。

  他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自己賺點外快，於是老林心疼的從錢包里拿出了今天的剛賺的這些錢。

  「陳長官，咱還是老規矩一千塊錢唄。」老林從一沓零錢里仔細的數著面值，算到了一千元的時候，又打算重新數上一遍。

  「都拿來吧，老東西。」陳長官一把奪走了他手裡的所有零錢:「你看起來很不滿意?你想想跟我們作對的下場，就比如.你的傻兒子?」

  被搶走錢包里所有錢的林老沒有露出任何不滿，但是聽到了他最後的話，還是忍不住的暗自攥緊了手指。

  隨後他又緩緩的鬆開，恭敬的陪笑道:「我那個傻小子得罪了長官大人們，他死也是活該的.活該的。」

  這時候陳長官淡漠的眼神看著面前恭敬陪笑的老林，許久之後，伸手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拍了拍:「你就是一個懦夫。」

  」整隊，回去巡查。」

  陳長官邊往外走邊大聲喊道，臨走前嘲諷的回頭笑了笑，這也是他在這裡第一次露出微笑。

  聽著遠處越走越遠的護衛隊，老林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不只是因為錢，更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模樣感到厭惡。

  他伸出手掌，在自己滿是皺紋的胖臉上，狠狠地扇了起來:「他說的沒錯，林求生，你就是一個懦夫，你這一輩子就不像個男人。」

  他情緒有些激動，隨後把櫃檯面上的香菸拍掃在地，他狠狠地關上了房門，拉上了窗簾，屋子內陷入了黑暗和寂靜。

  許久之後。

  寂靜黑暗的雜貨鋪內，老林撿起了地上被他掃落散開的香菸，一根一根的撿了起來，吹了吹灰，放入了煙盒裡。

  隨後挑選了一根被他不經意間踩扁的香菸，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用手揉搓了一下已經扁扁的煙杆，從兜里緩緩的掏出了火機。

  「磁」（打火聲）

  一道幽暗的火光照耀著老林滿是愁容自責的臉，忽明忽暗的火光戛然而止，仿佛很捨不得煤油一般，在漆黑一片的屋子裡，只有菸頭的點點火光閃爍。

  滿屋飄著的煙霧，融在整個狹小的雜貨鋪，看不清的黑暗讓老林前所未有的感到安心，仿佛在這片漆黑之中，他才能卸下自己的偽裝。

  在這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有老林顫抖的呢喃聲:「我的兒，爹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