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番外七

  番外七千愁散盡一劍輕

  赫連玦看著陣法里排山倒海而來的巨浪，看著那些翻湧的岩漿。

  看著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但至此，她的眼裡，心裡，不會再有他的名字出現了。

  你目及之處，比是他的影子，可曾回頭看過，有一個人，一直在暗處，守護著你。

  窒息的痛楚像是翻湧的雲海，將他淹沒。

  他知道，此生怕是永遠的失去他了。

  在葉沉永墜入陣法雲海的時候，他忽然仰天一笑，縱身一躍將他拉了上去。

  而那陣法一旦開啟，便要有生靈獻祭，否則將毀天滅地。

  也罷，這樣也挺好的，如果這終將是我的歸宿，那麼我選擇這樣寂靜的死亡。

  抱歉母妃，我無法完成你的心愿了。

  他跳下去的瞬間，聽到了她聲嘶力竭的吶喊，他看著她眼角的晶瑩，他知道，自己贏了。

  用這種方式，讓你永遠的記住了我。

  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襲來，涌動的黑暗裡，血腥氣越來越濃。

  他看著上方越來越遠的光亮，看著那光亮之外並肩而立的兩個影子。

  赫連玦忽然一哂，葉沉，你贏了！

  但我好像也沒輸，她會永遠記得我。

  寂靜的黑暗裡，有滴答滴答的水聲傳來。

  於這般寂靜的暗夜裡，顯得格外瘮人。

  身體越來越冰涼，他覺得連呼吸都是痛的。

  呼吸聲越來越弱，原來，瀕臨死亡竟是這般的痛苦。

  赫連玦費力的喘息著，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聽見遙遠曠野的風，吹過大漠黃沙，吹過仲春草原，吹過那些開在青春年少記憶里的紫藤花架。

  他聽見那如風鈴般聲音。

  夢裡的人轉過頭來，漫天的紫藤花翻飛著，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怔了怔，隨即笑了，「我叫赫連玦，是燕京皇城裡的五皇子！」

  他想，若當初回答她的是這一句，那麼兩人的命運是否會改寫？

  他的野心可以不再那樣執著。

  擇一城終老，攜一人白頭。

  冰冷的黑暗裡，他睜開眼睛，看著面前忽然出現的七彩雲霞。

  看著他的母妃遙遙的在光影的盡頭向他招手。

  看見他心底的少女坐在鞦韆之上，向他飛來。

  「你來了」

  「我來了」

  光影的盡頭，那些前世影影錯錯的人們消失不現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此真好。

  大金昭和三十五年，大金五皇子薨，享年二十六歲。

  浮生浪跡笑明月之伯顏

  我對自己的身世並不甚感興趣。

  甚至對自己的從前，父母都沒有什麼印象。

  我唯一有印象的，應該是五歲那一年，從那個很黑很黑的小屋裡爬了出來。

  我所在的地方是很大的房子。

  每天有固定的宮女來給給我送吃食，她們對我很是恭敬，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把我關在這小黑屋裡。

  我逃出來的那天，滿眼的雪白。

  到處都是人的哭聲，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只知道那宮女給我送完吃食之後忘記把門鎖上。

  我悄悄的打開門，跑了出來。

  不知道是什麼方向，見人就躲，我怕他們會把我抓走。

  我能逃出去，真是出乎意料的容易，這宮城裡竟然沒有一個人攔我的去路。

  從那紅牆琉璃瓦間出來，我回頭，看了一眼那些肅穆的白，心想，再也不用關小黑屋了。

  這是我五歲前的印象。

  對於我的母親，父親是誰，不知道。

  但從那些宮女對我的態度來看，應該地位不低吧，否則她們怎麼會有閒心來在這種大家都很忙的情況下給我送飯呢。

  那天的春光很好，但是不知為什麼，我坐在那個土堆上，遙遠的望著那個我逃出來的牢籠。

  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或許是那些滿目的白紗帳吧。

  「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聽到有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驚的轉過頭來。

  只見那人臉在春日的暖陽之下，看不清相貌，但我知道，他在笑。

  待他蹲下身，我才看清楚，這人竟然的長的如此好看。

  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眉心一點硃砂痣，五官深邃而俊朗。

  這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只覺得有點眼熟。

  正是因為這種眼熟讓我覺得很親近。

  後來我才知道，這種感覺叫親情。

  而這種眼熟，竟然是因為我與他長的有幾分的相似。

  他問我，「你還願意回去嗎？」

  我那時因為常年被關小黑屋，腦子可能不太清楚。

  一本正經的搖著頭告訴他，「我不回去，我回去他們會把我關在小黑屋裡。」

  然後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眉眼間閃過一絲的詫異還有震驚。

  他似乎有點不太相信我的說的話。

  我有點害怕這個人的眼神，下意識的想後退。

  末了。

  他緩緩嘆了一聲，「也罷，跟我走吧」

  我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跟在了他的身邊。

  離開了我生長了五年的地方，離開了那個小黑屋。

  後來，許多年後，當我再次回到那座宮殿，才發現它並不是小黑屋，而是被黑布遮蓋了窗戶。

  這世間的真相往往如此阿，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而我在被這一片葉子生生遮蔽了兩眼近二十年。

  我的師傅，也是我的生父。

  一個神秘的人。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了。

  他告訴我，他叫伯仲，是一名大夫，然後他看了我一眼，問「你有名字嗎？」

  我想了想，好像不記得有名字，那些小宮女都叫我小殿下。

  我也不知道什麼叫殿下，但是我還是告訴了他。

  「我叫殿下」

  他笑了笑，摸摸的我腦袋，說「這只是一個稱呼，不是你的名字，不若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叫伯顏如何。」

  我想了想，這個名字，好像比殿下好聽些。

  便欣然同意了，「好，就聽你的。」

  我從未想過，這一句話便已註定了我未來二十年的生活。

  起初他帶我到了蓬萊島上。

  在那裡，我跟著他學習醫術。

  蓬萊島上，除了他，還有一些怪人，但他們幾乎都不怎麼出現在我眼前。

  但每過幾年，他和那些怪人便會消失一斷時間。

  至於是去了哪裡，我也懶得去過問。

  蓬萊仙島與世隔絕，也讓我養成一種淡泊的性子。

  與我之關之後，從來不願意過問。

  至於師傅，他自有自己的想法。

  我在島上過了十年。

  這十年的生活很是孤寂。

  其實與那間小黑屋也沒有多少區別了。

  只不過一個限制了我的自由，一個沒有限制而已。

  島上除了花便是草，當然還有師傅偶爾帶回來的屍體。

  至於他是怎麼用，我從不過問。

  第十一年的時候，師傅外出帶回來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男孩。

  我那時竟然發現，師傅他的臉竟然老了許多。

  這種震驚，並非是我大驚小怪。

  他離開的時候明明還是十年前我初見時的模樣。

  而這一次外出竟然老去了十幾歲的樣子。

  不過這都不是我要關注的重點。

  重點是我終於有了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