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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6章 誅賊

2023-11-29 01:29:01 作者: 上山打老虎額
  世上,絕難有這麼膽大包天的人!

  江彬是個果決的人。

  一旦他意識到自己遲早要東窗事發,那麼……在此刻,這個圓滑的人身上,卻散發出了殘忍的氣息。

  他是個危險的人,甘於蟄伏,而一旦無法隱匿時,便撕下了一切的面具。

  此時,他緩緩抽刀。

  刀上依舊還殘留著斑斑的血跡。

  而後……刀尖朝著高台,指向弘治皇帝的方向,隨即……

  他冷笑:「狗皇帝……束手就擒嗎?」

  弘治皇帝站在高台上,風很大,寒風凜冽,吹在他冷峻的面上。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江彬。

  這一切……確實過於突然。

  可當弘治皇帝從震驚之中徐徐的緩過神來,他雙目凝起,冷然道:「爾區區一指揮,也敢禍亂天下?」

  「有何不可?」江彬大吼:「成不了功名,那何不做混世魔王,百年之後,人們聽了我的大名,如能戰戰兢兢,憑我江彬之名,可止小兒夜啼,那也不枉此生了。」

  弘治皇帝見那江彬說罷,便開始放肆大笑起來。

  弘治皇帝心裡怒極,這一次……實是巨大的疏失。

  弘治皇帝道:「逆天而行,不知好歹!」

  江彬咧嘴,猙獰的面容上,突又露出值得玩味的笑意。

  他的刀尖斜指,與手臂平直為一線,斬釘截鐵道:「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天為何物,安敢擋我?殺!」

  說話的功夫,蔚州衛已結隊迫近高台。

  高台下,禁衛們圍攏起來,密密麻麻的挺刀欲迎。

  江彬一個殺字。

  兩翼蔚州衛官兵毫不猶豫,一齊爆發怒吼:「殺!」

  便如洪流,毫不猶豫沖向禁衛。

  雙方撞擊一齊,骨肉相擊,刀劍與長矛彼此碰撞,隨後……便如絞肉一般,帶出無數的血雨。

  這些禁衛們其實已是慌了,聞著漫天的血腥,心裡壓制不住懼意,他們萬萬料不到,今日竟有人敢謀反。

  而事實上……更多人只是花架子,蔚州衛一衝擊,瞬間……便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這蔚州衛所處之地,甚為艱苦,乃宣府邊鎮所在,這些人自小便好勇鬥狠,跟著江彬,殺良冒功,襲擊商賈,屠戮偏僻的村落,早已將生死看淡。

  而禁衛大多都為良家子,見這無數的賊子前仆後繼殺來,心已寒了,口裡雖是呼著救駕,心裡卻在打鼓,對方熟稔的挺起長矛,狠狠將人刺穿,當親眼看到在自己身前的人,突然身後貫穿出一根長矛,那長矛血淋淋的夾雜著碎肉而出,許多從前甚至根本連雞都不曾殺過的禁衛,頓時慌了。

  「哈哈哈哈……」江彬沒有親自上陣,卻依舊坐在馬上,他放肆大笑著道:「天子者,兵強馬壯者也!狗皇帝的兵不堪一擊,也配做天子嗎?不妨讓我江彬來做,弟兄們,加緊一些,拿住了狗皇帝,這天底下,誰可制我等?」

  蔚州衛頓時受了鼓舞,一時之間,勇氣倍增。

  弘治皇帝聽到高台之下,那江彬放肆的話,氣怒交加。

  高台下,許多文武已是抱頭鼠竄。

  高台上,侍駕的大臣們或是跪地,或是驚恐的扶著欄杆瑟瑟發抖。

  劉健看著這一切,已是老淚縱橫:「煌煌大明,竟被小人為禍,老臣引狼入室啊……」

  「這是侯景,是侯景……」

  侯景之亂……

  弘治皇帝聽到侯景二字,心裡咯噔一下,竟不由身軀一顫。

  想到在這數十年來的勤政,自己不曾懈怠,誰料到……居然因為忽視了一個區區的指揮使,卻引發了如此災變。一旦此人得逞,挾持了他和諸臣,那麼再縱兵劫掠京師,誰可制之?

  京中雖有無數的京營兵馬,可是投鼠忌器之下……

  弘治皇帝閉上眼睛,高台之下,禁衛們雖是大多還算用命,拼命抵禦亂軍,卻已屍積如山,無數的禁衛……倒在血泊中。

  大勢已去,兵敗如山倒。

  大明需改的,何止是衛所,這京營和禁衛……卻早已爛到了根上。

  眼看著,已開始有亂軍接近了高台。

  江彬自知時機到了,他再不遲疑的下馬,極盡放肆的叫囂道:「狗皇帝的禁衛,不過爾爾,隨我上高台拿住狗皇帝,自此,我做內閣首輔大學士,位極人臣,爾等個個做將軍!」

  百個親兵已殺紅了眼,士氣激昂的隨著他朝高台而去。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大吼:「靠近高台的……殺無赦,預備!」

  這聲音……很奇怪。

  竟是從上空傳來的。

  人們先是一愣,隨即猛的抬頭。

  卻見此時……在空中,數十個飛球徐徐的自雲層降落。

  這些飛球靠近地面數十丈,方才懸停。

  方繼藩就在藤筐里。

  可惜……這飛球不好停擺,如若不然,方繼藩倒還真想將高台上的君臣們給接上來。

  與他同在一個飛球里的,乃是張元錫。

  張元錫走路時,依舊還有不便,可只要到了飛球上,手裡拿著他的鐵胎弓,腰間帶著一壺狼牙箭,他便是飛球隊裡最靚的仔。

  可惜……此時他的輔助,那位與他有著深厚友誼的朝鮮國王已是回國,因此……他又孤單一人。

  一個藤筐里,十數個弓手,已經就位。

  方繼藩手裡拿著一個鐵喇叭,這鐵皮捲起來的喇叭,廣泛用於各種場合,現在……似乎也已有了用武之地。

  方繼藩大吼道:「江彬,你還想位極人臣,你自己問問你自己,你配嗎?」

  下頭的江彬,心猛然的沉了下去,他看不到方繼藩的面容,可明顯聽出了方繼藩的聲音。

  江彬冷聲大笑:「配與不配,容後就知道。」

  可惜……

  方繼藩聽不到他的話,卻是大罵:「你這狗一樣的東西,你以為我不知你做的好事,你在蔚州的作為,清早時就有人送來了,我還知道你在蔚州也派了人在那裡打探我方繼藩拿住了你多少罪證,因而……你以為你這謀反,我不知道?可惜……我方繼藩知道的還是太遲了一些,以至於……讓你有刺駕的機會,不過……你以為我方繼藩是吃素的?現在我方繼藩來了,笨蛋,有本事,你上來打我呀!」

  江彬惱怒之極,氣呼呼的道:「你下來。」

  方繼藩依舊沒聽清他的話,看下頭亂鬨鬨的,他怕射手誤傷了人,只下令所有的射手,對於任何嘗試要登上高台的人直接射殺。

  方繼藩又大罵道:「你有三個妻妾,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現在統統都已被我在蔚州拿下了,你敢造反,便是和我方繼藩為難,我方繼藩忠心耿耿,人盡所知,喂,餵……陛下……陛下…餵……陛下能聽到嗎?我是說,我方繼藩忠心耿耿哪。」

  高台上…

  君臣們沉默了。

  「……」

  這麼大的鐵喇叭,想聽不到是很難的。

  方繼藩則又繼續的大吼:「江彬你這狗東西,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如若不然,便將你碎屍萬段!」

  江彬已聽的勃然大怒,恨不得親自取弓,將方繼藩直接射下來。

  此時……眾亂軍聽到方繼藩的咒罵,又聽方繼藩拿住了其家小,卻不知在蔚州發生了什麼事,有不少人竟是不禁開始有些疑懼起來。

  江彬見狀,咬牙切齒的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快……拿下這高台上的君臣。我這妻兒,不要也罷!」

  眾人方才鼓足勇氣。

  方繼藩在飛球上,繼續大吼:「喂,餵……張世伯你能聽到嗎?好好保護皇上……皇上……餵……」

  張元錫張弓,一箭已將一個靠近了高台的亂兵射倒。

  他嘗試著想要射殺江彬。

  可江彬混在人流,又沒有一個合格的瞭望手幫助自己,人的目力,終究有極限。

  不過……他的眼睛依舊在努力的搜尋著江彬的蹤跡,他的心有些浮躁,忍不住道:「師公……能不能不要這麼大聲。」

  方繼藩在後頭踹他的TUN,道:「你懂什麼,誅人先誅心,你以為師公在此說廢話?我這是藉此,擾了對方的心志,亂他們的士氣!」低聲罵罵咧咧一句,嚇得張元錫和其他的弓手個個噤若寒蟬,而後埋頭引弓。

  方繼藩繼續拿起了鐵喇叭,氣沉丹田,大吼道:「喂,餵……」

  轟隆……

  此刻……在院門,一聲炮響。

  方繼藩頓時啞口無言,抬頭瞭望。

  在此時……轅門處,硝煙升騰而起。

  隨即……

  一隊亂軍的敗兵匆匆的丟盔棄甲,鬼哭狼嚎一般,敗退入營。

  那轅門處的硝煙依舊瀰漫。

  自那滾滾的濃煙之中,一柄長刀先是刺破了煙霧,率先出來,而後……長刀的主人勒馬而出。

  這主人一身鎧甲,精神奕奕,此刻,他佇馬而立,雙目如炬。

  身後……浩浩蕩蕩的人馬……自濃煙之中殺出。

  整齊的隊伍,快速的移近。

  猶如開閘洪水一般,進入了校場。

  馬上的人……是朱厚照。

  朱厚照胸膛起伏,激動的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

  眼眶裡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卻又不肯舉起自己的袖甲去擦拭。

  他紅著眼睛,發出了大吼:「為免誤傷,全軍聽本宮號令,舉矛。」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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