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奈何橋上相聚

  我見到一塊石頭，我知道那就是三生石了，它能照出人的前生今生來生。我站在石前，石前首先映出的是我與紅雲洞房花燭親密的神情。「紅雲！」這一切都映在了石上，我情不自禁地喊出聲來。

  「喝吧！喝下這湯吧！」蒼老而又溫暖人心的聲音響起，讓我停止了看三生石上的映像。我尋聲而望，害怕紅雲就在排隊等候喝下孟婆湯的鬼魂中。

  看見一個白髮銀眉的老婦在那裡專心致志地煮著一鍋的熱氣騰騰的湯，在旁邊的鬼魂排著隊，鬼魂們陸續地喝下湯，然後迷迷糊糊地走上奈何橋，直至再也看不見。鬼差示意讓我排隊，可我不想排隊，因為我不想過奈何橋。

  我定定地站著，思念著紅雲，不知紅雲是否過了奈何橋？她還在等我嗎？許久之後，老婦發現了我抬起頭微微地一笑，從鍋子裡舀了一碗湯遞向我，說：「來吧！喝下它吧！」

  這老婦居然讓我不用排隊首先讓我喝下這孟婆湯，從她那雙精光閃閃的眼中，她能看出我心中所想。「孟婆湯？喝下它就什麼都忘記了！不！我不想忘記！我要找到紅雲。」我尋目四顧。

  我望著一個熟悉的孤寡的身影站在橋頭。旁邊的鬼差搖了搖頭，說：「又是個痴情的人，站在奈何橋上已經好久了！好久了！都勸她不要再執迷，早些喝下孟婆湯了！只要喝下孟婆湯就一切煩惱都沒有了！唉！」

  我望著那身影，心中那個喜啊，那個樂啊：「她在等我！她在等我！是她！」我不由興奮地大聲地喊出：「紅雲！紅雲！」孤寡的她原本正望著絡繹不絕一個接著一個的鬼魂，似乎是聽見了我的聲音後回過頭來了……

  是紅雲！是紅雲！我見狀急忙向她奔來，「紅雲！紅雲！」我出聲地大叫。紅雲見是我，喜不自禁也疾奔向我。我倆碰頭在一起，四手相扣，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久久凝視，卻又一言不發。

  良久良久，紅雲這才說：「秋成，我在這奈何橋頭，黃泉路上等著你來，等了好久，可我不想你來這麼快，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可又想你能來！我變得好矛盾！我想等，等到幾十年後，你和你續弦的妻子一起來，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去投胎了！可是沒有想到你來得這麼快！秋成，你這個大傻瓜！傻瓜！」

  我一聽不由一顫，心裡充滿的儘是感動，紅雲在黃泉路上等著我，我看著凶神惡煞的鬼差，我就知道紅雲在等我來的時候，一定受到了很多的威脅和恐嚇，她一個弱女子能堅持下來算是難能可貴了。情到濃處，我不由一把將紅雲給攬入懷中，激動地深情地喊了一聲：「紅雲！」而紅雲同樣也深情地喚我一聲：「秋成……」

  「紅雲啊，你說過沒有等到你相公來，你是不會喝下我的孟婆，現在你的相公已經來了，你應該喝下孟婆湯了！好了！喝下這湯吧！喝下它，一切煩惱都沒有了！」

  蒼老的聲音如沉鍾般響起，重重地轟在人的心靈上，不想去聽，層層設防，可是它依舊能穿透而入。我和紅雲不由看著勸我們喝下湯的孟婆，孟婆還是端著那一碗湯，說：「喝下它吧！喝吧！」

  「不！我不喝！我要生生世世記著紅雲！」我緊抓著紅雲的手，堅定地說。紅雲也輕點螓首：「我也不喝！我要和秋成在一起！」

  孟婆嘆了口氣，說：「何必執迷呢？世人皆痴，不知情到頭來只是一場空，苦戀於情，只能讓自己痛苦！放手吧！忘情，放下今世一切，乾乾淨淨地到來世去！喝吧！喝啊！」我和紅雲同時搖了搖頭，不願喝下孟婆湯。

  凶神惡煞的鬼差大吼道：「你倆不喝也得喝！」看情形，鬼差隨時會強迫我和紅雲喝下這孟婆湯。

  孟婆對紅雲說：「當你剛來奈何橋的時候，你不是和我說，只要等到他的時候，就會喝下這碗湯的嗎？現在怎麼食言了呢？正是尊重你，我才沒有強迫你喝下孟婆湯啊！我要給你個忠告，人間有人間的規則，而陰間也有陰間的規矩，為人為鬼都得遵守規矩。還是早些喝下這湯吧！就算是痛苦得生不如死，此湯一入口，就會痛苦盡消！喝吧，乾乾淨淨地過奈何橋！」孟婆把湯遞向我二人。

  我看著碗裡的湯透明而清澈，在蕩漾中起了一陣的漣漪，喝下它就什麼都忘記了。就算是來世我和紅雲擦肩而過，我倆不過是互相忘記對方的最熟悉的陌生人。不！我不想喝下它！不想！

  鬼差盯著我，威脅著：「你喝是不喝？如果說你不喝的話，不但不能儘快地輪迴轉世，奈何橋下是一條血河，分兩層，上層滔天殷紅，下層惡臭烏墨。若沒有喝下孟婆湯，你將永墜河底！而不能超生！」

  紅雲聽後沉默不語。我大吼著：「難道孟婆湯就非喝不可嗎？有什麼辦法能不喝孟婆湯的？」孟婆瞥了我一眼，不以為然地說：「有是有，可是你能做到嗎？還是算了吧！喝下它！」又晃了晃孟婆湯。我氣盛地直喊：「到底是什麼？我一定能做到！」

  孟婆卻不相信我所說的，淡淡地道：「有過一個傳說，如果說一個人等了一生都沒能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就算是到了奈何橋邊還是等不到自己所守候的人，這個人依舊不死心放不下的話，便會化作一棵樹在奈何橋的道路上，或者是他們原本約定相遇的地方。」

  「長出的這棵樹是寄託著靈魂的樹，是繼續等待的樹。難道你真想化作這樣的一棵樹？看樣子你無法到陽間你們相遇的地方化做樹，只能在這裡化做一棵樹，你要知道，在奈何橋的路上化做一棵樹遠比陽間要痛苦，這是永不見陽光，永遠黑暗，永無希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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