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宗師之殤（二）

  他想過無數種師父與人衝突的理由，江湖爭鬥，見寶起意，路見不平，卻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一時間，他只能站在那裡發愣。

  「看來我今天是難逃一死了。」雷鵬雲放眼望去，觀眾台上，郭於通的位置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破椅子，不知道之前哪來那麼大的吸引力，自己費盡心思想要坐上去。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廖葉凡所謂的復仇，在他眼中不值一提。武道中人打打殺殺太過稀疏平常，捫心自問，誰練武時沒想過縱橫四海，快意恩仇？

  殺人者，人恆殺之。

  「方景，我技不如人，死得其所。不過，能不能讓我臨死之前知道什麼是練神武者？法相又是什麼？」

  不僅是雷鵬雲，其他的武者也眼巴巴地看著方景，希望他能解釋一番。

  方景嘆了口氣：「武者練神之路就是掌握心神之力。你在沒有任何經驗的情況下，能獨自開發出這麼多能力運用，已經是天才中的天才。也罷，我就給你們說一說。」

  地上鑽出一根粗壯藤蔓，頂端變成蒲團一樣的圓餅，方景盤膝其上。

  清朗平和的聲音在演武場中響起。

  「武者將所有部位都嘗試鍛鍊成殺人兵器，卻忘了最重要的地方。」方景指指自己的大腦。

  「心神之力，就是練氣大成後，武者需要鍛鍊的東西，也就是練神期……」

  方景一開口就是連綿不絕的講述。

  在場所有的武者從未聽過化境宗師如何修煉，全都聽得如痴如醉。

  尤其是那些本來就即將突破的宗師，聽到酣處，竟然忍不住當場演練起來，方景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觀眾台上，種種形態各異的氣魄正在凝聚，不過還沒有達到顯形階段，凡人看不見而已。

  不僅是武者，那些道門中人，同樣心有所感。

  雖然他們不通武道，但道武本就殊途同歸，仔細聽下來，竟然和道心修煉有異曲同工之妙。

  恍惚中，所有沉浸其中的人，都感覺天空不時有彩光灑下，光明大方，隱隱有天花亂墜，飛天舞動，猶如佛祖講法一般，只覺得醍醐灌頂，往日不通暢的地方全數破開。

  方景抬頭，冥冥中，不知幾萬里的高空，像是有龐大無相的意志在注視這裡。

  難道是因為自己這番講法，提升了地球武道的上限，引起了地球本源意識的關注？應該是好事吧。

  許久……

  方景停止講法。

  眾人還沉浸在靈感不斷湧現的頓悟狀態中，突然只聽到一聲狂笑。

  「哈哈哈……原來如此，武道之路，妙不可言。」雷鵬雲不知怎的，竟然硬是帶著一身枷鎖似的藤蔓站起身，他的頭頂，一團霧氣在翻騰湧動，不時有金光閃動其中。

  仔細看，那團雲霧竟然和人類大腦的形狀有些類似。

  哦？竟然突破了。

  方景驚訝地看著雷鵬雲。

  「崩崩崩！」粗壯的藤蔓被隔絕法力，化為凡木，在雷鵬雲通天巨力之下，根根崩斷。

  「老師！」廖葉凡大驚，青色飛劍已經祭出，隨時準備攻擊。

  方景擺擺手，淡淡道：「無妨。」

  果然，雷鵬雲崩斷藤蔓後，朝方景深深鞠下一躬，聲音變得空靈飄渺：「古人常說，朝聞道，夕可死，誠不欺我。多謝老師，傳我武道，弟子這便去了。」

  他原本已經身受重創，聽方景講法，武道之路瞬間清晰明朗，忍不住耗費心力推演，直到突破才發現已經油盡燈枯。

  廖葉凡悵然若失。

  天空下起毛毛細雨。

  方景伸出手，能感應到其中的天地意志，這是天地在為絕世天才的逝去而慟哭。

  除了方景，誰也不知道雷鵬雲臨死那一刻，他的武道意境已經到達了何種地步。

  或許是顯聖，又或許是開天，無論哪種都已經可以贏得方景的尊敬。

  悲戚的情緒從巨靈門的弟子身上逐漸傳出，像是傳染一樣，所有的武者都默默地站直身體，注視著雷鵬雲的屍身。

  「樹界降臨！」方景掐動法訣，藉助陰陽桃神木施展出金丹級道術。

  無數藤蔓從雷鵬雲腳下的大地鑽出，靈性十足地纏上他的身軀。

  天翻地覆，大地開裂。

  最終一座巨大的墳墓出現在演武場正中央。

  墳墓的上方，一顆參天大樹，綠蔭如蓋，正替這位武道天才遮風擋雨。

  風雨中，方景帶著廖葉凡一行人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