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決定

  王源看著他，嘆了口氣道:「決定好了嗎?決定好了我們就動手。」

  眾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顧北身上，他感覺這些眼光像一把把利刃一樣，刺進他的心裡。

  良久，他才輕聲開口:「你們動手吧……」

  其他人互相對視一眼，也不再廢話。王源和小白強制性的把顧北父母放在一塊，老徐站在中間，手裡拿著神器。

  顧北在一旁默默的閉上了眼。

  老徐緩緩念出一串咒語，剎那間風雲巨變！狂風卷著積雲，從天上沉沉地壓下來。

  老徐穩穩地站在地上，手裡的神器吸納著四周的冰冷。

  光源不斷脹大，老徐手中的神器微微震顫，終於「嗡！」的一聲，覆著冰雪寒氣的氣團朝顧北父母沖了過去。

  幾乎是在觸碰到氣團的一瞬間，顧北父母的臉色迅速發青，鱗片的皮膚上又附著一層薄薄的冰霜，在白天反著更亮的光。

  冰霜像之前的鱗片一樣，從四肢往上蔓延，一層一層的覆上脖子，最後連眼睛裡也布滿了霜。

  天空閃了個響雷，剛才氣勢萬頃的黑雲又慢慢收起來，逐漸隱在長空中消失不見。

  藏了半天的朝陽終於從雲層中透了臉，陽光一照到地上的兩個人形的冰雕，冰雕上方就迅速冒了氣，一陣冰裂聲就傳了過來。

  顧北父母全身的冰都裂出了很多條細縫，整片薄冰像是被蛛線斬斷，然後「喀拉」一聲，人體隨著冰塊逐漸崩塌。

  不過眨眼的瞬間，這兩座兩米多高的巨大冰雕迅速化成了齏粉。

  顧北終究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他靜靜地立在原地，感覺全身和自己的父母一樣被冰霜覆滿，整個人連血肉都凍得發冷。

  過了好半晌，他才微微動了動身側的手指，一步一步緩緩走到那兩堆合在一起的粉末面前，不發一語地跪了下去。

  王源他們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終究是於心不忍，想要把他拉離這裡。

  「不用。」顧北啞聲拒絕了王源他們的行動，那聲音強壓著，裡面隱藏著強烈而痛苦的情緒。

  老徐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他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看著顧北跪著的背影，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王源也走過來，他輕聲對顧北道:「把他們接回去吧，讓他們回家好了。」

  顧北渙散的眼神終於聚了一點光，他動作遲緩的伸手包向那堆齏粉，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料，顫抖著手把它包了回去。

  王源他們垂眼看著顧北一個人慢慢的包，並沒有上去幫忙。

  這件事應該要他來做，只能是他來接他們回家。

  一些躲在房子裡免於其難的居民也出來了，他們好像只是遙遙的往王源這邊看了一眼，然後緩緩地走出房門。

  王源扭頭看了一眼，發現這些人已經行動起來，一點一點的拾起地上的屍塊。

  他們的表情很是麻木，眼睛通紅但沒有留下一滴眼淚，只有撿屍塊的雙手在抖。

  每個人都希望這只是一場夢，所以他們都不敢哭，一流眼淚夢就會醒，一流眼淚就知道這是現實了。

  可終於是有人忍不住了，一位年過半百的女人抱起一顆頭顱，雙肩不停地抖動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簌簌往下掉。

  從小聲抽泣變成了大聲痛哭，這哭聲幾乎感染了所有人，一個接一個的傳來哭聲，最後驚得樹林中休憩的鳥兒胡亂翻飛，田野變成了悲痛的汪洋。

  連跪在地上的顧北也轉過頭，看見身後的居民或坐或站，弓身抱著什麼東西，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他胸口急速起伏了幾下，然後才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王源看見他隨時要跪倒的樣子，急忙過去扶住他的手肘。

  顧北神色蒼白的揮揮手，他將地上已經包好的兩包布包撿起來，輕輕的抱在懷裡，走到離他們最近的一位大叔面前。

  他抱著那兩包布包，在大叔滿眼淚光中的注視下緩緩鞠了個躬。

  就這樣，顧北一位一位地鞠躬，帶著他的父母做無聲且無力的道歉。

  不知過了多久，滿地的屍體才全部被人收好，各自帶回自己的家。

  白小白他們回到顧北家時，才瞥見對面房門打開的屋子。

  門口躺著之前領著采籃的老爺爺，他在夜風中孤寂地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家屬把他帶回家。

  明明離家門那麼近，但還是沒法進去。

  白小白在門外看了一眼，走過去扶起老人堅硬且瘦弱的肩膀，將他慢慢的移進房間。

  王源也看見了，他走過去幫了白小白一把，和她一起把老人抬到了床上。

  白小白替老人蓋上被子，和王源對視一眼，然後兩人默不作聲地走出房間，替老人關上了房門。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就像是人們干農活干累了，吃完晚飯就忍不住爬上床，不用一分鐘就鼾聲四起。

  萬家燈火已經熄了，每一扇黑漆漆的窗戶下都躺著疲憊且生活充足的人，他們在夜幕中沉沉睡去，等待第二天的黎明……

  第二天的清晨一片死寂，王源他們一個個地在客廳里集合，但依舊沒有見到顧北的身影。

  「你把他叫下來吧。」老徐嘆了一口氣，對著王源說道。

  這話剛完，樓梯口就傳來腳步聲。

  顧北一臉蒼白地走了過來，一晚上沒見，他臉上已經長出了鬍渣，眼下一片青黑，看起來滄桑又頹唐。

  王源剛想說出的安慰卡在嘴邊，只是默默地給顧北倒了杯水。

  倒是老徐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顧北的肩，說道:「你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還有好多事沒做，你現在這樣，怎麼解決你父母的事?」

  顧北看著老徐，眼裡沒有絲毫的情緒，他淡淡開口:「解決?我要怎麼解決?」

  王源看顧北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精神，立馬說道:「喪事啊，你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你現在這樣，這些事誰來處理，你要堅強起來啊！」

  顧北扭頭看向他，眼裡閃過一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