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缺德的人

  他愣了一下，抬頭又看了看我，半天才喃喃的說：「你是道士？」

  他眼睛很不信任的看著我。

  我現在穿著一身休閒裝，看上去確實不像是道士，浪子穿著白襯衣，休閒褲，運動鞋，再加上背個瑞士軍刀正品背包就更不像是導師了。

  我朝著司機點點頭說：「我們確實是道士。」

  可能是有點有病亂投醫了，司機也不管我們是不是真的道士，爬起來拽住我的手，說：「大師，大師救命啊，你們要是能，能救了我，跟我要多錢我都給你。」

  我看這個司機理著鍋蓋頭，眼睛賊溜溜的，一看他就不像是說真話的那種人。

  我上車的時候確實沒注意過。

  浪子還坐在車上，他靜靜地目視著前方。

  我隨著他的目光，往前面看，前面的路很空曠，什麼都沒有。

  他在看什麼呢？愣神嗎？

  司機見我沒說話，以為我不打算幫他了，帶著哭腔喊道：「大師，大爺，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下有二十歲的兒子，我……我不不想見鬼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我看了看他的年紀頂多三十歲，忍不住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看到我笑，他以為我也撞邪了，身體一哆嗦，立刻就鬆開了我，緊張兮兮的盯著我的眼睛看。

  我對他說：「你別怕，沒事兒，我沒撞邪，不過，你七八歲的時候就生兒子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口誤了，臉噗嗤一下就紅了。

  我說：「坐在車裡的是我師父，把車先停到路邊，聽聽我師父怎麼說的。」

  司機有些為難地說：「那……那車子上那……那血印怎麼辦？」

  我白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麼膽子這么小，叫你把車開一邊兒，你就開一邊兒去，有我們兩個人坐鎮，那小鬼不敢造次。」

  司機這才哆哆嗦嗦的上了車，把車開到了路邊兒停了下來。

  他使勁的把車床拉上，不敢朝著外面看。

  我轉頭看了看浪子，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浪子搖搖頭：「什麼也沒看到。」

  我說：「剛剛那小孩撞上車，車上就多了幾個血掌印，你不覺得奇怪嗎？」

  浪子低低地說：「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兒！」

  司機給浪子陰沉沉的聲音嚇了一跳，支吾著說道：「大……大師……你們……你們能不能不要嚇我啊？」

  浪子說：「我沒嚇唬你，你沒發現，今天路上就你這一輛車嗎？」

  司機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我注意到他的臉在一個勁兒的抽搐，這個傢伙確實是被嚇到了。

  浪子又喃喃的說：「鬼不會隨便找人，我問你，你是不是做過什麼缺德事兒？」

  司機連忙舉起左手，一根手指指著天空說：「我……我對天發誓，要是我周某人做過什麼缺德的事兒，我他媽天天碰鬼！」

  浪子擺了擺手：「停，你要是天天撞小孩，那就不是鬼找你了，而是警察找你了。」

  浪子說完下了車，他走過去，取出兩張符咒，車前一個，車後一個，然後問我：「咱們的背包里有鏡子嗎？」

  我說：「有。」

  他把背包取下來，從裡面翻騰了一會兒，片刻之後，他取出一面鏡子來，對著車照了照。

  他不停的變化方位，我一直跟在他身後。

  突然浪子收住了腳步。

  我也猛地停了下來。

  司機還坐在車上，正滿臉驚恐的朝著我們看著。

  鏡面朝著車裡面，所以我們只能翻著看。

  我弓下腰，揚起腦袋朝著鏡面看。

  我看到了一個小孩正坐在副駕上，他的眼睛很大，臉很白，看到我們看他，他就咧著嘴咯咯咯的笑了出來。

  不過沒有聲音。

  他的小手上沾滿了血。

  他好像覺得這血跡有點噁心，不停地用小手在車座位上擦。

  我一驚，猛地轉頭看向了副駕駛。

  副駕駛座上空蕩蕩的，我再回頭去看鏡子，鏡子裡也空蕩蕩的。

  看到我們眼神古怪，司機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個哆嗦，猛地退開車門爬了出來。

  他警惕而又緊張的看著我們：「兩……兩位大師，你們看到什麼了？」

  我剛想說：「什麼都沒有看到。」

  浪子卻搶先一步說道：「看到了一個小孩，就坐在你的旁邊。」

  司機啊的一聲就尖叫了出來，使勁的拍打著身體，仿佛那個小孩就站在他身上一樣。

  看著他手舞足蹈的樣子，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浪子的表情卻非常嚴肅。

  他繞到司機身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你告訴我，你真的沒做過缺德事兒？」

  司機明顯的猶豫了一下，他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哆嗦著說：「沒……沒有啊……」

  浪子說：「好，這是你說的，那抱歉，這事兒跟我們沒關係了，張大康，咱們走！」

  我點了點頭，跟著浪子就要離開。

  司機是真的怕了，連忙對我們大聲喊：「等……等一下，我說還不行嗎？」

  浪子重新收住腳步，扭頭看著司機。

  司機扣了扣鼻子，搓著手，好像在措辭。

  幾分鐘之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然後跟我講了一個事兒。

  前些天，他在路上跑車。

  路邊一個人都沒有，他無聊聽著車載cd，眼看著就要睡著了。

  突然有人在車玻璃上敲了一下。

  他猛地清醒過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擦了一下嘴角的涎液，看著外面。

  是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紅色衣服，背上背著一個孩子。

  女人問他：「師傅，去天通苑嗎？」

  他這個人很賊，到天通苑的距離非常遠，這段路他最少能要她一二百塊錢。

  當然，實際上如果打卡的話只要四五十。

  他說：「當然去，你們上車吧。」

  女人就把門打開上了車。

  這一路上，他都在兜圈子。

  女人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對他說：「師傅，你能快點嗎，我得去一趟醫院，我的孩子發高燒了。」

  這司機就說：「當然，馬上就到了。」

  他說馬上就到了，實際上，他還在繞圈子。

  這個時候，那個小孩開始咿咿呀呀的哭了起來。

  女人頗顯著急，可是他這個人為了錢，才不管那麼多，硬是在路上耽擱兩個小時，加上原來的行程，一個共花了三個多小時才到了醫院。

  女人下車的時候，這司機就發現，那個孩子的嘴唇已經開始發黑了，他的額頭上全都是汗珠子，臉色通紅。

  很明顯，這個孩子在發高燒。

  司機心裡就有點慌了，心想著這孩子不會死了吧？

  要是因為耽誤治療時間，孩子死了的話，到時候這女人肯定會追究他的責任。

  他有點怕了。

  不過看那女人的穿著打扮，加上他開車的時候，女人只是不停地沖他問快到了沒有。

  他想這個女人應該是來自農村的，她肯定不知道從他出發的地方到天通苑的距離有多遠。

  想著，他也就釋然了。

  女人進了醫院之後，他也離開了。

  沒想到一天沒幹活，剛開始幹活就碰上一個大茬，這讓他的心情一天都很愉悅。

  第二天，他繼續跑車，希望在碰上這麼一個人。

  不過他卻沒碰到，甚至沒碰到一個客人。

  這讓司機有點沮喪，等了一天，他還沒吃飯，於是決定去附近的一家餐館吃飯。

  他開車走著走著，突然就聽到了一陣哭聲。

  那聲音他聽來聽去總覺得很熟悉。

  司機想了想，突然想到了，這不是昨天坐自己車子的那個女人嗎？這好端端的她哭什麼啊？

  司機就下車去看。

  路上圍了一群人，司機撥開人群朝著最中央的地方看。

  那個穿著紅色衣服背著娃娃的女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用手拍打地面，前面躺著她的孩子，那孩子身體已經僵硬了，面色蒼白，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很明顯這個孩子已經死了。

  後來這個司機得知，當天晚上，女人背著孩子去了醫院，剛剛到了醫院的時候孩子就斷氣了。

  醫生告訴女人，如果孩子再早送來一個小時也就不至於命喪黃泉了。

  司機知道這是因為他的貪婪，他頓時害怕了，幸虧這女人是來自農村的，沒有找他麻煩，於是他就偷偷的逃了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開車，或許是因為心虛，也或許是因為歉意。

  至於究竟為什麼，誰也不知道。

  不過，今天晚上，他卻鬼使神差的想出來拉一趟活，正好就碰上了我們這兩個要從北京趕回河北的大客戶。

  我有些惱火的看著他，上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子，吼道：「你他媽的是不是也想帶著我們兜圈子啊？」

  我人高馬大的，加上一直東奔西走，每天和那些陰物打交道，身上自然就有一層重重的鬼氣。

  被我這麼拽著，司機嚇了一跳，慌忙解釋：「沒……沒有，我剛剛，剛剛聽你們說很著急回去，我也不敢耽擱時間，我怕，怕再發生這樣的事兒。」

  我這才鬆開了他的衣領子：「算你有點良心。」

  我想，剛剛出現在鏡子裡的那個孩子可能就是死掉的那個孩子。

  他本來有活命的機會的，卻因為司機的耽擱，至使他與他的母親陰陽相隔，所以他的仇恨都記在了這個司機的頭上，他是來復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