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想通了

  「到頭來，一切都會夢醒，一醒來什麼都沒有！我一再地感動天感動地，感動著世間萬物，可，卻怎麼也不能感動你，哪怕是只感動你一下，讓你注視我一眼！呵哈哈！」

  「再怎麼美好的愛情最終都能成為虛無！難為我還傻傻地去追逐，白受了別人百世，萬世未曾受過之苦！呵哈哈！諷刺啊！諷刺！」樹漿流出，我知道化身成樹的我，流出樹漿，那是我的血和淚啊！是我痛苦至極的血淚！

  她忽然間回過頭來，在行將喝下孟婆湯的那一刻，她也不知為什麼，又一次落淚，嘴裡念叨著：「苦，你就放棄吧！放棄吧！我不想讓你苦！求求你快樂，你的快樂才是我最大的快樂！我情願用我自己去替代你，承受你所受的苦！」

  從這一刻起，本來已經絕望的心，忽地燃起了希望。26nbsp;她的溫柔以及善良，對我的關懷一一浮現，是啊！她多好啊！當她一再地為我著想之時，我不想放棄！不想放棄！

  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珍珠從秀頰上滑落下來，那一刻她的眼中似乎出現了我的映像，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生前時，紅雲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我的那款款深情的眼神，充溢著溫柔關懷。那一刻，我呆住了。

  「你的快樂才是我最大的快樂！我情願用我自己去替代你，承受你所受的苦！」她的話激盪於腦海中，她多好啊！

  那時我倆在死人堆中，她寧願挨餓也把燒餅讓給我，以及我倆成親後，我倆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有著吃了這一頓沒下一頓的苦惱。煮的食物太多，一浪費，這日子就沒法過了，而她總是把煮好的麵條先給我吃，讓我吃飽後，她就經常吃不飽，甚至於連吃都沒能吃上！

  就這麼地挨著餓，微笑著看著我吃，一副心滿意足狀，瞞著我，騙我已經吃飽了，可卻得忍飢挨餓。

  俗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當別人夫妻倆為挨餓為沒錢而爭吵不休甚至於大打出手的時候，紅雲沒有和我吵，只是不斷地對我說，苦日子挨挨就過去了！

  只要能和我在一起，再苦再難也是甜的！苦日子是暫時的，人的一生有困難的時候嘛，我一定能有所成就，不久的將來我能給她帶來好日子，那時要什麼就能買什麼！

  不用像今天這樣緊巴巴地過日子。再說了，在揚州十日的時候，地獄般的生活都熬過了，死都死過的人還能有什麼苦不能忍受的呢？

  面對如此好，對自己如此深情的妻子，縱是如同戚繼光般的大英雄也不怕在三軍面前跪下：「請老婆大人閱兵！」

  而權絕天下，無人能比的一代名相房玄齡更不怕被妻子抓傷臉朝堂上被取笑進而被舉國笑話，卻沒有心生怨恨，反而跪求太宗，可千萬千萬不能傷辱己之妻性命！

  她的話又一次響盪於耳畔：「你的快樂才是我最大的快樂！我情願用我自己去替代你，承受你所受的苦！」我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哪怕是貴為九五之尊的明太祖卻免不了害怕馬皇后而懼內。

  「『跪！』一大群人聽著『跪』字都一齊跪了下來，任由一人砍飛自己那無能軟弱的腦袋！」那一幕浮現於眼前，那是我永恆的悲痛，深藏於靈魂之中，哪怕千百次輪迴，它都會如影隨形。

  我又想起了阿楚琿，多好的一個兄弟啊！為了我，他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我放棄的話，他卻不一定能得到解脫，不過如果說我堅持下去，不但能了卻我的誓言更能了卻他的遺恨。

  「心生慈悲，處處就是菩薩；心生智慧，無處不是樂土；心理愚痴，處處都是苦海。」我不由想起小時候，娘是信佛的，她經常帶著年幼的我去寺廟聽高僧講佛。

  這一句話深植於我腦海之中。就在此時，這一句話冒出，我不由想起，是紅雲，她給了我重生，給了我人生的意義，讓我從一個自甘墮落，不可救藥的浪子奇蹟般地回頭了，她知我信我，士為知己者死，紅顏知己的妻子，我只有以愛來回報！這是她應得的！

  她一直在奈何橋上守候著，更記起我初到時，鬼差說紅雲孤寂地守候著我，一直在守候著我，直到我來到奈何橋。她不是也在等我來的時候受過苦嗎？面對著凶神惡煞的鬼差的威脅，以及孟婆的好說歹說，可她依舊堅持著等我，直到我來到奈何橋。

  還有我倆共同爭著把苦自己來受，最幸福最容易的讓給對方，那一幕不由浮現於眼前。以及生前她的善良美麗，善解人意，無不呈現於眼前。

  放棄她，喝了孟婆湯，萬一哪一次我與她再擦肩而過，激起了沉睡於魂魄深淵的記憶，我會不會有怨恨自己？為什麼放棄這麼好的妻子？從而靈魂永不得安寧呢？

  不過有一點，我清楚：我不能像佛所言涅盤，只因我有情，有愛，情對於阿楚琿的兄弟之情；尤其是對於紅雲的愛，這愛的執狂哪怕是永蹈六道循環，永墜畜生道，都不會停止。

  我對紅雲的愛仿佛與我的魂魄相伴相生，揉合在一起，成了一個不能分離的整體，真正能解脫的話，也只有紅雲能讓我解脫，只有以愛滅愛，她才能滅掉我心中的愛，那卻是我最不願見到的結果。或者是了卻前緣心靈登上彼岸。

  既然想通了，那一刻，我心境平和，清靜，適才的絕望頓時消逝無蹤。靈魂的豁然貫通，就算是再候千年，再耐千難萬苦，那又何妨？

  就算置於地獄中那口萬年上浮鍋頂，萬年下降鍋底永遠沸騰的大鍋，承受著無盡的懲罰，可只要心的豁然開通，處地獄則如樂土。無處不是樂土，誠如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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