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故人

  那日的其他人，陳銘早就記不真切，但是唯獨這個女子，一方面，是她的棋局被自己破去後，就渾渾噩噩的離開，成為了當日唯一活著離開的敵人。

  另一方面，就是她的眸子，清冷，理智，淡漠。

  雖然只是一眼，但是陳銘早就深深的記住了這雙眸子。

  此時此地，二人相對而戰，沉默不語。

  但是兩人的心中，卻都在翻江倒海。

  陳銘心中驚顫，兩條腿在陳銘的控制下，才勉強抑制住了想要發抖的衝動。

  楚傾城身後的手中，棋子已經被她的手汗浸濕。

  她心中萬念俱灰。

  他是來追殺我的嗎？

  那日，他親手擊碎了我的驕傲，今日，他終於要解決我了嗎？

  血刃寒教的那些人，恐怕早就命喪天宇大陸了吧。

  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可是，他的境界，還是和那天一般，像是一個凡人？看不透，比起追上他的陣法造詣，我居然連他的境界都看不透。

  我在害怕什麼？既然收了血刃寒教的請求，就算是為了報恩，我也是選擇了出手，甚至沒有過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冷厲那個貨色，我怕是已經站到了邪惡的一方吧。

  真可笑，以前的我，只在乎自己的陣法，如今道心以破，修為也不斷跌落，竟是，在乎起了自己是否正義。

  真是可笑啊，楚傾城，你是在害怕嗎？

  不！楚傾城的眼神終於再次堅定起來。

  她知道，她不是在害怕，當她驕傲被擊碎的那天，她就已經死了。

  她只是在後悔，在後悔，沒有機會觸碰到真正的陣道真諦。

  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楚傾城不禁會想，如果當年不曾欠下那個人情。

  自己是否有機會向他請教。

  陣道的真諦，此刻，就真實的站在她的面前，可惜，他們，終究是敵人。

  楚傾城心中一沉，冷聲道：「出手吧。」

  雖然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如鴻溝，但是，她絕不會束手就擒，她會用出畢生所學，讓自己看清，自己的和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陳銘只能微微後退，伸手扶著石桌。

  見到陳銘動作，楚傾城，心中一涼。

  果然，他一眼就洞悉了這裡大陣的樞紐。

  我一旦試圖引動這裡的大陣，他只需要一瞬間，就可以摧毀樞紐，讓我重傷。

  真的沒辦法嘛？

  「那個，能不能不動手啊。」

  陳銘來這的目的，可不是解決陳年久怨。

  雖然大家可能有深仇大恨，但是，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嘛。

  楚傾城聞言，愣了一下。

  不動手？他是什麼意思？我不配和他動手？讓我自盡？還是？他真的不打算動手。

  弄不清楚陳銘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楚傾城只是冷冷的盯著他。

  陳銘心中一松，真的沒動手，還有機會。

  「那個，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楚傾城徹底懵了，這啥意思？刀下不斬無名之輩？

  不過楚傾城還是堅定得道：「楚，傾，城。」

  如果自己死在他的手中，自己的陣法造詣，又能讓這個名字，在他的心中，留下什麼樣的地位呢？

  什麼都留不下。

  楚傾城告訴自己。

  陳銘聽著擲地有聲的楚傾城三字。

  心中一緊，但還是決定嘗試一下，聊聊再說。

  「那個，我叫陳銘。」

  楚傾城微微一愣，他不打算動手？怎麼還做起了自我介紹。

  楚傾城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陳銘吞了一口口水。

  實則心思急轉，一雙眼睛不斷向四周打量。

  「這棋盤，刻的真好。」

  陳銘突然開口。

  楚傾城冷冷看了陳銘一眼：「前輩大可不必如此羞辱我。」

  「要不，我們下一局？」

  陳銘隨意說道。

  楚傾城徹底搞不懂了？下棋？和我？

  已經打算殊死一搏的楚傾城實在是想不通，陳銘為什麼不選擇出手，而是沒頭沒腦的提出了對弈的請求。

  但是，楚傾城以棋道，入陣道，當日被陳銘一言摧毀道心，如今，能夠和陳銘再次對弈的機會就擺在她面前。

  哪怕是死，她也絕不會放棄。

  楚傾城，微微頜首，她心中明白，這局棋，恐怕是自己生命中最後一局了。

  楚傾城移步到石桌旁，在那個相對乾淨的石墩上坐了下來。

  陳銘則是舒了一口氣。

  不論如何，能坐下來下棋，也就代表著自己沒那麼快死了。

  最好是下著下著，兩人就一笑泯恩仇了。

  陳銘坐在楚傾城對面。

  伸手拂去桌上的落葉。

  分先，換棋，落子。

  前十幾手兩人落子極快。

  棋盤上桌球作響，棋子縱橫交錯。

  突然，陳銘一顆黑子，點在了一處很無理的地方。

  楚傾城，微微蹙眉。

  這是？破綻？

  楚傾城目光中露出狂喜。

  下一瞬，她夾著棋子的手卻突然慢了下來。

  不對，難道是有自己什麼沒看出的陷阱？

  此時棋盤上不過寥寥三十餘子。

  陳銘那顆突兀的黑子，卻已經把自己陷入了死地。

  楚傾城卻有些舉棋不定，在她眼中，那身陷囹圄的黑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突出重圍，殺她個片甲不留。

  就在此時，她的腦海中再次響起，陳銘曾經的話。

  當局者迷。

  我又落入了他的陷阱？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的殺招，到底在哪裡？看不透，還是看不透。

  楚傾城嘴角掛起一絲苦笑，不過在面紗的遮掩下，陳銘並沒有看到。

  我和他的差距，居然有這麼大嗎？

  陳銘則是心中發笑，果然，她道心不穩，這麼明顯得壞手，就是初學棋道的稚童，怕是也能一眼看出，自己這一子，分明已經陷入了死地啊。

  陳銘見識過楚傾城的水平，她自然不會是沒看出這一步臭棋，但是她為什麼非但沒有痛下殺手，反倒長考起來。

  楚傾城沉吟許久。

  「噔」

  白子點落，楚傾城終究還是放棄了那步殺棋。

  但是她此時，卻一身輕鬆，看不透，那就避開。

  陳銘傻眼，這姑娘居然沒有吃掉那顆黑子，反而選擇了另一處對她不是很有利的戰場。

  陳銘微微蹙眉，搖了搖頭。

  隨即一子點落，與之前那一子遙相呼應，分明已經救活了之前的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