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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2章 微服私訪

2023-11-29 01:29:01 作者: 上山打老虎額
  朱厚照是軍事上的天才。

  這一點,方繼藩一點都不諱言。

  他的人生哲學之中,這個世上,沒有人是窩囊廢,哪怕是一坨X,也是有利用價值的。

  更遑論,太子殿下了。

  朱厚照顯然對於方繼藩教授的方法,不服。

  論起軍事,朱厚照一向對方繼藩是不太服氣的。

  可一個人,打仗厲害,並不代表,他能培養出人才。

  所以對於朱厚照的不服氣,方繼藩只是莞爾一笑。

  怎麼樣,不服氣,我才是他們的恩師,我想怎麼教就怎麼教,你管我?

  朱厚照背著手,氣的呼呼的響,似乎也知道,這事兒,自己做不了主,不禁感慨:「本宮這麼聰明伶俐的兒子啊,可惜了,可惜了,本也可以做小冠軍侯的……」

  一聲感慨。

  王金元匆匆的趕來:「太子殿下,少爺,劉瑾……劉瑾求見。」

  劉瑾……

  朱厚照下意識的道:「劉瑾是誰?」

  方繼藩也有點懵。

  撓撓頭,老半天,恍然大悟:「哎呀,是這孫子。」

  朱厚照也想了起來:「他竟回來了,不是在定興縣嗎?怎麼,他還擅離職守?」

  方繼藩道:「先叫來。」

  片刻功夫,劉瑾便氣喘吁吁的來。

  他胖了不少,油光滿面,不認真打量,都認不出他。

  一見到朱厚照和方繼藩,納頭便拜:「奴婢見過太子殿下,孫兒見過干爺。」

  朱厚照翹著腳,頭看著房梁:「你這狗東西,竟這樣胖,往後是來你來伺候本宮,還是本宮伺候著你啊。」

  劉瑾要哭了:「奴婢……」

  方繼藩壓壓手,看到自己孫子胖了,該高興才是。

  做爺爺的,和做主人的心情是不一樣的,做主人的對奴僕,會挑肥揀瘦,而做人爺爺,就不同了。

  方繼藩和顏悅色道:「你怎麼趕回來了。」

  「有一件大事。前些日子,吏部右侍郎吳寬親赴京畿各府京察,奴婢覺得蹊蹺,派人小心的打探,方才知道……此次京察,不公。」

  京察……是大事。

  一般是由吏部負責,由吏部的侍郎牽頭,對在京的官員,進行考評。

  洪武高皇帝在的時候,規定三年一考,此後則改為了十年一考。等到弘治皇帝登基,似乎覺得十年一考過於漫長,便規定六年舉行一次。

  這六年一次的京察,可是關係重大啊,京察之中,分為了四格八法,考評一個官員的守、政、才、年,從操守到能力,再到才華和年齡,無一不在考察之列。他們的每一格成績則列入稱職、勤職、供職三等,來評定官員的好壞。

  朱厚照對於京察,一丁點興趣都沒有,覺得劉瑾小題大做。

  可方繼藩卻很重視。

  京察關係重大,直接關係到了一個官員的評價的:「歐陽志,四格如何?」

  劉瑾道:「歐陽知府,無論是操守、年紀、才能和才華,俱為優等,列入稱職之列。」

  方繼藩才放下了心,忍不住眉飛色舞:「這就對了,我方繼藩還不信了,吏部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給歐陽志穿小鞋,打不死他們。」

  顯然,這是最優的評價。

  可接下來……劉瑾卻是期期艾艾。

  方繼藩追問:「你繼續說下去,只是……只是……保定府下頭各縣的縣令,考評都是不佳,譬如博野縣縣令,四格皆為供職……

  供職……

  這供職就是第三等了。

  名列末等,雖是叫『供職』,可這是遮羞的說法,大抵就是說,這個人才能不行,人品也一般,治理的能力很糟糕,再通俗一些,這個人,就是個庸官。

  這可能是要直接革職的啊。

  「保定府下轄的八縣之中,列入末等供職者,有七人,還有一人,也不過是個勤職而已。」劉瑾憤憤不平的道:「可是反觀通州,就不同了,通州只轄四縣,可這四縣,統統都是一等的『稱職』,在京畿諸州府之中,值得稱道。

  「奴婢在琢磨,這豈不是吏部故意為之的嗎?哪怕他們將歐陽知府列為了一等稱職,可實際上,卻是完全的否認掉了保定府新政的成績。反而是那通州府……被評為了優等,吏部對通州的評價是,縣治佳,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乃京師首善之地也。」

  「奴婢覺得冤枉哪,通州成了首善之地,這豈不是說,這新政,是那楊一清的功勞,和干爺還有歐陽知府沒有關係了?孫兒覺得吏部太黑心了,所以思前想後,特來稟告干爺,這事兒,不能這樣算了。」

  方繼藩猛然想到,弘治皇帝提及到保定府的時候,那意味深長的表情,顯然,吏部的奏報,陛下已是看過了。

  方繼藩氣的吐血:「吳寬那狗東西,竟是黑心至此。」

  朱厚照忙道:「你消消氣,消消氣,不過是京察而已,父皇未必會相信。」

  劉瑾磕頭:「這……還真可能相信。」

  「啥?」朱厚照看著劉瑾,疑惑不解。

  劉瑾道:「太子殿下,這滿朝大臣,哪一個不是在說楊一清的好話,陛下一開始可能不信,可眾口鑠金,大家都說著通州,乃世外桃源,想不相信,也不成啊。再者說了,這主持京察的吏部右侍郎吳寬,當初,陛下在做太子的時候,吳寬為東宮侍講,這可是給陛下講授過經義的,陛下歷來傾慕他是一個兩袖清風,為人正直的君子,且這吳寬在朝,確實官聲極好,從沒有什麼過失,奴婢還聽說,吏部之中,就吳寬沒有在新城買房呢,他是真窮,家中的妻子,穿著的都是粗布衣衫。陛下去年,還聽說過這個情況,特別嘉許了他。」

  「殿下,干爺,你們想啊,這麼一個人,陛下會不相信他的話嗎?會質疑此次京察的結果嗎?只怕用不了多久,吏部就有功考簿出來了,很快,保定府的不少官員,都會被革退掉,他們的考評,實在太低劣了。」

  方繼藩心裡大怒。

  若是一個貪官污吏,倒也罷了,畢竟這種人危害不大,他就算是說破了天,也沒有人去相信他。

  可似吳寬之中所謂的清流,所謂的正人君子,才最是讓人無語的,因為他的『正直』、『清廉』之名,因而,所有人都對他深信不疑。可這樣的人,顯然有自己的價值觀,他的個人好惡,卻可以讓一群人,因他而遭殃。

  顯然,作為清流的吳寬,是極看不上歐陽志提拔起來的那些官員的,這些從小吏升上來的官員,素來被朝中百官所歧視,正因為這種歧視的氣氛,再加上,士林之中對於小吏可以為官的擔憂,自是讓這些所謂的『清流』,更加頑固的用自己的偏見,去打擊這些官場上的『異類』。

  方繼藩豁然而起:「查一查,姓吳的有沒有欠西山錢莊的銀子,催他還貸。」

  「查過了。」劉瑾道:「干爺,方才不是說了嗎,他沒買房,也買不起車。」

  方繼藩一時語塞:「那他總有兒子吧,他兒子就沒有偷看人洗澡的習慣?」

  劉瑾哭笑不得的道:「他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早早的,都嫁人了。」

  朱厚照一拍桌:「找什麼藉口,打他便是了,哪裡有這麼多囉嗦,此人真是令人討厭啊,本宮在保定府,也有不少地呢。」

  劉瑾忙道:「太子殿下,可不能打,此人……論起來,也算是陛下的八個師傅,且又貴為吏部侍郎,聲譽太高了,要能打,奴婢早就讓人將他拖到城隍廟裡,打他屁滾尿流。」

  方繼藩卻顯得極冷靜,不禁道:「可憐的歐陽志啊……」

  「什麼?」朱厚照和劉瑾都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感慨道:「他若知道京察的結果,一定委屈極了,這麼多門生里,我最看重他,他在保定府,如此的殫精竭慮,廢寢忘食,誰知,卻不為人所容……他大爺的!」

  方繼藩一跺腳:「太子殿下,你收拾傢伙,明日你去打他。」

  「噢。」朱厚照乾脆利落的點頭:「你不去?」

  方繼藩道:「我……我……我要留著有用之身。」

  朱厚照:「……」

  一下子,朱厚照竟有些後怕了,咕噥道:「每次都是本宮,要不,尋個殺千刀的去。」

  說著……

  朱厚照看向劉瑾……

  劉瑾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奴婢……奴婢不能啊,奴婢也要留著有用之身,孝敬太子殿下,伺候干爺爺呢,奴婢太胖了,打不贏的。」

  方繼藩卻又氣定神閒起來:「誰說一定要打,是非曲直,眼見為真……這保定府和通州哪裡政績好,只需請陛下走一趟,不就統統都知道了嗎?」

  「所以……」方繼藩道:「只要能讓陛下出宮,才能洗清這個冤屈,可是……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出宮,若是大張旗鼓,地方的官吏,自會早做準備,只有微服私訪才可,可是……怎麼樣讓陛下微服私訪呢?」

  朱厚照眯著眼:「我誆騙曾祖母出來?」

  方繼藩:「……」

  「能不能換一個方法。」

  朱厚照歪著頭,想了老半天:「綁了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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