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逆鱗

  剎那的寂靜，兩人的決絕讓老者來不及有任何的準備。

  一切喧囂塵埃落定，陳一凡茫然的晃了晃腦袋，腦海中一片空洞空白。

  一枚勝雪的鱗片飄然落下，本就黯淡的光暈從他身邊消散，身體內是一片虛無空蕩。

  他下定了湮滅的決心，引爆渾身浩蕩法力，只為拉著那人同歸於盡，讓一切回到最本來的樣子。

  但他沒想到，他這麼做了，可他沒有死。

  陳一凡抬手，接住那片飄落的龍鱗，浩蕩鴻蒙，渺渺四方，除他之外，再無一物。

  不管是那個曾經制霸這裡的至高強者，還是鴛兒，又或者隱者村裡的那些人，全都在這一瞬間引爆的強大力量中被湮滅。

  陳一凡低頭看著手中的鱗片，無數的記憶接踵湧上心頭。

  他知道，這片……叫做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既怒，說的便是這個逆鱗。

  逆鱗之下，是龍最脆弱的地方，所以，實際上逆鱗也是龍渾身最堅韌，力量最強大的一枚鱗片。

  沒有嘆息，沒有吶喊，也沒有哭嚎，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寂靜！

  陳一凡抓著手中的鱗片起身，一步一步，漫無目的的前行，腦海中，記憶喧囂。

  臉上的面無表情，除了帶著一點茫然，竟是像極了前世——不動容。

  枯竭得一滴不剩的法力，在爆發中支離破碎的丹田，乾涸枯裂的經脈，卻好像是忽然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在這場戰鬥中，被消耗的力量，只是頃刻之間，便補充回來，而且，更加強大。

  突破，原來就是就是這麼簡單，卻又這麼難！

  如果一定要失去什麼，才能夠「得到」，他寧願什麼都不要。

  各自安好的世界，在混沌昏暗的鴻蒙深淵中繼續運轉著。

  普通而渺小的生靈，仍然經歷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普通的一天。

  這樣的場面，本該讓人欣慰，但陳一凡驀然的，心中卻有了一種陰暗的想法。

  就算世界毀滅又如何，就算輪迴不息，天下盡玩物，又如何，與他有什麼關係？

  他只想與鴛兒像所有人間至情者一樣，相攜百年，共白首。

  可為了前世，為了三界，為了那些弱小的家人、朋友，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也無外乎是與鴛兒一起，與那人同歸於盡，也算是同來同往，並肩作戰，共進退。

  可如今，偏偏他活了下來，並且迎來了遲到的突破。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一瞬之間傳遍整個鴻蒙深淵，強大的力量，即使是無意間的釋放，也在整個鴻蒙深淵之中掀起劇烈的風暴。

  無數世界，不約而同的，天傾地陷，宛若末日降臨。

  此刻，他是無敵的，這個鴻蒙深淵之中，再也沒有一人是他的對手，包括那位「父親」。

  若「父親」再出現在他面前，也不過就是一合之敵。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即使強大至此，連靈魂也湮滅的人，他也找不回來了啊！

  ……

  數日遊蕩，陳一凡回到了那座深藏於鴻蒙深淵之中的山莊。

  紅燈籠仍掛在門前晃悠，只是好像失去了色彩。

  山莊之內，億萬年不朽的道路、房屋，已經落敗腐朽，像是幾百年沒住人的地方。

  終年春光和熙的後花園，百花盡落碾成泥，枯枝敗葉再無昔日光彩。

  但當陳一凡回到門前，一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復甦。

  匆匆趕來的僕人和兄弟們，紛紛驚訝而帶著一絲恐懼的看著出現在門口的陳一凡。

  「你……你贏了？」

  「你竟然贏了？」

  兩個兄弟夢遊一般愕然的問道。

  僅剩的僕人們紛紛跪了下來，恭敬的叫著「莊主」。

  事實上，陳一凡回到這裡，距離他和「父親」因為賭約離開，也有十幾年的時間。

  隨著上次那影響整個鴻蒙深淵的力量爆發，之後是無比的平靜，這段時間，有很多僕從、以及前世的兄弟，都已經離開了。

  沒有人能再約束他們、奴役他們，他們就是這鴻蒙深淵中最強大的強者。

  有些追尋更強大的力量，更廣闊的世界，從山莊一直以來的禁地，連結鴻蒙深淵之外的通道離開了。

  還有些只想當個土皇帝，離開了山莊，跑到那些低級的世界中去作威作福了。

  剩下的，不足原本的一半。

  但陳一凡並不怎麼在乎，他既不想去那個所謂更廣闊的世界闖蕩，也不想去哪裡作威作福。

  陳一凡沒有理會驚懼的向他行禮的僕從，而是沉默的來到了山莊裡的另一個禁地。

  這是一片蓮花池，即使那人死後，整個山莊落敗腐朽，這裡也是完好如初。

  荷花仍然在肆意的綻放著，晶瑩而夢幻的光點，在花池上方游曳，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真實的世界。

  一隻孤舟停靠在岸邊，隨著水波的推動微微搖晃著。

  陳一凡走了上去，船邊一隻魚簍中，一隻漂亮的鯉魚不斷蹦起，終於蹦到了船上，落在他的面前。

  對視片刻，陳一凡將這條魚撿了起來，終於嘆了口氣。

  此時，他的心情無比複雜。

  這就是前世反抗他「父親」的起因，啊梨。

  此時陳一凡的力量，已經超過了「父親」，掌控「輪迴」的力量，對他來說也並非難事。

  畢竟，「父親」是專門教導過他的。

  只是，他對使用這種力量有些抗拒。

  他所做的這一切，不管是前世，還是陳一凡，不就是為了破除這種一成不變的輪迴嗎？

  沒想到，到頭來，只是換了個人掌控而已。

  陳一凡糾結而迷茫，當他還是將啊梨從一條魚的輪迴中解救出來。

  那是前世強烈的執念，沒有前世，也就沒有陳一凡。

  「小萌！」這條漂亮的小鯉魚變成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頭上兩朵雪白的梨花嬌弱純潔。

  外表也是個梨花般柔弱的孩子，此時卻是十分活潑的開心大叫著，張開雙臂向著陳一凡撲了過來。

  「我不是小萌。」陳一凡眼角一跳，將小女孩兒拎開。

  他的心情有些古怪，怎麼說……嗯，這個小娃娃，竟然是記憶中，前世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