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燭龍（十二）

  遠處飛身而來的兩個人，正是晨曦和伏靈，他們前幾天下山救治村民，但歸來的途中，在山下被一個自稱羅睺的人阻住，追問不周山靈泉的所在。

  兩人看出這羅睺心性不正，渾身魔氣，便沒有回答，但那羅睺緊緊逼迫，非要兩人說出靈泉所在，結果雙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

  晨曦和伏靈本想把這羅睺趕走，但一交手才知道，這羅睺竟然著實厲害，兩人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結果一番大戰後，被羅睺布下的法陣困住，竟是脫身不得，無法回山。

  但今天不知怎麼，那法陣的力量被急速抽走，兩人這才脫身，急急忙忙趕回不周山，卻在山下就看見那半山腰一片火焰，整座不周山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剛好這時山下有人經過，卻是被羅睺先前殺敗的人族高手，也都是上山來伺機奪寶的，晨曦上前詢問，才得知一切，忙和伏靈一起趕上山來，阻止羅睺。

  這時候剛好天雄節節敗退，羅睺氣焰囂張，兩人上前想要助陣，但漫山大火已經勢不可擋，兩人雖然是妖族的聖子聖女，但主要職責是祭司，戰鬥並非其所長，先前就曾被羅睺的火焰所傷，現在羅睺藉助不周山靈氣，更是功力大漲，難以對付。

  就這樣，三個人共同出手，也不是羅睺的對手，晨曦知道，如果再這麼下去，靈泉勢必被毀，泉水一旦枯竭，那自己和伏靈的計劃也將全部失敗。

  他也知道那天雄乃是人族高手，急的大叫：「天罡混元法，你怎麼不用天罡混元法，那是克制魔族的無上大招啊！」

  天雄一邊支撐，一邊喊道：「我現在重傷初愈，功力消耗太大，無法施展天罡混元法，除非有兩個人族高手願意借他們的修為功力給我，三個人共同發力，才能施展出來，消滅羅睺。」

  眾人這才知道他一直沒施展天罡混元法的原因，但這時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這山上的人族高手除了天雄自己，再無他人，其他的人因為各懷鬼胎，在上山之前，就已經被羅睺各個擊破，盡數擊敗，此時就只有晨曦和伏靈兩人，和天雄一起苦苦支撐了。

  伏靈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道：「哥哥，要三個人族高手的力量才能施展天罡混元法，現在有天雄在，如果我們兩個也在此時脫胎換骨，化為人身，豈不是就可以幫助他一起消滅這魔頭羅睺了？否則火焰再大一些，這不周山都將被毀，靈泉也會枯竭，羅睺要是變成天下第一魔頭，那更是人間的災難啊。」

  晨曦道：「可是，燭龍大神給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鐵樹沒有開花，我們怎麼能脫胎換骨？」

  伏靈伸手指著鐵樹的方向，急道：「誰說鐵樹沒有開花，這些人來爭奪的不就正是鐵樹之花，哥哥你看。」

  晨曦往前方看去，就見漫山火焰中，那鐵樹的上面卻散發著淡淡的黃色光暈，在鐵樹的枝葉中間，正是一朵絨球般的鐵樹之花。

  他頓時大喜，忙叫道：「天雄稍等，我兄妹二人這就去脫胎換骨，化作人形，再來助你。」

  天雄不知原委，也是驚訝不已，高聲道：「你們本是妖族中人，何苦為了這不周山，脫去妖身，成為妖族的罪人？」

  晨曦和伏靈卻不顧一切地向前奔去，同時回道：「不周山乃是上古仙山，是天下所共有，無論人族還是妖族，都有責任守護，否則上古時的悲劇再次發生，這天下豈非又要陷入大亂？」

  天雄自然明白，上古之時，共工與祝融交戰，共工戰敗，以頭怒觸不周山，結果天柱折，地維絕，導致天傾西北，地陷東南，人間頓時山崩地裂，洪水泛濫，人類蒙受苦難，這才有了女媧煉五色石補天的神話。

  而此時的不周山，雖然早已不是支撐天柱的作用，卻仍是天下第一高山，對整個大荒都有著絕大的影響，如果不周山陷入火海，靈氣斷絕，成為不毛之地，那這天下，必然也要因此大亂。

  所以在他心裡比任何人都要焦急，實際上他這次來不周山，也是得知有人覬覦靈泉仙寶，特意趕來阻止，沒想到在山下身染瘟疫，耽誤了十幾天，這才被羅睺將人族高手各個擊破，殺上不周山，奪了先機。

  晨曦和伏靈兩人卻一路奔到靈泉旁邊，望著靈泉大呼：「燭龍大神，如今鐵樹已經開花，我們兩人是否可以脫胎換骨？如今不周山陷入劫難，若不戰勝羅睺，不周山危矣，天下危矣。」

  他們兩人大喊數聲，靈泉中水波翻湧，燭龍終於探頭出來，龐大的身軀凜然如山，周圍的火焰和烈風在他面前，頓時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但這一幕，在他眼中卻仿佛不算什麼，他望著不遠處正在廝殺的兩人，和漫山肆虐的火焰，低頭對晨曦和伏靈說道：「你們兩人可想好了麼，人族狡詐貪婪，他們先前停戰，就是因為大荒正在鬧瘟疫，無力征戰，暫時用的緩兵之計。若瘟疫過去，他們還是要對妖族宣戰。再者，他們這次來不周山，就是為了搶奪靈泉之寶，用來對付妖族。我問你們，這樣的人族，這樣的天下，你們還要維護麼？」

  晨曦堅定道：「燭龍大神，我們不是為了人族，也並不是為了妖族，而是為了天下的生靈，就算人族再壞，總有無辜的百姓，就算妖族是我們自己的族人，可是妖族殺戮成性，哪一次大戰不是生靈塗炭？我們只盼望這世間能清平，大荒能安定，所有人，無論人族還是妖族，又或者飛禽走獸，都能平安祥和的生存繁衍，到那時候，就不光這不周山是天下仙山，人間仙境，我們是想讓這大荒世界，都變成仙境一般的存在，變成一個最完美的世界。」

  他這番話說出，燭龍久久不語，望著不遠處的漫山火焰，忽然不易察覺的嘆息一聲，說道：「便如你們所願吧，但你們化為人身，從此便不再是妖族中人，也不能再回妖族，從今往後，也不要再來找我。」

  燭龍終於答應了他們，兩人大喜，跪地拜謝，但起身時卻傻了眼，因為那靈泉此時已然沸騰，靈氣不斷逸散，伏靈試著伸手探入靈泉，卻頓時燙的縮了回來，驚聲叫道：「這、這靈泉已經化為沸騰之泉，如何能下去？」

  晨曦也試了一下，臉色一變：「不好，靈泉的靈氣大量外泄，已經被那火焰蒸發吸收，沸騰還是小事，靈氣已經減弱，恐怕無法再讓我們脫胎換骨了。」

  他功力自然比伏靈高深，便是靈泉沸騰滾熱，也不在話下，但是靈泉此時靈氣外泄，那卻是誰都無可奈何。

  兩人面面相覷，都是瞠目結舌，隨即再次拜倒，齊齊哀求道：「燭龍大神，求您成全，這靈泉現在靈氣減弱，泉水沸騰，我們恐怕無法脫胎換骨，求您出手擊殺羅睺，暫解不周山之危。」

  燭龍高昂起身軀，卻搖著頭說道：「我早已不問世事，無論大荒的天下，人族妖族的興衰，都與我無關。即便這不周山倒塌被毀，也與我無關，我與你們說這些，只是因為你們乃是伏羲女媧的後裔，僅此而已，若靈泉已經不能讓你們脫胎換骨，那這就是大荒的命運，也是你們的命運。」

  晨曦萬萬沒想到，燭龍大神竟會拒絕出手，寧願讓不周山被毀，天下陷入大亂，伏靈忍不住大聲道：「燭龍大神，您是上古大神，親歷過那一場大劫難，為何如今卻袖手旁觀，看著這天下被毀？」

  燭龍的聲音中不帶半點情感，他冷冷道：「世間再大的劫難，也都是因果而已，人族和妖族之戰已經持續數百年，生靈塗炭，大地貧瘠，人心俱已崩壞，仇恨已經在這大荒世界蔓延，不可收拾。若是再來一場劫難，讓一切抹去，重新開始，那也未必不是好事。」

  晨曦呆住了，他怔怔的望著燭龍，不明白燭龍到底是什麼意思，但這時那少年天道，不知何時也站在了靈泉旁，大聲說道：「燭龍大神說得對，這一切的劫難，都是因果，無論人族還是妖族，所造下的殺孽已經太多，這劫難，他們咎由自取。天者，萬物之所依，道者，萬法之所歸。所以，無論救贖，還是毀滅，都是因果循環，天道法則。」

  聽了這番話，晨曦才終於明白了，為何燭龍從來不理世間的紛爭，就連這不周山即將被毀，他也袖手旁觀。

  他心中暗暗感嘆，他堂堂妖族祭司，伏羲女媧的後裔，卻始終不明白這一點，還不如一個弱冠少年。

  但是，他能夠就這樣甘願放棄，自己祈願大荒和平，人們安居樂業的理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