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懦夫

  他對於身體的感覺在慢慢恢復，手心中，不斷有刺痛的感覺傳來。

  那個女孩！對！那個女孩！

  楚洛猛地上前兩步。

  來到了大廳的中央。

  月光從雲層後探出。

  照在楚洛的身上，楚洛只感覺到了刺眼。

  後退一步，楚洛站在的陰影之中，沒有人可以看到他。

  但是，他還是恐懼，就像是下水道見不得光的老鼠。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渾身發冷。

  他看向了緊閉的大門，還有陰暗中的樓梯。

  他粗重的喘息著，一股股恐懼帶來的眩暈感，直衝大腦。

  他又能做什麼呢？

  他想救那個女孩。

  現在還來得及，如果他不再猶豫的話。

  心中有一個聲音在鞭策他。

  可是，當他要邁動腳步時。

  另一個聲音響起。

  自己憑什麼呢？

  自己真的救得了她嗎？

  救她的代價會是什麼？

  楚洛只覺得自己的嘴唇發乾。

  那是校長，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他身後，並沒有父母帶給他的底氣。

  姑姑懷了屬於她自己的孩子。

  他的學費還沒有繳清，他明白為什麼校規第一條是，禁止學生進入辦公樓了。

  他想要離開了，這一切，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今夜自己沒有來到這裡。

  一切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自己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當自己從來沒來過。

  他不是英雄，他沒有那個勇氣，去做一次別人的英雄。

  回去繼續做他的廢物，就像林達說的一樣。

  在他被霸凌的這一年中，死亡的念頭曾在他心中浮現無數次。

  殺人的念頭也曾在他的心中浮現無數次。

  可他是個懦夫，他沒有提刀的勇氣。

  無論是殺掉自己，還是殺掉別人。

  「我是個廢物。」黑暗中的楚洛低聲自語。

  他昏昏沉沉的看向月光照射進來的地方，皎潔的月光在呼喚他。

  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不知道是汗，還是鮮血。

  刺痛的感覺讓他清醒，他長出了一口氣。

  右手在衣服上拂過，他感覺到了什麼。

  他伸手掏了掏，那是一顆快要化掉的奶糖。

  楚洛的眼淚突然從眼眶滑落，黑暗中，他的哭聲肆意又遏制。

  低聲的嗚咽，像是野獸絕望的低吼。

  是啊，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有人曾給他帶來一束光。

  「一切都會好的。」

  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句話。

  眼淚還在涌動，他的目光，卻看向了那陰暗的樓梯。

  月光似有所感的被烏雲遮蔽，楚洛身處黑暗中。

  他握了握手上的糖，腳步顫動的走了一步。

  來不及了！

  楚洛抹去了額頭上的汗珠。

  心中，催促著他的，不止那個聲音。

  還有一個恐怖的念頭。

  「不會的，不會是她的。」

  楚洛劇烈的喘息著，靠近了樓梯後面。

  樓梯和地面形成的三角形夾縫中。

  一股難聞的氣味充斥著楚洛的鼻腔。

  好像是拖把放久了的臭味，也像是他心中散發的惡臭。

  他雙手顫抖著扶上了那一面牆壁。

  他的心在狂跳，胸腹之間，一股濃厚的反胃感，不斷湧現出來。

  縫隙，是縫隙！

  楚洛的瞪大著雙眼，雖然什麼都看不到。

  他雙手順著縫隙摸索，就像是不久之前的陳銘。

  可他是六十年前的楚洛。

  那個一生都活在絕望與恐懼中的男孩。

  按動了暗門的機關，就好似用盡了一生的勇氣。

  他的眼中涌動著絕望和恐懼，還有那一點點勇氣。

  他推動了暗門，吱呀一聲，就像是在楚洛的心上劃了一道口子。

  並不明顯的聲音，阻止不了暗室之中，正在進行的暴行。

  但是，黑暗中的這一聲，足以擊破楚洛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

  他瘋狂的奔跑著，好像是誤入了事件最恐怖怪物的巢穴。

  拉開門。

  一股新鮮的空氣，不要命似的鑽入他的肺部。

  他扶著牆，臉色蒼白的嚇人，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面。

  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混沌。

  恐懼，絕望，愧疚，懊悔，種種的負面情緒包裹著他。

  哇的一聲，楚洛吐了出來。

  在這一刻，仿佛天地都在旋轉。

  楚洛抬頭，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塊。

  就像是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

  這一夜，他收回了推開暗門的雙手，失去的，是整個世界。

  世界離他而去，楚洛的眼前漆黑一片。

  「楚洛！楚洛！」

  一聲聲叫喊在他耳邊響起，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楚洛有些費力的睜開雙眼。

  周遭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身邊的嘔吐物，散發著惡臭。

  楚洛看向周圍，灰濛濛的天色，就像是黎明到來之前的光暈。

  黎明？

  楚洛的雙眼總，神色漸漸晴明。

  他聽到了一個渾厚的聲音：「楚洛！你沒事吧！」

  「我在你寢室等了一夜！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一夜，一夜。

  來不及了。

  楚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劉大富。

  一隻手指向辦公樓。

  「樓梯下面的暗室。」

  「校長帶著一個被下藥的女生進去了。」

  楚洛艱難開口，滿嘴都是苦澀的氣味。

  劉大富看著楚洛的眼神，由擔心，轉變成為震驚。

  沒有一絲猶豫，劉大富闖入了辦公樓。

  暗門已經被楚洛推開了一道縫隙。

  楚洛呆滯的坐在原地，身體好似提不起一絲力氣。

  他扶著牆壁，讓自己慢慢起身。

  陳銘就站在虛無之中，這一切，就像是他眼中的電影。

  但是，這卻是真實的故事。

  六十年前，一段被隱沒在歷史中的故事。

  起身的楚洛看向辦公樓，眼中帶著期盼，也帶著僥倖。

  他緩緩邁步，辦公樓中，還沒靠近，陳銘就剛聽到了憤怒的嘶吼與叫罵聲。

  那是劉大富的聲音，也混雜著林衛東的聲音。

  楚洛想要靠近，下一刻，一個身影渾身赤裸的走了出來。

  楚洛的想要狠狠的給自己一個巴掌，卻連一絲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的心，在這一刻，被絕望填滿。

  也許，有時候，你錯過的，恰恰是你最在意的。

  洛璃，身上帶著無數於痕青腫，就這麼一絲不掛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