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前傳:「辟穀」生涯(下)
2023-11-28 21:00:45 作者: 徐公子勝治
我小時候,同住一個大院的一位姐姐考上了大學,放假回來之後長了三十斤,原因是學校的飯菜比她媽媽做的好吃,2003年,我有個同事的孩子也考上了大學,放假回來之後瘦了四十斤,原因據說是原來她實在太胖了。不知道是因為我的思想跟不上時代,還是這個世界變化太快。
但是在我的大學時代,情況還是相對穩定的,我的辟穀一直保持著穩定的節奏,基本上是月初喝酒吃肉月末辟穀修行,我和同學們的體重也一直比較穩定。到了大學三年級,同學們對我的辟穀習以為常,已經不再有任何見怪的表示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中國大地開始流行氣功熱,一時之間大大小小的門派、宗師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各類的氣功培訓班比現在的英語補習班還要流行,各種報告會也是一場接著一場。我也聽過幾場報告會,想為我的辟穀修行找到更高的理論基礎,結果卻很失望——如果你去聽一個流氓講《論語》,你也會失望的。
不過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我因為我的辟穀行為而漸漸名聲在外,由於氣功熱的影響,人們不僅不認為我辟穀有什麼不對,反倒開始讚賞起來。到後來甚至有人慕名而來向我學習,我這個人當時很單純,把我所知道的毫保留的都告訴了大家,並親自詳細指點其中的關竅。
豈知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中國又冒出了一批大師,有好幾個就是教辟穀的,據他們說這是一種健身、美容、延壽、治病的妙法,開始辦培訓班,賣產品,收了不少錢,大多是發財了。我發現這些人很面熟,就是前一段時間纏著我學辟穀的傢伙們,其中有一個還有一句名言:「你不想吃,你就不吃,而且精神越來越好。」
連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我當初是這麼教他們的:「我想喝酒吃肉,如果沒得吃我就辟穀,這是一種精神。」沒想到這句話被傳歪了。我想想這些人真奇怪,既然你們收了那麼多錢,自然是有酒有肉了,還練什麼辟穀。後來想想也有道理,教別人辟穀的目的是為了收錢,收了錢自己就有酒有肉不用辟穀。
教別人辟穀是為了自己不辟穀,從哲學角度說這叫辯證法。可惜我當時太年輕,不懂經營之道,否則當時的中國恐怕又會多一位大師,比那些所謂的大師更像大師的大師。我是個傳道者,自己卻未從道中受益,後來我做了證券分析師,這一行業應該有的道德境界恐怕也是這樣?
可惜後來我的辟穀之道流毒更廣,我記得我有一次和一位券商的老總一起喝酒時談到了我曾經的辟穀經歷,結果被他從經營之道加以引用。回去以後,他們公司就加以改革,只要行情不好,營業部中層以下員工月薪一律四百元,於是這個公司的員工們在一個叫「橫豎大家侃」的財經論壇上貼了一個討論帖子,幾天之內點擊過十萬,跟貼過萬,恐怕是那時最熱的一個網上帖子。我真的很慚愧。
(七)英雄畏
大學三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我一不小心又一次成為了同學中的另類焦點人物。這一次也與我的辟穀修行有關,但重點不是因為辟穀。
大學三年級下學期,學校組織全體師生義務獻血,雖說是義務獻血,但對於大學這樣特殊的單位來說,也是需要完成一定的指標的。工科學校有一個很好的傳統,雖然人人都可以報名,但是大家都自動將為數不多的女生們從名單上劃掉,以表示一種對稀有物種的愛護。剩下的獻血者其實都是男生。
除去沒報名的,報名的當中再除去大家認為身體不好的,或者自稱那段時間正好感冒發燒的,體檢沒通過的,一份最終的獻血名單出來了,我是其中之一。這本來也沒什麼奇怪的,首先我報了名,其次我身體很健康,那段時間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體檢也合格。但是拿著名單一看,我的名字就有點刺眼,如果除去已經入黨的學生黨員,再除去已經交了入黨申請書並定期向輔導員做思想匯報的積極份子,黨外非積極份子就剩了我一個。
不是我不積極向組織靠攏,而是我自以為我的思想境界還不夠高,我的學問當中還包含著很多唯心主義的糟粕。但是我的態度是積極的,工科院校的學生煽情類的文章寫的都不是太好,我經常替他們代筆,筆潤就是一盒煙,金橋或石林那種檔次。我的代筆文章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給mm們的情書或求愛信,另一類就是入黨申請書或思想匯報,但是我從來沒有署下過自己的名字,因為我知道我達不到我所寫的那種境界。
有點跑題了,還是談辟穀。獻血名單出來之後,一般都要刪掉一些名字,但是這一次卻沒法把我刪下去了,如果我不去獻我們級隊的指標就完不成了,大家都得去,所以我去了。月末去的,那時我正在辟穀。
事後我們班的女生們驚呼:「老天可憐見的,都辟穀的人了,還要去獻血!」我當年聽了之後還有點得意,認為這是英雄畏的表現。現在想起來卻一點得意的感覺都沒有了,既辟穀又獻血的同志們不止我一個,據我所知現在數量至少已經幾千萬——中國股市投資者的數量,這還不算其他行業的。
(八)英雄用
到大學四年級開學以後,我的辟穀功夫是越來越精純了,原因我想也許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我這三年以來堅持不斷的修煉,另一方面我的「收入水平」呈下降趨勢。
以人民幣衡量我的收入水平沒變,甚至還在增長。我老爸每月給我的生活費仍然是二百五十大洋,而且學校還給學生發伙食補助。當時補助是每月二十塊四毛錢的學校食堂飯票,快到大四的時候考慮到物價上漲因素學校做出了調整,每人漲了五塊錢,每月補助變成了二十五塊四毛。。
我在外語系教學樓的一間教室里的課桌上曾經發現過這樣一則「徵婚啟示」:「某男,現年22歲,本科學歷(尚未畢業),品貌端正,有住房(十人合住之宿舍),收入穩定(月收入二十五塊四),欲覓一志同道合,身體健康,不算難看,脾氣溫柔之女子為伴,共創美好未來。有意者請與九舍320室×××聯繫。」
這位老兄夠損的,女生們大概不知道,可是我清楚,我們學校的九舍320根本不住人,以前住過,但是總鬧鬼,出了不少事,後來就封了。每間學校都會有一兩則關於鬼屋的傳聞,但是我們學校這間宿舍的事情確實是真的。在宿舍十分緊張的情況下這間宿舍一直都是空的,我甚至還特意到門口去看過,加著兩把鎖,也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東西。
但是我看這則徵婚啟示想到的不是鬼屋,而是羨慕其它學校的學生,我們同屆的學生當中似乎是師範學校的補助最高,有的本科生據說每月有七十現大洋,而當時我們學校的碩士研究生補助每月也只有九十元。現在很多學生大概已經不知道補助這回事了。
補助雖然漲了,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卻是一切能漲的東西中漲的最慢的。我們當時有一門「機械工程材料」課,課本是我們學校自己老師編的,哪個出版社出的已經記不清了。我九二年剛入學的時候,上屆的師兄們用的教材每冊售價四元二角,我九六年畢業之後,我下屆的師弟們也是用的同一本教材,連標點符號都沒改過,每冊售價二十四元二角。前後不過五年時間。
我那時候好像聽人談起過國外學生的事跡,不知道說哪個國家的學生從來不在課本上亂畫,而且學完之後會把課本留給下一年級的學生。這個傳統也在我們理工大學流傳開來,但是加入了市場經濟的元素。每年快放暑假的時候,生活區道路兩旁總會出現很多小商小販,工商局一般不會來管的,擺攤的都是學生,賣的都是教材。我有不少教材就是花三到五元不等的價格從學長們手中買來的。但是我的學長們並沒有國外小孩那種不亂寫亂畫的毛病,運氣好的話你連筆記都不用記了。這些教材我大多已經轉售給下屆的學弟。
雖然想到了這種倒賣教材之類開源節流的方法,但畢竟生活水平下降是事實,我喝酒吃肉的日子越來越短,辟穀修行的日子越來越長了。這對我是一種激勵,孟子不曾經說過嗎?——「天降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使其辟穀」。正是在這種環境下,我的辟穀功夫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境界,真不是吹的!
英雄也有用武之地的時候,就在我為我的辟穀修行又達到一個新的境界而洋洋自得時,卻受到了一件小事的打擊,這件小事發生在大學四年級的一個黃昏。
那天大概下午五六點的時間,我照例拿著幾本書去機械館上自習,機械館離宿舍區比較遠,所以占座的人也比較少,難得清靜。正當我剛走到機械館門前的空地上時,被一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攔住了。這個小叫花子從穿著上分不出男女,但我一看就知道是個小丫頭,因為我已經見過她n次了。
她攔住我還是那套說辭:「哥哥,我是從××地方來找親戚的,沒想到親戚搬走了,我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吃飯了,我餓,能不能借點錢讓我買點東西吃。」
我本來想對她說:「我老人家從上個星期到現在都沒吃飯了。」但是想了想還不能說這樣的話,畢竟是熟人了。我從大學一年級開始就看見她在學校里亂轉,到現在也沒找到親戚,而且跟人要錢的話四年也沒變過,想當專業乞丐卻沒有一點敬業精神,不肯下苦功去鑽研乞討技巧。
雖然我知道她說的不是實話,但是我這個人心軟,寧願自己餓著肚子也會掏出兜里的錢幫別人的。我從大學一年級開始每次見到她都會給錢,但是每次都給的不多——人民幣一元,不要笑我小氣。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小姑娘都快長大了,物價也漲了,再給一塊錢連我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但是給太多我也受不了。
我看著小姑娘渴望的眼睛,不知為什麼突然生出一種憐憫的情緒,又想到了傳銷課堂上「上線導師」經常講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那句名言,於是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髮,用一種關懷的語氣對她說:「丫頭,這麼多年了也真難為你,不如這樣,我教你辟穀神功,以後你就不用挨餓了!」
話音未落,腦袋上就挨了一記打狗悶棍,打的我眼前金星亂冒,待金星散去之後,小姑娘已經走遠了,一邊走還一邊唱:「我不是黃蓉,我不學神功——」
這首歌曲後來經專業人士適當改編,傳唱大江南北。而每當我聽見有人唱這首歌的時候,總是感覺到很鬱悶,心裡有一種挫折感,在當時我的辟穀信念也開始發生了動搖。後來我成了股市評論家,每當我向別人傳授或者別人向我灌輸各種各樣的所謂投資理念的時候,我都會想到曾經的這一段經歷。
(九)英雄奈
上文提到補助漲了,教材的價格也漲了,但是漲的最快的你恐怕沒有見過,是學費。我剛入學的時候九一級的學長每年學費130元,國家統招嘛,象徵性的;等到我們九二級入學的時候,每年學費350元,也不算多;下一屆九三級入學的時候,他們每年學費700元,相比之下讀大學的開支還是占小頭;九四級的學費每年1300元,還是承受的起;九五級的學費每年2500元,咬咬牙也沒什麼;九六級學生入學的時候我畢業了,他們那一年學費是4000元,至於現在,我不知道了。。
我剛到大學報到的時候,是我老爸千里迢迢把我送來的,在火車站接我的是一位安徽老鄉,他是安徽金寨人。金寨這個地方你聽說過沒有?那可是革命老區,全國有名的將軍縣,戰爭年代一個縣出的將軍比別的地方一個省還要多。
我老爸很關心大學生活,特地問他在這裡讀大學一個月需要多少生活費,我這位師兄告訴我老爸家裡人保證他每個月一百元,已經不少了。當然不少了,我知道金寨不僅是全國有名的將軍縣,而且在當時好像也是安徽有名的貧困縣,我這位師兄是農村來的學生,每月拿走家裡一百元生活費當然是很多很多了。
我老爸回去之後,並沒有按照貧困縣的標準要求我,因為他知道我這個人有點壞習慣,這種壞習慣按照現在的話說就是小資情調。他給我翻了一番再加一半,一月二百五十大洋,認為差不多夠了,但是他也沒想到我竟然會辟穀,當然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我那位師兄對我很好,是他教我怎麼端著飯盆去食堂打飯,什麼菜便宜又好吃,怎麼撕飯票,在宿舍柜子里怎麼掛衣服等等,我現在還常常想念他。我在想他同一個村子裡的孩子如果今天考上了同一所大學,是否還能像他當年那樣從容不迫。也許我應該將辟穀之道在他的家鄉傳授,但是我經歷了氣功大師和乞丐丫頭的雙重打擊之後,已經不太敢將這門絕技輕意示人了。何況大學畢業之前,我已經用不著辟穀了。
我為什麼在大學畢業前用不著辟穀?說來話長。首先有一個人在我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借走了我一千塊錢私房錢(這也是我辟穀開始的原因之一)拿去炒股。大學四年級快畢業的時候還給我了,還是一千塊錢,看上去我沒有虧損,老天爺才知道我到底虧了多少。其次是畢業前我得了一筆獎學金,對我來說很多了,一共四千現大洋。
關於獎學金我覺得對於我來說是一種辯證的關係。我們學校當時的獎學金一等獎每年二百五,二等獎二百,三等獎一百五。對於我這種品學都不錯的學生來說,拿獎學金從來都是有資格的,但是直到畢業前我從來都沒得到過。
第一年級我的成績完全合格,至少二等,但是我們寢室的同學們比較懶,多次衛生檢查不達標,所以沒有評上文明寢室,按照學校規定非文明寢室成員不能拿獎學金,所以我受連累錯過了。
第二年級我的成績也不錯,看總分拿獎學金沒有問題,但是英語四級考的不好,這是我唯一的弱項。我學的不好並不是我不夠聰明,而是我對英語有一種先天的牴觸情緒。我們國家的學生從上學到最終畢業,需要花十年時間去學習一種以後大部分人都不會經常使用的、別的國家的語言。實際上我們身邊大部分學生對英語語法的掌握遠比對漢語語法的掌握要好的多,而同時他們中的大部分根本就不會說、不會聽、也不會寫英語。我深知其中弊端,甚至深惡痛絕。
英語四級不過是拿不到學士學位的,所以你不得不學。我很滑稽,第一次四級考試考了595分,不及格人當中的最高分。隨後一年我根本就沒有再碰過英語,第二次考試竟然過了,也不知道這種考試考的究竟是什麼。但是就是因為我大學二年級第一次英語四級考試考了595,我其它專業課成績再好也沒有用,照例拿不到獎學金,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中國的大學。後來我一打聽,全國上下哪一所大學都一樣,我又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在中國。
第三年級我的學習成績非常不錯,拿一等獎沒有問題,舉兩個例子:
第一個例子是我們機械製造專業的核心課程——工具機設計。不知道是我們的老師太傳統還是什麼別的原因,我們專業的教材基本上是圍繞著一台蘇聯50年代設計的410車床展開的,雖然有點老,但是也足夠難。我們班有三分之一的學生考試成績剛好60分——本系的老師總是手下留情的。而我得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分——97分,我也很疑惑,疑惑的不是我為什麼考的這麼好,而是奇怪老師究竟在什麼地方扣了我三分,工科的專業課也有一項從不給滿分的傳統。
第二個例子是大學物理中的近代物理學。這門課很難,正因為很難所以老師通常不抓人,但對我們專業是個例外。教這門課的教授是個又干又瘦的小老頭,我們專業四個班一百來人在一個大教室里上課,老師聲音小,講的又大多聽不懂,所以同學們一般都是自己開小型討論會,把老師的聲音壓了下去。
老師很古板,對課堂上的噪音很反感,說來說去這些學生又不聽,有一次居然被氣的心臟病犯了,伸手掏兜拿藥的時候暈倒在講台上,很危險,這些學生這次禍闖大了。我已經記不清楚正式考試有多少人被抓了,只記得我們專業一百來人,在第一次補考之後仍有二十二人不及格,其中一個經常和我一起上自習的mm考了17分。當時我考了82分,不是第一,是第二,不是因為我特別擅長物理,而是因為我早有預感,在圖書館下過一番功夫。
可惜就算是這樣,我仍然沒有拿到獎學金。這大概和體制有關,我不是學生幹部。當時每個班的獎學金都是由班長報導員再到系裡的,我們班長那幾天流鼻血,大概感覺不是很爽,把我給忘了。名單出來之後,我們寢室只有班長拿了三等獎,卻沒有我,我去找輔導員討個說法,系裡給我補了個「特別貢獻獎」的獎狀,錢嘛,事情已經過去了,學校不可能再另外給了。
這個世界上的風水是輪流轉的,我三年所受的委屈在畢業時一次補了回來,這一次我得了四千大洋——優秀畢業生獎。原因很簡單,我畢業之後的去向是某建設中的核電站,人們以為核電站就是荒山野嶺,其實不是,那個地方我去過,是個不大不小的江南縣城,就在海邊上,旁邊有著名風景區,可以騎自行車去看錢塘潮,離上海、錫、杭州的車程都在兩個小時左右,這回便宜可占大了。。
大學的最後一段時間,我很富足,沒有辟穀。我記得我拿到獎金的當天晚上,幾乎全班同學都去了校門外的「過把癮」烤肉店,到最後還剩下四個能夠自己走路的同學,也不知道怎麼把大家弄回去的。後來我碰到了這家烤肉店的老闆,老闆對我說:「你們當時把店裡的扎啤都喝光了,後來上的扎啤我都兌水了,否則你們那樣的喝法肯定受不了。」
你們幫我評價評價這位老闆:如果他賣摻水的扎啤,我應該恨他,但是他現在告訴我他的扎啤摻水了,在當時的情況有客觀的原因,我似乎還應該感謝他。到底要我怎麼評價這位提供酒肉的老闆?
第一:他還會以同樣的原因繼續賣摻水的酒肉,但是卻把自己打扮成道義上的英雄。
第二:如果有一天他宣布自己不會再賣摻水的酒肉,人們是否需要讚揚他的境界得到了升華?
第三:真的到了那一天,當人們回憶起他曾經賣過摻水的酒肉,是否需要我們慶幸不是生活在過去?誰叫他是老闆而我不是呢?
這是我大學生活最後一段經歷,因為這一段經歷,甚至讓我感覺到曾經喝酒吃肉的日子都不是那麼真實,而辟穀卻是真實而清晰的。
(「辟穀」生涯全文完)
後記:
風半仙:
我是你大學一個宿舍的兄弟,看見你在網上的帖子,忍不住出來說兩句。
首先告訴大家半仙上面的文章確實如他所說百分之九十五都是真實的,可以說除了那個大猩猩的故事之外其它的事情都是真的。但是他也只說出了全部真相的百分之九十五,還有百分之五的關鍵部分沒說,所以我要跟貼講兩句,免得大家受他誤導。
半仙在大學裡辟穀確有其事,但是他還有一個小細節沒交待,那就是他床頭上掛的那個帆布書包。半仙從大學一年級開始就在床上掛了一個非常老式的軍用帆布書包,土黃色的那種,但是不是家傳的老古董,因為看上去是嶄新的。
半仙從來不背這個書包去上課或者去上自習,或者說他上課和上自習從來沒有背過任何書包,上自習的時候總是拿著幾本書,有時候上課甚至連書都不拿,他認為最好的東西就是記在心裡的東西。那他掛這個書包有什麼用?
在他辟穀的時候就有用了,他的包里總是裝著兩樣東西——這兩樣東西都是人參,一樣是沒有加工過的生曬參,一樣是蒸製過的紅參。半仙喜歡喝茶,這在學生當中比較少見,他月末辟穀的時候總是將參須切下來泡茶,而整參總是嚼著吃,早一支晚一支。
我們問他這些人參在哪裡買的,以學生的經濟實力肯定買不起藥房裡的人參。他告訴我們就在西山橋頭一個擺地攤的中年婦女那兒買的,那個中年婦女一年總要來幾次。她賣的參很便宜,幾十塊錢一斤,但是都不大。
我們班長是個吉林人,吉林特產人參,所以班長也覺得自己對人參有發言權,經常嘲笑半仙。據他說半仙買的那些參都是生瓜條子,一點藥性也沒有,半仙上當受騙了,我們吉林的人參應該如何如何……
一開始班長說半仙就當沒聽見,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也許是因為班長覺得自己作為權威的地位受到了輕視,或者半仙覺得煩了,兩個人吵起來了。爭吵的結果是班長以身試藥,以證明半仙的那些人參不會比胡蘿蔔的營養價值更高。
人參又硬又苦,當然沒有胡蘿蔔好吃,可是班長硬是當著半仙的面嚼著乾咽下去整整三支。半仙也不說話,只是面帶冷笑看著班長。結果班長這下可遭了罪了,當天和第二天根本就沒有吃飯,而且斷斷斷續續流了三天的鼻血。現在想起來還是年輕人火力壯啊。
經過這件事情,我們都相信半仙書包里的人參真的是人參,看來那個擺攤的中年婦女賣的是真貨。我也想去買,可惜直到畢業也沒碰到過。我後來想想在我們那個年代,這也是可能發生的事情,那時候天總是很藍,街上也沒有大狼狗和城管。
我現在也在炒股,不過炒的不怎麼樣,所以每天都在等利好消息。我覺得利好就像半仙書包里的人參,現在大家常常都在辟穀,全指望著參湯吊一口人氣。
半仙,你別猜我是誰,反正我不會告訴你,省得你找我麻煩。
——忘情公子於2004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