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三十八章

  九幽殿主想過無數次和自己兒子重逢的畫面。

  但是當龍吟示警來的那一刻,卻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他知道屬於赫連皇族的末日就要來了,而他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眼整整的看著這一切發生。

  就像他看著彼時天邊正升起的耀眼而奪目的煙火訊號一樣。

  他知道,屬於大金國的動亂,真正的開始了。

  赫連玦得到消息之後,便率領著巡防營的官兵向天牢奔襲而去。

  並再三囑咐,不得射殺狄王,要留下活口。

  侍衛們當然也看出來此事的重要性,無人不應答。

  還未行至天牢,便聽見沖天的喊殺之聲響徹雲霄,濃的化不開的血腥之氣,將天牢內亂籠罩著。

  魯尼的人帶兵衝進了天牢內部,已把什涅從大牢的密室裡帶了出來。

  他原以為自己的速度夠快。

  誰知剛一出門,便聽到了有人放求救訊號,他反手一劍將那放訊號之人給射穿,但也無法控制那一串已經放出去的煙火。

  只能拼命的帶了自己的兒子,準備突圍。

  沒想到,原本已經被殺光了的天牢之外,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無數暗箭,竟然拖延住了他們逃命的時間。

  而那些躲在暗處的人,似乎也並不想傷及他們的性命,只是一通亂射,不讓他們離開似得。

  因為天黑,魯尼和那一群江湖收買來的人也看不清究竟是誰在放箭。

  約莫也就是一刻鐘的功夫,那躲在暗處放箭的竟然停下了進攻。

  魯尼見得了空隙,振臂一揮,「撤!」

  哪裡想到,還未走出多遠,便聽到了馬蹄聲響。

  赫連玦帶兵趕來,堵住了他的去路。

  魯尼本來就殺紅了眼,眼見這群巡防營也不過三五十人,而自己所帶的江湖殺手也近三十,雙方不相上下。

  若是拼死這一搏,能將赫連玦抓住,自己再藉以他的命來威脅金國老皇,那出城的退路便有了。

  若是不能,殊死一搏,殺一位皇子,他這一輩子也算是值了!

  這樣一想,他便來了精神,冷笑一聲,拿著劍指著赫連玦,「今日你們誰摘下他的人頭,賞黃金五千,誰能將他活捉賞金一萬。」

  身後的那些江湖殺手,都是見錢眼開之時,聽得這位財主一說,頓時眼睛冒著綠光,舉著劍箭躍躍欲試。

  赫連玦穩坐於馬背之上,冷笑的看著這群亡命之徒,「那也得有命拿才是!繳械不殺,反抗者死!」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都到了這種程度了,根本沒有人聽得到那句繳械不殺,所有人的耳朵里都是那一句,活捉赫連玦,黃金萬兩。

  甚至都沒有人想知道,錢從何處領,萬一魯尼被人殺了呢,萬一他死在一場意外中呢。

  這些漿糊草莽原本就是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草寇。

  若是單槍匹馬出其不備還可以,但若是對面正規軍的圍剿,那定然是慘敗。

  廝殺的陣勢維持了不到半個時辰。

  最後一個殺手被射殺時,赫連玦看著跪在地上,一臉鮮血的魯尼,還有他瑟瑟發抖的兒子。

  「想要我的腦袋,那也得有命才行,你以為你招來的這些人與你草原上的男兒一樣驍勇善戰嗎?」

  魯尼身上受了傷,又被人巡防營的人挾持著,「那又怎樣,小子,有種你就殺了我!」

  赫連玦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不會殺你,你所犯的罪,由律法制裁!」

  說話間,只聽得咻的一聲。

  突然從某處,橫空而出一道利箭,直直穿過了魯尼的眉心,當場斃命。

  赫連玦見發生突變當即也變了臉色,大喝一聲,「是誰放的箭?」

  因天色太黑,眾人根本沒有看到,暗處一條黑影,迅速的消失不見。

  「殿下,這箭頭不是我們的人放的?」

  赫連玦拿起那箭一瞧,竟然是刻著端木兩字。

  但很顯然,這並不是苗疆的箭,誰還會去實名制殺人呢。

  他腦中閃過洛書告訴他的那些話,失望的閉上了眼睛。

  而地上還在瑟縮發抖的什涅還沒有從這一場廝殺里回過神來,自己的老爹,便被人給殺了。

  哭的極是狼狽。

  「派人來清理屍體!其他人把人犯帶走,狄王的屍體另行處置!」昭和二十三年九月十二,距離竹笙節還有三天。

  狄王魯尼因其子惡劣殺人事件被關於天牢,魯尼收買了江湖殺手,並自帶人到天牢劫獄。

  不幸死於亂箭之上。

  因為人多眼雜,那支暗箭是誰放的,並沒有人看清楚。

  洛書喟嘆一聲,又晚了一步,難道那人已經知道了她的推測了嗎?

  她昨夜反覆的在想,若那位毀滅金國的人真的是當年那位派到長安城去皇子,而他又沒死的情況下,為什麼不回到自己的國家來,反而去密謀著如何顛覆自己的國?

  難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徹底對母國失望?

  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麼,才能讓一個人恨到如此地步,要以滅族之罪懲罰他們。

  葉沉看著她手中的訊息,「你已經盡力了,狄王就算不死,也無法活著回去,他兒子的那番話,已經註定了,他的結局。」

  洛書道「可是事到如今,依然沒有找到那個人的蹤跡,是他潛伏在黑暗裡,還是改頭換面,徹底隱藏起來了。」

  「大隱隱於市,想來赫連燁定然是換了另一層身份,隱藏起來了,或許我們還曾與他見過面也未可知。」

  「你不是見過他嗎?可還有印象?」

  葉沉搖頭,「我十歲那年在宮裡的宴會上見過他一次,後來便沒了他的蹤跡,而且那次宴會,也是離的很遠。」

  「那他當年是被囚禁在長安城中的?」

  「不算是囚禁,但也差不多了,沒有自由,有專人看守,雖說不曾缺衣短食,但是那種情況下,又能好到哪裡去。」

  「可就算是這樣,他為何要卻報復金國皇室,而非大夏呢?」

  葉沉想了想,「可能是在他回國的時候,沒有被母國所接受吧」

  「沒有被接受?若是十年前,他想回國,可是當時的皇帝,掌權者,已經不再是他的父親了,而是他的皇兄,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麼,最後一個要殺的……」

  「是皇帝!」

  「是皇帝!」

  兩人異口同聲。

  葉沉忽然像想到什麼似得,他再次將昨日無意得來的那張紙擺在桌子上,「你看這是什麼?」

  他指著最後一副圖上面畫著的一個圓圓的像一塊餅一樣的東西。

  洛書看了一眼所有的畫上,都沒有那一個圓圓的東西,只有最後一副畫上有,「難道,難道是月亮?」

  葉沉道「九月十五是竹笙節,也是月圓之日,民間還有一個傳說,竹笙節這日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圓最大的一次,因為這一日是血月日,也是全年巫術最鼎盛的時期。」

  「巫術,與這上古乾坤陣法,有何關係?」

  葉沉道「之前我也曾以為,乾坤陣法,與這並無關係,但自從看到這副圖解之後,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會不會所謂的巫覡,薩滿,還有這乾坤大陣,都是一種東西」

  洛書忽然想起自己來到這世上的原由,和那些常常出現在夢裡的場景。

  「不錯,或許從開始,就不該把它們分開來看的。」

  她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那個看上去溫文爾雅絲毫無害的影子。

  葉沉道「這三種術聽上去應該是三個相互獨立的,但是很顯然並不是這樣,我們所見到的金國老皇,他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九幽殿的殿主卻不一樣……」

  葉沉說到此處,眼神一怔,回頭凝望了洛書一眼,隨即二人齊聲道「只有正統的皇帝才會掌握這些!」

  話音未落,便聽見章猛從門外跑了進來,氣喘吁吁,「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說」

  「狄王劫獄失敗,他手中所握的兵權全數到了赫連玦手裡,接到密報,這幾日正緊鑼密鼓的進行練兵整合!」

  「他要謀反?」

  「陛下,我們的驛館被人監視了!」

  王蘊大步從外面進來,一臉焦急,看得出事情確實很嚴重。

  否則一慣嬉皮笑臉的他,如何會有現在這種模樣。

  到了此刻,最為淡定的只有葉美人了。

  他低嘆一聲,「這傢伙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沒想到真正的金國正統的皇帝都是有人上一任陛下親傳的秘術,若他真走這一步,怕是也會步了他老子的後塵!」

  此言一出,眾人方才驚覺。

  每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維持正統的辦法。

  有人是一件秘密的信物,比如大夏高祖留下一條帶有密道圖的聖旨。

  有的則是一項駭人聽聞的秘術,顯然,金國的乾元帝被逼退位之後,並沒有將此術傳給自己的兒子。

  那麼真正繼承他衣缽的便是那一位遠走他鄉的質子殿下了。

  「現在的辦法,只有在竹笙節那一日,想辦法找出那人來,在他要殺掉金國老皇帝前!」

  洛書想了想,似乎只有這樣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了。

  「外面那些人是什麼人?」

  「巡防營的,說是奉旨來保護我們的安全。」

  章猛很是氣憤。

  葉沉道「即便是這樣,這件事情也非他不可。」

  「我再去見他一面。」

  洛書想了想,這裡的人似乎只有她還算是合適些。

  葉沉道「你去,不一定會引起他的重視,不若我去。」

  「你?」

  三人異口同聲。

  葉美人微笑著點點頭,「正是,還有和朕一樣的勞碌命嗎,凡事親力親為……」

  「……」

  葉沉那傢伙也不知用了什麼招數,竟然和赫連玦談了一個多時辰,至於中間的內容是什麼,無人知道。

  當事人也是三緘其口。

  但很顯然,京城的守衛開始變的森嚴了。

  攝政王府也變成了重點監察的對象。

  四角出入的城門,全數嚴加盤查,尤其是草原十二部的新入城者。

  同時皇宮的守衛比平日裡多了兩倍。

  青鸞也在竹笙節那日,被強制休沐在家。

  說來也很奇怪,曾經以為是敵人的人,有了統一的戰線,而曾經是朋友的人,卻因立場不同而處處防備。

  竹笙節這一日。

  燕京城內極是熱鬧。

  大街小巷裡都掛滿了燈籠,白日裡,一天無事。

  緊繃了一個天的巡邏隊,也在傍晚時分,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彼時一輪碩大的圓月,自遙遠的天際升起。

  金國老皇按照往年的慣例,都會登上高樓,在高樓上與百姓共同欣賞圓月,還有升空的燈籠。

  象徵著來來看的風調雨順。

  所以皇帝登高這一環節,是必須要有的。

  金國老皇顯然並沒有把赫連玦的警告放在心上,他看上去心情還不錯的樣子。

  絲毫沒有被影響。

  他笑嘻嘻的站上了城樓,看著天隙地之上遙遙而升的那一輪碩大的血月。

  萬家的燈籠紅紅綠綠的自腳下升起,伴著升起的月色,照亮他俯瞰的江山。

  他笑著與城樓之下的百姓們打招呼,目光掃過城樓之下,月夜之上,掃過籠罩於月色下城樓之上的飄揚的旌旗。

  然後他的笑意驟然停滯了臉上。

  因為他看到了遠處城門之上,投下的一個影子,那麼遠的距離,於此處看上去卻是如此清晰。

  他甚至已經看清楚了那影子臉上的表情。

  那個人,是他,他沒死,他活了過來。

  金國老皇,站在城樓之上,一下子變了臉色。

  城下的百姓不知道,為何剛剛還是春風滿面的陛下,臉一下子變成這種情況。

  不知是誰在人群里喊了一聲,快看對面城門之上。

  眾人霍然驚覺,原來陛下的失態是看到了城門之上幾個影子的跳動。

  那些像皮影戲一樣的影子,被無數位的放大在了城門之上。

  一遍一遍的講述著無聲的故事。

  剛開始看的人不明白,但是故事似乎很簡單。

  強盜進了家門,最強的大哥,把最弱小的弟弟推了出去。

  若干年後,弟弟長大成人沒有死,準備再回家,卻被大家斬殺於家門之前。

  城門之上,一個影子頭顱掛在上面,鮮血淋漓,雖是利用某種光源造成的影子,卻也能讓百姓們感受到慘烈。

  那些影子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直到金國老皇帝大喝一聲,「快,快去把那個,那個,給,找出來……」

  他竟然因這一場影子戲,急火攻心,吐了血。

  赫連玦早已在那影子戲出場之時,看出了不尋常。

  但城樓與百姓賞月這已是祖制,彼時城樓之下距離了成千上萬的百姓,巡防營的護衛哪裡還能走的開。

  幾十丈的距離,生生走了小半個時辰。

  等到了那城牆之下,才發現,哪裡還有那些人的蹤跡。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