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四十一章

  赫連燁那張受過傷的臉,此刻在幽暗黃線下竟顯得有些神聖。

  他驟然回頭看了身後那幾人一眼,詭異一笑。

  「怎麼辦,如果這個遊戲不進行下去,我會很難受的。」

  洛書頓時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這個傢伙,本就掌握著神鬼莫變的陣法。

  萬一他起了歹心……

  他抬了抬袖子,季飛很快從洛書身邊陷了下去。

  與此同時周遭的場景一變。

  那些剛剛消失的山東亂迭峰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

  彼時忽然聽一聲悽厲的慘叫。

  洛書與葉沉驟然一回頭,便見王蘊和章猛兩人廝打在了一起。

  兩人的武功雖說不是上乘,但這樣以原始的手段廝打在一起,也顯得格外的詭異。

  葉沉眉心一蹙,縱身一躍上前拉開騎在王蘊身上的章猛。

  章猛人高馬大,力氣也非常人可比。

  他被拉起之時,洛書驟然呼吸一緊,大呼一聲,「章猛的眼睛……」

  只見章猛的眼睛像是金魚一樣凸了出來,雙目通紅,像個鬼怪。

  他嘶吼一聲,繼而向著葉沉撲過來。

  招招兇猛直逼要害。

  葉沉知他已中邪術,不忍下殺手。

  卻不想被已被術控制的章猛處處掣肘,幾乎片吸功夫身上已掛了彩。

  這廂只有一個還招架不住,王蘊似乎也恢復了體休,他霍然一個挺身,臉上的症狀與章猛一樣。

  顯然這兩人不知是因為何原因,而被控制住了。

  像葉沉之前遇到的草原十二部族的首領一般。

  王蘊隨手抄起一塊石頭,惡狠狠的向洛書頭上砸去。

  洛書一個偏頭,躲過了他的攻擊。

  這種場景有點像釜山行里被喪屍追殺的感覺一樣。

  洛書心裡五味雜陣,她知道,章猛和王蘊只是暫時失去了意識,倘若真的下了殺手,那麼他們兩人定然會死在這裡。

  但是若是這樣招招留情面,怕是用不了多久,死的人就會是她有葉沉了。

  彼時葉沉被章猛逼的無路可退。

  王蘊還好他本身就有些瘦,縱是被控制之後力氣也還在可控制之內。

  洛書想也沒想,一把拖下自己的外罩的長衫,對著伸著雙手要掐死她的王蘊勾了勾手指。

  趁著他進攻之中,振臂一旋,將他的雙手控制住,狠狠一系。

  縱身一躍,跳到了他的反面,將他的手反剪過來,與他的雙腳捆綁住。

  或許是因為中了術,王蘊的靈活之氣全然不復。

  只能嘶吼著扭動自己的身體,奈何經過聶大俠調教的洛書,早已經洗筋伐髓,脫胎換骨,哪裡是這般容易就能掙脫掉的。

  將王蘊控制好了之後,她急忙向著葉沉的方向奔去。

  章猛的武力值可真不是蓋的。

  他絕非王蘊那種嬌滴滴的公子哥能夠相提並論的人。

  自幼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過來,再加了受了這外力刺激,竟然比他平日裡還要生猛幾分。

  葉沉不能執兵器,又不願意下下殺,陷入了被動之中。

  洛書眼見葉沉身上多出來的傷,心有不忍,大喝一聲,引吸章猛的注意力,希望葉沉能將他打暈。

  沒想到,章猛的注意力是吸引來了,但是葉沉一個手刀劈下去,章猛除了脖子歪了,沒有任何變化。

  洛書大聲道,「不能再打了,他現在的身體被控制,但是醒來後,還是有感覺的,再打他的脊椎可就要斷掉了!你會養他一輩子的,這隻米蟲。」

  葉沉一對上洛姑娘笑點就很低。

  此刻身上因躲避著自己屬下的進攻而掛了彩。

  心情倒也不算太壞。

  他們兩人上躥下跳的躲避著章猛的進攻,陷入這不無是何處的詭異陣法之中,生死難料,突然生出些及時行樂的人生感悟來。

  洛書身形纖瘦靈活,不挺的穿梭在章猛的雙臂之間,尋找機會,要將他一擊而倒。

  葉沉則負責正面吸引火力,又要仿製自己不能動傷打他,以免斷幾根肋骨之後成了殘廢,醒來還要養這傢伙一輩子。

  或許陣法是虛擬的,人似乎很容易累。

  洛書見葉沉臉上竟然出了一層細薄的汗,唇色也些蒼白。

  而自己的體力也越來越不支,甚至被章猛反抓幾次,身上也受了小傷。

  赫連燁的聲音忽然傳來,「看來你們玩的還不錯啊,兩個人太過簡單了些,再送你們一些,這個遊戲會死到只活著一個人才會停止,祝你們好運!」

  他依舊是那樣儒雅,甚至在身份被人拆穿之後,依舊如此。

  仿佛這已經成為他的一張面具。

  沒有歇斯底里。

  他話音未落,原地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大堆的人。

  這些人有在燕京城樓之下觀賞血月的百姓,有負責守衛的士兵,有擺攤賣燈籠的小商販,甚至有花甲的老人。

  行行色色。

  但彼時都有一樣的特徵,眼睛凸起,雙目通紅,嘴角之上還有血跡與頭髮。

  他們衣衫襤褸,很難想像,發生在章猛與王蘊身上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你們若想活著出去,只能殺了這兩人上人!」

  赫連燁那如同上帝宣判一樣的聲音緩緩從上方響起。

  彼時這群百姓和士兵,凸起的而通紅的雙目,驟然變成了正常人的顏色。

  而此時圍著葉沉追殺的章猛和被反剪的王蘊也恢復了正常。

  章猛看著自己揮舞的長臂,再看了看已經掛彩的葉沉,對自己的剛才所做之事也了明個七七八八了。

  章猛對著天空大罵「我了個大槽,赫連燁你他媽的真不要臉,你敢控制你爺爺!」

  「先把你爺爺我給放出來!」

  王蘊扭轉著身體,像是一被煮熟的大蝦米。

  葉沉手腕一抬,一陣法颳了過去,王蘊撲騰一聲坐了起來。

  四人面面相覷看著面前這些足足有五六十人的陌生人。

  心中忽然生起了不好的預感。

  赫連燁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裡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記住,只有一個,我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如果沒人有完成我的任務,我只能讓所人的人都死……所有人!」

  他的聲音像是地獄幽冥一般,回聲裊裊。

  目光呆滯的百姓小商販看著身著鎧甲的士兵。

  忽然有人吆喝一聲,「先殺掉穿鎧甲的!」

  人群里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哀嚎之聲。

  早在赫連燁說第二遍的時候,那些身著鎧甲的士兵手握著長刀,早已準備好了砍殺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人被逼到極限之時,往往會爆發出意想不到的能量。

  一些平日裡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竟然有膽子大到徒手去奪士兵的武器。

  這陣法里似乎開了一個口子。

  越來越多的百姓涌了進來。

  越來越多的平已開始用人海戰術向著士兵進行攻擊。

  有的人甚至沒有死在尖銳的刀戟之下,反而死在了踩踏之上。

  人血和腦漿混合的崩裂而出。

  濃重的血腥之氣在空中傳遞著。

  吵雜的人聲,和殺紅了眼睛的百姓早已不記得他們是誰,在做什麼。

  他們只知道,多殺了一個人,自己才有活命的機會。

  一時之間,有人趁人不備用刀刺進了熟人的胸腔里,有人惡意推倒了比他年紀大的人。

  有人叫囂著向前沖啊,自己去一直後退,悄悄拿起被殺衛兵遺落的刀,肆意砍殺著後面的弱小。

  一時之間,竟成了修羅場。

  縱是見慣了沙場喋血的人,此刻也禁不住震撼。

  這種最原始的殺戮,刺激著每一個人內心深處的野獸。

  葉沉蹙眉擋在洛書身後,章猛和王蘊一人一邊守在兩人旁邊,為他們開闢了一個極小的空地,以做容身,不被踩踏。

  不時有擠過來的人,殺紅了眼,開始向他們砍來。

  被章猛踢倒在一邊,隨即很快被湧進來的人給生生踩死。

  洛書看著眼前這一幕地獄一樣的慘劇。

  她知道始作俑者正赫連燁正躲在陣法後面,歡快的欣賞著。

  人的生命有時候的脆弱的像一顆雞蛋,有時候堅強的像一塊頑石。

  這種無休止的殺戮似乎很快就結束了。

  修羅場上只剩下了他們四人,還有對面站的地七個人。

  這些人有三個是瘦弱的官員,他們手持著大刀,踩踏著堆迭如山的屍體,有一個是士兵,還有三個是平民百姓。

  而武力值最高的士兵被他們完全解決掉了。

  七個人七把刀,渾身滴血,有他們的血,更多的是別人的血。

  向著他們四人走來。

  仿佛是煉獄歸來的修羅一般。

  章猛單腳一勾,拿起了刀正準備與那幾人對抗之時。

  忽聽見一聲悽厲的哀嚎。

  三個官員之中,站在最後一個的竟然把刀刺向了前面兩人。

  像串了糖葫蘆一樣。

  最面前的那人因為受傷輕,硬生生的把自己從刀上拔了出來,大刀一揮,砍掉了最後面那人的腦袋。

  三人相繼倒下。

  三個平民百姓目光呆滯的相互看了一眼。

  竟然不約而同的向個那個士兵走去。

  士兵也不能吃素的,能在這種混戰之中活到最後的人。

  他大喝一聲,踩著滿地堆積的屍體向那幾個平民身上砍去。

  雖說武力值高些,但終究雙拳頭敵四人。

  在砍死了第一個人之後,也被後兩人砍死。

  場上只剩下了最後兩人。

  血腥之氣,連同碎肉瀰漫著空氣里。

  洛書看面前那兩個殺紅了眼的人,也不禁起了一層寒意。

  雖說解決這兩人很簡單,但是這麼多屍體在一起,也是極考驗人心的。

  忽然那兩人齊齊倒在,死在對方劍中。

  還沒有來得及趟過屍山血海,便死在了彼此的不信任之下。

  洛書聽到了簌簌的聲音。

  她猛然一轉身,見章猛的那種眼睛又回來了。

  而王蘊顯然也正在被控制之中。

  章猛發出那種簌簌的聲音是在向兩人示警。

  他痛苦的咬著自己的舌頭扣著自己的脖子。

  但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想要去掐洛書的那隻手。

  葉沉攬著洛書的腰,縱身一躍,離開了章猛和王蘊的攻擊地。

  彼時只見章猛拿起沾滿鮮血的刀,直直向著王蘊頭上劈去。

  洛書心中一驚,只喝一聲,「不可!」

  葉沉見此,拿起一把劍來,與章猛迎戰。

  章猛臉上痛苦的扭曲著。

  他似乎也有所感應,在砍傷了葉沉的手臂之後,竟然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洛書大喝一聲道「要不要再把他們捆上。」

  葉沉一面吃力的與章猛對抗,一面說,「不行,根本控制不住他。」

  刺!

  章猛一刀刺向了葉沉的左肩膀,長刀一拔,帶出一串血線。

  似乎是那血線刺激了他。

  彼時的章猛大刀揮舞的更是厲害,他忽然調轉了方向,仰天大喝一聲,雙手顫抖著竟然做了一個橫刀自刎的姿勢。

  洛書彼時正與他對面,只見章猛的臉上流下兩行血淚。

  她一面按住較為瘦弱的王蘊,一面想著這個糙漢子,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發狂之後,傷害了葉沉。

  竟然在理智殘存之下想到了結果自己的生命。

  在他的長刀抹向脖子的時候,葉沉捂著肩膀,驟然一躍,一腳踢在了那刀上。

  哐當一聲刀落在了地上。

  章猛忽然嗚嗚的抱著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洛書死命的按著王蘊,不讓他反抗,卻被章猛無助而失望的哭聲所動容。

  她不願意回頭。

  如果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章猛攻陷了他昏迷後最後的忠誠。

  這個世上,最美好的東西,從來不是金錢,不是權利。

  是忠誠!是信仰!

  縱是這世事污濁,人心叵測,總有人肯以犧牲來挽回它的清明,來守護他的信仰。

  洛書能明白,章猛此刻的選擇。

  他早在第一次中術清醒之後,便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大錯。

  所以他再次被控制之後,會發出簌簌的聲音以對他們二人示警。

  他喉嚨里發出沙沙的聲音。其實是想說,殺了他,殺了他!

  但是這世間,懂得守護的人也不止他一個。

  葉沉不會殺他,寧願自己受傷。

  他不會殺他,是因為他的將,他的兵,要死,應該是死在沙場上,死在敵人之後,而不是死在自己所忠心擁護的君主手裡。

  洛書看著這滿目瘡痍的悲壯,心底忽然明白過來,赫連燁究竟想做什麼似得。

  彼時,他們並未發現,就在葉沉將章猛的刀打掉之後,轟隆隆的聲音緩緩響起。

  那些平地而起的山巒,驟然消失不見了蹤跡。

  只剩下堆積如山的屍體,和血流漂杵的燕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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