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邊角料

  電鋸響起，細細的木屑，當空飛舞，飄散四方。

  葉川在旁邊，也真切的看到了。那細細的木屑，飄落在地面上之後，就積了一層淺淺的，略有幾分深褐色的粉末。

  在空氣之中，更是浮動淡淡的香氣，聞起來格外舒服。

  一刀下去，木料表面的皮層，就直接剖開了，露出顏色深沉，相對來說比較緊密的紋理。其中，一抹紫褐顏色，也十分的惹眼。

  刀輪一止，魏老頭急忙上前，用手撥開木屑，仔細的打量之後，滿意道：「好，不錯，繼續切，分段，成塊……」

  「明白。」丁山笑道：「您老放心，這事我們有經驗，不會出錯的。」

  這也是事實，儘管紫檀木料很珍貴。但是操刀的工人，卻是十分的淡定。他手法嫻熟，有條不紊的切割。

  連續幾刀下去，這根木料粗糙的皮殼，已然全部剖開，只剩下結實的木料。沒有了皮層的遮擋，木料的具體情況，也算是一覽無餘。

  蟲眼、疤節、癭點，零散的分布在木料之中。另外還有一些朽化的地方，木質已經有些糠化了，手指頭一摳，儘是酥脆的木粉。

  特別是樹根的部位，樹心有一個窟窿，似乎已經中空了。

  「咚咚。」

  魏老頭伸手，輕輕的一敲，馬上聽見了沉悶的回聲。對此，他眉頭一皺，卻出奇的沒有生氣，反而摸索片刻，然後道：「如果這一段截了，還能不能掏一百零八顆珠子？」

  「一般規格的珠子，絕對不成問題。」

  丁山也在觀察，以他的經驗判斷，予以肯定的回答。

  魏老頭很果決，直接道：「行，那切了吧。」

  「好……」丁山點頭，示意工人照做。

  就在這時，蕭萌眸中閃起好奇之光，悄聲道：「樹心都空了，朽化得很嚴重啊。」

  「十檀九空，這是比較常見的狀況。」

  葉川解釋道：「因為檀樹這種植物，在生長的過程中，會產生一些紫檀素，慢慢地充塞在樹幹之中。這種紫檀素，十分的緊密，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與樹的根系、枝葉失去聯繫。」

  「這種紫檀素，就相當於果實，一旦停止了營養的供應，就會自然脫落、爛掉，然後樹心部位，自然變得空心。當然這個空心的過程，非常的緩慢。而且是從根部向上，一點一點的向上延伸。」

  葉川笑道：「不過類似這種空心的現象，也越來越少了。因為紫檀樹生長的周期很慢，傳說之中紫檀壽命有長年之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上百年的紫檀，在如今這個時代，越來越稀少罕見啦。」

  「市場經濟，珍貴的東西，難免讓人急功近利。所以一般來說，十年八年樹齡的紫檀，就有人忍不住砍了。這種情況下，紫檀樹都沒來得形成空心，就直接運到了市場。」

  葉川無奈一笑，輕聲道：「如今這樹有空心，說明樹齡比較久，質量不算差，這反而是一件好事。」

  「……明白了。」蕭萌恍然，

  在兩人竊竊私語之時，那個工人也已經把紫檀木料，分解成一塊一塊的。一整段的木料，在切開疤節、癭瘤之後，剩下的好料，明顯縮水許多。

  不過對於這個狀況，丁山、魏老頭他們，好像已經習以為常，十分的淡定。

  倒是蕭萌又忍不住蹙眉，多說了一句：「浪費！」

  這聲音，倒是沒控制，在場眾人都聽見了。

  魏老頭目光一斜，不知道是因為看蕭萌漂亮可愛，還是選中了好料子的原因，反正他現在心情大好，自然熱心指點道：「小女娃，這不是浪費，而是捨得，懂嗎？」

  「有舍，才有得。」

  魏老頭侃侃而談：「想要得到最好的東西，就需要一個去蕪存菁的過程。只有把一切的雜質剔除乾淨了，剩下的都是精華。」

  「魏老，你說得對。」

  丁山贊同道：「紫檀木，最精美的，是它的紋理，是它的顏色，是它的氣味。三點之中，以紋理第一。這些疤、癭、節，那是瑕疵，不摘除乾淨，容易影響它的整體美觀。」

  「是啊，不這樣做，怎麼指望得到完美的物品呢？」

  魏老頭頗有感嘆道：「好料配好工，缺一不可。料子不好，哪怕是魯班再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料子好，手藝不行，就容易糟蹋東西。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丁山連連附和。

  一邊，蕭萌小臉一鼓，小手輕輕掩嘴，湊在葉川的耳邊，吐息道：「我不認同……」

  「咋？」葉川一怔，眼中透出疑問之色。

  「料子不好，未必不能挽救。」

  蕭萌輕哼道：「我們學校的老師說了，真正厲害的大師，他們的作品從來不追求完美，卻充滿了藝術感染力。這是由於他們的一些作品，十分善於利用瑕疵，在具有缺陷的物件中，巧妙的掩蓋了缺陷，甚至充分利用缺陷大做文章。」

  「這個過程中，大師們化腐朽為神奇，將自己的手藝，發揮到了極致。」

  蕭萌崇敬道：「想必對於大師們來說，在一塊極品料子上書寫文章，那是基本的功力，不足為奇。但是在有缺陷的東西上，盡情發揮自己的創造力，恐怕更有成就感。」

  聽到這話，葉川腦中電光一閃，神色有幾分凝滯，然後默然無聲。

  「怎麼，你不同意嗎？」

  見此情形，蕭萌誤會了，有幾分氣惱之意：「這是常識好不好……你去搜索下樹雕、根雕、玉雕、石雕，都是這樣。」

  「……沒說不信。」葉川眼睛轉動，閃爍清亮的光芒：「只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謝謝啊。」

  「誒？」蕭萌一懵，小臉有些呆呆的，很萌。她眸光忽閃，小聲問道：「我提醒你什麼事情呀？我怎麼沒覺得……」

  「你提醒了我……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葉川燦然一笑，忽然開口道：「老爺子，你這些東西，賣不賣？」

  「什麼？」

  魏老頭一愣，順勢看去，發現葉川指的是，那些切割下來的邊角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