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場暗巷好戲（二合一）

  夜空有微雨飄落，群鴉的黑翼飛衝著劃破夜雨。

  這片荊棘貧民窟的暗巷破舊而逼窄，其中一棟較高的樓房屋頂上，白色小丑橫目掃視周圍。

  只是，看不著那道發出聲音的黑衣身影。

  「偶像，那你最好給我點震撼！」塗白的臉龐神情詭笑，「我可是個挑剔的觀眾，沒有足夠的鮮血噴濺，是不會滿意的……」

  突然這時候，暗巷中有一陣孩童們的輕笑聲響起，那邊巷角有幾道似是孩童的小身影快步奔過。

  白色小丑正望向那邊，孩童輕笑聲又從另一個方向響起，身影出沒於另一巷角，白色小丑霍地轉頭望去。

  一片稚小的笑聲以及童言傳來：

  「我爸爸死了！」

  「我爸爸也死了！」

  「我是恐龍——」

  「我是，跑步恐龍——」

  白色小丑那雙沒有瞳孔般的怪目轉溜而動，驟然間，他縱身躍下，古典燈籠小丑服破得夜雨飛濺，「嘻哈哈哈！」

  砰隆！他獰叫著要追向那群孩童，但剛一落地，那些小身影又不見了。

  這片暗巷的路口縱橫交錯，歡笑的童聲聽著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到處都是孩童。

  四周的房屋雖然破爛，童聲卻還是充滿歡樂，猶如巷牆上的各種笑臉塗鴉。

  「我是……吃掉你們的恐龍！」白色小丑突然一聲大叫，雙手扭轉飛騰，如同鬼魅地追向一處。

  與此同時，觀眾們只見好戲人機位在不斷地高速跳轉，時而像飛越夜空，時而像穿透巷牆，也看不清楚他在哪裡。

  解說們緊張地急聲說著，那些孩童是怎麼回事？是NPC嗎，還是好戲人的戲碼？

  但人們知道齊圖他們說得對，白色小丑的傳說核心是在暗巷嚇唬孩子，這就是其特長！

  與這樣的傢伙在暗巷捉迷藏的話……

  呼隆！不待誰人多想，白色小丑已是猛然飛騰到一處暗巷，看到了那群孩子，只差不到十來步。

  「嘻哈哈哈！」

  這個時常出現在荊棘孩童惡夢中的小丑，張舞著扭動的雙手追上去，仿佛真是個孩子在玩耍。

  不少觀眾暫時還沒忘記，也許，曾幾何時。

  白色小丑正是這樣奔跑在貧民區街巷中，身影還稚小，與小夥伴們歡鬧、大笑，直至……

  此時，被追逐著的那群孩童忽然又奔進一個轉角失去蹤影，而好戲人機位的畫面驟現異變。

  「好戲人！！」

  「他抄了白色小丑後路！」

  在解說們的驚呼聲中，那個黑髮黑衣的爛臉少年在巷道另一頭突現，被暗巷陰影籠罩，模糊隱現。

  但畫面還是能拍到，好戲人手上竟是握拖著一條鐵鎖鏈，似乎就是白色小丑剛才用的鐵鏈。

  那埋伏、潛行、靠近的微妙肢體動作，都讓他像是個……撲向孩童的拐子佬。

  「好戲人選擇了偷襲！」

  「這畢竟是在白色小丑的主場……」

  「會成功嗎……啊！！」

  各大頻道突然爆發因為偷襲失敗而起的驚聲，觀眾們的心頭也一下提起。

  在現場活動廳相連暗巷的界域邊緣，聰明女、老媽媽他們都探頭張望，從高樓上空望向有個好視角，而兩位街霸還忙著清掃巨熊。

  眾人卻見白色小丑已然反轉身軀，滿口本就尖長的獠牙變得更長，流滴著腐爛的液體。

  他伸手抓住一根牙柱瓣斷用作匕首，刺向襲來的好戲人。

  但下一瞬間，白色小丑面色微凝，驟地扭轉了尖牙匕首的揮刺方向……嘭砰！！！

  那邊的好戲人身影消逝在暗巷陰影中，同時另一道黑衣詭影在相反方向出現，似是一頭驟降的巨大烏鴉。

  鐵鏈濺開了雨水，打在尖牙匕首上，打得那牙柱表面頓時有了裂紋。

  【暗巷詭影】

  「孩子，我這裡有好看的東西哦。」好戲人說道，用的卻是一把粗橫的拐子佬聲線。

  鐵鏈被不斷地揮動，白色小丑也不斷揮起尖牙匕首去抵擋，一顆尖牙斷了又拔下另一顆。

  許多資深觀眾都看出來了，頭髮、牙齒，顯然他有著拿下身體零部件作武器的異體能力，那武器會帶有小丑異力。

  嘭砰，嘭砰，嘭砰！

  然而，白色小丑擋都快擋不住，尖牙匕首的每一下還擊都被打出更多裂紋，飛旋不已的鐵鏈就要套到他身上了。

  「我們誤會了，誤會大了！」綠洲頻道，齊圖看得連聲激動大叫：

  「剛才那並不是偷襲，好戲人根本不需要偷襲！他速度更快、變化更詭、力量更大……暗巷到底是誰的主場！？」

  馬南高聲地接過話：「現在看上去更像是好戲人的主場！

  「其實我們並不怎麼了解好戲人的能力，他總是有新花樣！X區域加成？怎麼每次都是他啊！」

  可能是白色小丑也已經意識到自己難以戰勝好戲人，對方可還有著一把威力巨大的奇變物手槍沒用……

  猛然間，趁著對面那黑衣身影力歇般停了停，白色小丑不作纏鬥了，一下子倒飛而退。

  血跡斑斑的古典燈籠小丑服，就要淹沒在暗巷夜色里。

  只是，呼隆，呼隆——

  觀眾們這下真的看驚了，白色小丑連連地逃閃，但不管去到哪裡，好戲人的詭影都是疾然而現。

  在巷道中，在房屋上，在牆角邊……

  這場暗巷追逐跟之前的幾場戰鬥一樣，白色小丑同樣落於下風，簡直是被全面壓制！

  「……嘻哈哈！」白色小丑的獰叫終於也有著一點焦躁，那是知道自己這回跑不掉的躁意。

  叮哐哐，驟然一下，那條長長的鐵鏈飛拋而至，終是把白色小丑的上身套住，嘩啦啦地旋轉幾圈綁了個結實。

  「孩子，抓到你了。」那粗橫的聲線說。

  白色小丑暴然地掙扎著，整個身軀在扭曲變化，上肢骨頭咔叭響地變著角度想從鐵鏈間隙脫出。

  可是這作為好戲工具的鐵鏈，隨著被綁者的變化而變化，還是越綁越緊。

  頓時之間，蔓延城各地，也包括福榕廣場之上，密集的人群都狂熱地呼喊不已：

  「抓住了，抓住了！」

  「斃了這個垃圾！」

  許多解說也在高昂地激呼，就像巴不得由自己上去對白色小丑踹上幾腳。

  與此同時，人們只見好戲人還真揮掌啪啪幾下，就給了白色小丑幾個大逼兜，聲音滿懷著粗暴與歹惡：

  「你這孩子，給我聽話！！！」

  好戲人沒有停頓，伸手抓住白色小丑那掙動的兩條胳膊，咔啪地猛力扭斷，立時有骨頭爆聲！

  「啊……」以及白色小丑的悶聲。

  觀眾們這才知道，儘管白色小丑使動異體能力時雙手能那樣子扭轉並且旋飛，卻還是可以被真正扭斷的。

  「不聽話的孩子要吃的苦頭可就多了。」好戲人繼續以粗惡的聲線說。

  「好戲人在扮演著暗巷拐子佬！」齊圖已是隱隱看出了戲意，向觀眾們快聲道：

  「從孩童出現開始到現在，都是好戲的一部分。

  「白色小丑不是人販，他是那個被拐帶的孩子！」

  嘭嘭幾聲，夜雨飄淋下，好戲人狠踹了白色小丑兩邊膝蓋幾腳，又有骨頭爆裂聲響徹暗巷。

  「啊……」白色小丑發出悶叫，頓時彎身倒地，異體強大卻被鉗制著。

  但那張怪異的塗白臉龐沒有慌亂，微微抬起咧著詭笑，對好戲人說道：

  「這就是你所謂的好戲嗎，不怎麼樣，還不夠……還不夠噴濺！」

  啪啪啪，好戲人繼續甩下著一些巴掌，「你這孩子，給我學會老實聽話，不然宰了你。」

  各處直播屏幕前，沸騰的觀眾們只見好戲人拉著手中的鐵鏈，拖拐著瘸了的白色小丑在暗巷裡走去。

  白色小丑掙脫不得，一時間被拖得趄趔蹣跚，被拐子佬當狗一樣拉走。

  此時此刻，仿佛就是發生著最早那個好戲人假視頻里的事情。

  突然，鏘鏘鏘鏘，隨著像有很多電視屏幕被打開的聲響，這條暗巷兩邊的巷牆變成了一塊塊屏幕，各種影像紛涌而出。

  「……？」白色小丑雙目溜轉掃視著，臉上的怪容越發扭曲。

  他看到一個面目模糊的小男孩哭喊著在暗巷被拖走；他看到那個小男孩被毒打、被扭斷手腳、被扔上貨車；

  他看到小男孩被換上一身黑白條紋而只有個編號的衣服，看到小男孩被強令坐在電視前盯著雪花屏……

  看到周圍很多其他小孩同樣如此，穿著一樣的囚服，一樣的髮型，一樣的神態，一樣的話語……

  看到小男孩與一些孩子聊天，建立起友誼，但有些孩子會忽然一天消失，又有更多孩子到來；

  看到他們的友誼招來工作人員的懲罰，因為那是不被允許的，有著「破壞程序同步性」的風險；

  漸漸，孩子們雖然坐在一處，卻視而不見，只望著雪花屏幕。

  他看到有時狂喜有時狂怒的張博士，看到小男孩的面目越發清晰，又似乎越發模糊……

  「我已經認識清楚了自己。」忽而，好戲人那富有磁性的聲線在他耳邊平緩地響起：

  「我已經見過了發生我身上的所有驚悚，你呢？」

  「啊！！」白色小丑腳下掙扎，卻繼續被鐵鏈拖著走去。

  暗巷兩邊的屏幕還在不斷延伸，這仿佛是一條通往地獄之路：

  他看到小男孩異體共振，看到小男孩殺了張博士，看到小男孩被重新控制，關困在一個只有白色牆壁的小房間裡；

  看到各樣的實驗紛沓而來，聽到為構建人格而在小房間時時刻刻響起的口號：「為了公司，為了公司，為了公司」

  恐懼，服從，崇拜，條件反射，烙印……

  他看到了過去，看到了現在，也看到了未來：

  一頭比其它巨熊扭曲者還要巨大得多的白色巨熊，在屍橫遍野的血肉垃圾場巡邏，吃著同類的屍體。

  而巨熊的身上，鐵鏈還在那裡，正如之前的每段影像，鐵鏈一直都在小男孩的身上，從暗巷被綁上之後就一直沒有解下。

  「那，那是……」

  「白色小丑的人生嗎？」

  許多解說都正紛紛地語塞。

  剛剛還為好戲人綁走白色小丑而歡騰的人們也戛然靜下。

  他們不只是被暗巷的屏幕影像震到，這些情景是第一次見卻其實已經猜得到，之前揭露的真相已讓人知曉了。

  但現在又跟之前不同，全城各地一個個看客都感覺自己好像正直視著詭眼。

  那些影像隨好戲人機位畫面而現，有著一股奇異的精神衝擊力，使人們的身體湧現著那小男孩經歷的種種感受。

  即使不是百分百的程度，可能就只是一點點，亦足以令人頭暈目眩，快要精神錯亂：

  嗅到的血腥味，感覺到的痛楚，發出過的哭泣，面對過的恐懼，繃緊過的神經……

  「這是……！？」齊圖也因此而聲音艱難，勉強維持著解說：

  「這局X區域展現出新的特殊，這是好戲人衝擊詭眼而成的全新X區域……原來不只是空間重迭，還有這種傳遞特性……

  「詭眼信號正讓我們直面這場好戲……我想這可以稱為3D詭眼直播，不，4D！」

  有詭眼高懸的中心區、荊棘區尤為程度高，但每塊直播屏幕前，非高級別異體者的人們很難抵禦，都被百感衝擊。

  茶壺酒吧，眾人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

  花姐算是吃瓜吃到自己頭上，渾身發麻，撐住旁邊吧檯才沒有倒下。

  她大嘆一聲，當初不該把那個什麼「司湯達綜合症」給那小子的……

  「……好戲人，啊，哈哈哈……」

  X區域暗巷現場裡，白色小丑喘著粗氣發著亂語，臉上肌肉顫抖起來，腳下走不動了跪倒在巷路上。

  他仿佛聽到好戲人的聲音又在說，但又似乎是自己的聲音：

  【我覺得你對聰明女說的那些話，是在說你自己，痛楚就是你感受這個世界的方式。

  【但你怕痛，你太怕了，你傷害別人，這樣別人就沒法傷害你……】

  突然，鏘鏘鏘，兩邊巷牆上所有屏幕都一下變成鏡子，照著那道被鐵鏈層層綁著的古典小丑服身影。

  夜雨迷濛，但暗巷所有燈光都聚於一處，聚到白色小丑那張微垂的臉龐。

  雨水正沖涮掉了那臉上的白色塗漆，高額門、異目、滿口爛牙的模樣也正維持不住偽裝異力地消退，成了另一個樣子。

  原本的樣子。

  「啊哈哈哈哈……」白色小丑還在發著怪聲，滴落著雨水。

  觀眾們也都看到，站在旁邊的好戲人已經沒抓著鐵鏈了。

  那張半好半爛的臉龐突然笑臉一展，他張手展示著旁邊凝滯之人，用舞台主持的聲線大聲地謝幕道：

  「希望大家喜歡這齣《白色小丑》！謝謝我們的主演，他的名字叫——」

  232611號？一號？白色小丑？

  忽然，有一個極為極為久遠的女性聲音浮現在白色小丑的心頭，「小迪」，媽媽是這麼喊的。

  這就是一場好戲，你就是一場好戲。

  「喔啊！？」此時夜幕下到處有人們驚駭茫然的低呼，「怎麼會？」「鏡子裡的是……」「那！」

  百感衝擊之中，他們竟從直播畫面的鏡子看到照出的小丑臉龐是……

  自己的面孔。

  不知道真是信號如此，或是一場群體精神錯亂。

  「『白色小丑』是誰？」在全城驚呼、嗡嗡爆炸的同時，齊圖萬分感慨地解說著：「是他嗎，是你，還是我？

  「我們在什麼時候被拐走的，又在什麼時候被異化？

  「我們都身有鐵鏈，我們都難以掙脫！我們都只是某種意義上的白色小丑。

  「好戲人！！！好戲有血腥與噴濺，但好戲不只有血腥與噴濺。

  「這一場好戲，遠遠比肢體橫飛還要驚悚得多。」

  不分章了，二合一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