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三十五章
「你怎麼會認為陳明嫣是兇手?」
葉沉在回去的路上很隨意的問道。
「直覺吧,雖然不管從哪個方面看,她大姐更像是那種殺人栽贓的人!」
洛書吸了口氣。
每次一遇到這種案子,她心情都會有些低落。
陳家的事故,很簡單,也很複雜。
案情簡單,感情複雜。
就像東野圭吾的白衣行里所講。
雪穗為了能夠去被唐澤女士收養,不惜殺掉了自己的母親。
當然她的母親也是因為出賣了自己的女兒,才會逼的她如此。
但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陳明嫣在陳家的生活其實並不算太差。
她在大哥的薰陶之下飽讀詩書。
家中勞務有大姐一人承擔。
單單是看她那一雙保養得當的雙手,便可知她在家裡的生活狀態不錯。
或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當你見過了另一種物質生活,見過了另一種迥然不同的富貴,便觸動了心底的魔鬼。
成為她走向深淵的一把推手。
今年剛滿十五歲的陳明嫣,按大梁律法,極有可能是不會被判死刑的。
或許她在大牢里坐個幾十年,遇見朝廷大赦,或是新皇登基,又會再次被放出來。
到那時,如果她還能活著出來,會去哪裡?村上村樹說:世界上存在著不能流淚的悲哀,這種悲哀無法向人解釋,即使解釋,人家也不會理解,它永遠一成不變,如無風的夜晚,雪花靜靜沉積在心底!
她掀開車簾,看著已入深秋卻仍然滿目蒼翠的山道。
看著路兩旁於夕陽下緩緩升起的炊煙。
看著那些低矮的小院落里,嬉戲打鬧的總角孩童。
看著那些年長一些的大哥大姐們,在一旁訓斥著不聽話的弟妹……
或許,很多年前,陳家也是這樣一副場景吧。
那時父母尚在,家境殷實,幼弟剛出生。
沒有人知道這樣平凡的一家,為何會在那樣一個漆黑的雨夜,一夕之間破碎了!
「我多年前辦過一個騙保的案子。」
她的手依舊掀著帘子,任車窗外的夕陽透過經緯分明的布簾照進車裡。
溫柔的陽光,在她的臉上,渡了一層淺淺的金。
「騙保?是什麼?」
葉沉隨手拿起梅花自斟壺,給她面前的茶杯斟滿茶。
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是一種商業手段,提前預付一部分錢,如果遇到意外,就會得到巨額財富。」
她不急不徐的緩緩解釋著。
「嗯,與賭有些相似,一本萬利!」
「可以說是這樣吧,比賭博更複雜一點。當時這一家是他的父親買的保險,受益人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這位父親生意失敗,覺得自己走投無路,無意間聽到別人說起,便起了心思,假死,以騙取巨額賠償!」
「他與妻子商議之後,妻子也同意了,那時,他的兩個孩子還年幼,上面還有兩位老人,他的父母。」
「最後他的計劃成功了,錢到手之後,他就隱姓埋名開始著手改變自己的相貌,想重新回到自己家人身邊。」
「但是他的家人卻不同意,他們認為如果他回來了,那麼這些錢就屬於詐騙來的,會被收回去,拒絕了他的要求。」
「後來又過了幾年,他的妻子遇見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並且馬上要結婚了,而他的兒子,和女兒,也早已不認得他是誰,流浪的那些年,他住過爛尾樓,住過垃圾站,火車站,甚至露宿街頭,而他的家人們卻拿著他的錢,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他的父親甚至和他的母親離婚,找了一個比他年紀還要小上幾歲的小媽!」
「後來他終於忍不住了,拖著一身病體想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他的父母和妻子一合計,如果他回來,拆穿了這件陰謀,那麼他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烏有,甚至還要面臨牢獄之災。」
「而他既然早已經十幾年前便已經死了,再殺他一次又能如何。」
「於是這一年的春節,他母親破天荒的讓他回家過年,他喜極而泣,以為自己終於苦盡甘來,多年心愿終於得償,哪裡會認為這竟會是一常鴻門宴。」
「他們幾個人在他喝下的酒里,下了藥,等他昏死過去之後,用家裡的菜刀,結束了他的性命,並且把他分了屍,拋進河裡……」
「你知道這件案子是怎麼破的嗎?」
葉沉搖頭。
「是他父親新娶的小媽,生下的兒子,看到了這一幕,受到了驚嚇,並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老師。呵,可真是諷刺,這樣破綻百出的殺人案……」
葉沉見她眼中儘是悲憫,便不再說話。
「做我們這行的,見慣了人性的醜惡,所也對生死也淡漠了。」
葉沉拍拍她的腦袋,「見怪了這些醜惡的人性,卻依舊心存善念。」
她回頭,見他臉色如常。
五彩的夕陽餘暉,照在他絕色姿容的臉上。
丰神俊朗,宛如神祗。
他與她又有什麼不同。
生於那陰暗詭譎的宮廷之中。
從小便見慣了那些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技倆!
身體裡的熱血卻從未涼卻。
洛書一笑,忽然很想伸手採擷這絕色。
她向來是個行動派,伸手揩油這種事情,做了也不只一次了。
葉沉被她冷不防出手偷襲,瞬間愣住。
他抬手抓住了她的突然改變風格的揩油的爪。
慵懶的一笑,「夫人這算是非禮為夫嗎?」
「你都說了為夫,自然是合法的!」
洛姑娘覺得自己越來越有女流氓的潛質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另一個時空正站在法檢室里拿著刀解剖屍體的沈廷玉忽然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
已工作十幾個小時的她,雙眼紅的像只兔子,她狠狠罵了一句,「誰特麼的惦記老娘呢,哼,早知道這是個苦力活,當年就不該瓜兮兮的學這一個專業!」
罵完之後,她再次賤兮兮的開始自己苦逼的法醫生涯!
……
幽閉的空間。
寒氣森森的冒著。
這是一處山洞。
或者說是位於山體之中的一個冰窖。
一潺潺的流水聲傳來。
繞過一塊碩大的冰牆,只見一赤裸的背影正坐在那一處水池之中。
在這樣一處冰天雪地的幽閉空間裡。
那池流動的活水,竟然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
池水隨著那熱氣開始慢慢變得渾濁,直至最後,池水徹底變成了黑色……
而那如同沸水一樣的水花也漸漸停止了冒泡。
女子幽幽睜開眼睛,低頭借著鏡面看了一眼。
隨即她緩緩披了衣衫,走出那水池。
許久之後,冰牆的門緩緩被打開。
一雙石青的靴子踩著冰面緩緩進來。
那人步履穩健,不急不徐,極有章法。
玉歌正坐在那蒲團之中打坐,聽到聲音之後,方才轉過頭來。
「多謝!」
兩個字,無頭無尾!
那人一身白袍身體嚴嚴實實的裹在裡面。
再一看那臉,生生嚇了一大跳。
好傢夥,那張臉上竟然生了兩張面孔。
他一半臉是正常的,一半的臉上竟然生了一張完整的臉。
只不過那張臉上的眼睛,只有一隻……
那容貌讓人多看一眼,便無法忍受!
「這次能撐多久?」
玉歌忽然開口問道。
幽閉的空間裡,只聽到那人的淺淡的呼吸之聲。
他慢慢拿起桌子上的筆墨。
寫了幾個字,遞給了玉歌。
玉歌看了一眼,秀眉一蹙,「上次你也說是半年,可是你看,近來毒發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有兩次被我的侍女發現!」
她聲音裡帶著急切,帶著責備,帶著恐懼……
甚至有一點輕微的顫抖!
那人繼續在紙上寫著,絲毫不把她的怒看在眼裡。
玉歌看了一眼,頓時氣的將那紙捏碎,站起身來大罵,「等等,你還要我等多久,我都等了六百年了!」
那人繼續寫著什麼。
這封閉的山洞裡,除了兩人的呼吸之聲,只餘下筆墨與紙的摩擦之音。
和那一個躍然於紙上的陰謀。
「呵,好,姑且再信你一次!」
那白袍人聽到之手,緩緩抬起頭了,看了她一眼,從袖子裡拿出一個琉璃瓶子。
瓶子裡裝著幾顆紅色的丹藥。
隨即緩緩起身離開。
像來的時候那樣,無聲無息。
玉歌看著那背影只覺得有些眼熟。
卻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從哪裡見過。
她忽然對著那背影喊道,「這六百年,你過的孤獨嗎?」
那白色的影子頓住了腳步。
身體微微一震。
玉歌見他終於有了人的反應,心中升起一股惡意的喜悅。
「呵,我還以為你已經修煉的無欲無求了,原來和我一樣,哈哈,和我一樣……」
那人在她瘋狂大笑的時候,便已無聲離去。
只見那一雙石青色的靴子在踏出那機關外的最後一道門檻之時,他忽然開口,那一張半的人臉上,只有一半輕輕動了動。
說出了一聲極輕極輕的聲音。
「我和你不一樣!」
很快,白色的影子消失於雪山之巔。
與那片炫目的白色融為一體!
……
「師傅,如何?」
伯顏站在床前,伯仲緩緩收起了最後一根檀中穴上的針。
看了一眼那針尖之上淺淺的黑。
臉色沉鬱。
「出去說,秦兒需要休息!」
伯顏見師傅這般,心中忽然升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青鸞姑娘,照顧好他!」
青鸞點點頭,將他二人送了出去。
伯顏站在廊檐之下,看著伯仲。
「師傅,我與秦師弟都是醫者,為何師傅不願意在屋裡說!」
伯仲回過頭來,他目光炯炯,像是一把利刃,直擊人心。
「那曼陀珈藍,再時還用不得!」
伯顏道「為何?」
「他現在身體虛弱,天蠶痋蠱已進入最後的繁殖階段,很快便會開始吞噬他的內臟,倘若再等下去?」
伯仲道「你隨為師行醫數十年,這曼陀珈藍是什麼藥性,你自是清楚,倘若不是全盛時期,必定命殞用藥之時!」
伯顏忽然想起來,在來的路上,伯仲曾給他提到過,解法在另一本書上。
「師傅說這曼陀珈藍的用法在另一本書,不知師傅可知如何用?」
伯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別過頭去,沉默!
伯顏道「師傅有話直說便可!」
許久之後,伯仲緩緩開口,「以命換命!」
伯顏驟然大驚,眼底瞬間湧起狂風暴雨,「以命換命?是什麼意思?若要救他,必是死一個人?」
伯仲回頭,搖搖頭,「不,你以為若想解天蠶閩蠱,是從大街上隨意抓一個人來,引渡到他身上,便可完事嗎?」
伯顏忽然一亂,因為就在剛才,他確實是這樣理解的。
「那這以命換命又是如何解釋?」
伯仲道「當時那本古籍是六百年前的先晉朝流傳下來的,你可知落日族?」
伯顏之前便聽說過這落日族。
後來到了燕京城之後,又聽到洛書查到了雲州城破後,有一封落日族的文字密函,似乎關係到這件事情真相。
所以也更加對這個古老的民族有些了解了。
但是那與這以命換命之說又有什麼關係?
「知道,三十年前,他們叛逃大金,後又到了大梁,險些滅族,從那時起,便在這九州之上險些銷聲匿跡,但是,這,這也與他們有關?」
伯仲長舒一聲,負手立在廊檐之下。
聖都今日下了一場雨,到了午後方才停。
青瓦上積存的雨水,順著檐角,一滴一滴的緩緩落了下來。
斷了線的珠子一般。
晚來的風起,吹著遠處檐角下風馬上下翻飛著。
發出琳琅之聲。
卻不甚清脆。
仔細一看,那銅製的風馬下的鈴鐺上,早已布滿了銅綠。
聲音喑啞,卻別具一番情景……
「落日族有典籍,每百年,出生一名妖童,此妖童之血為淡金色,是雙瞳雙命之人,取其心頭之血入藥,可起死回生,肉白骨,破這天下一切生死!」
「淡金色?」
「不是說所有落日族的人的血都是淡金色的嗎?」
伯仲嗤笑一聲,「那是謠傳」
「可是如何去找這妖童?」
伯仲道「你可知這落日族是如何來的?」
「不知」
「先晉皇室遺脈!」
伯顏道「先晉早已滅國六百年,竟然還有遺脈尚存!」
「是啊,晉滅之後,落日族便有了這一條祖訓,每百年,出生的一名女嬰兒,若是出生之時血是淡金色,有雙瞳,便要按祖訓,溺死在江里!因為她是亡國之相!」
伯顏聽著這些久遠到已經發黃的秘聞,竟然不知該說些什麼。
亡國?
竟然要落到這樣一個無辜的嬰孩身上。
「為何每百年都會出現這樣一個孩子?那上一次她的出生是何時?若是真不是世了,那是豈非空等一場?」
「這六百年間,只有兩次,出生的孩子沒有死成,第一次便是先晉亡國的那一年,被天山派老祖救下,她就是鳳棲閣的創教祖師,梵淨瑤!她活了下來滅了晉!」
伯顏自然也知道這個生長於大夏的江湖門派。
那個已經被神化的女子。
「那第二次呢!第二次,便是十九年前,被信王下令處死,卻不知中間出了什麼變故,那孩子竟然活了下來!」
「十九年前?」
「是,如果還活著,今年正好十九歲!」
伯顏看著伯仲臉嚴肅,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說預感。
那是一種龐大到讓他這種無欲無求的人都覺得後背發麻的感覺。
「師傅這種無稽之談未免太過於……」
「什麼?」
伯顏沉默下來。
許久之後,緩緩開口「徒兒從未見過身體裡流著淡金色血液的人?更沒見過異瞳之人,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是後人杜撰的,一國將亡如何能與一個嬰孩扯上關係!」
「住口!」
伯仲的臉色驟然沉了一下。
伯顏跟在他身邊十幾年,從未見過如此疾言厲色的師傅。
他一時間怔在那裡。
「為師從小教育你,禍從口出,難道你忘記了嗎?」
伯顏道「師傅教誨,徒兒不敢忘!」
伯仲看了他一眼,負手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