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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天蠶痋蠱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十二章

  平緩而沉寂的河水,和一輪滿月下兩岸的草叢都成了一片泛著粼粼波光的平原。

  夜色下的星光月華,如同奔湧向前的激流,慢慢從歲月的縫隙中流過。

  葉沉站在船頭,披一肩暮色下的露水,黃金面具之下,絕代風華之姿。

  他看著兩岸邊,蘆根的淺水,滿浮著絨穗,像是積絨的銀河,蘆萍開處映出一道細狹的光,像極是那人的眼睛。

  末了,他嘆了一聲,不過才兩月有餘,竟然是這般想念。

  仿佛臨行前的那一擁,掌心的溫度仍在。

  「我說,尊貴的陛下大人,您怎麼跑這裡來了!」

  王蘊眯著他那一雙狐狸眼,笑嘻嘻的從後船艙出來。

  葉沉也不回頭,只盯著河間升起的那輪滿月。

  「你不會是又想那丫頭了吧!」

  「是!」

  「阿……」

  王蘊誇張的做出驚悚的表情。

  「早就看出你對她格外不同,但也不至於因為她而得罪鎮國公吧,你是皇帝,將來總要三宮六……」

  「你今天話可真多,再敢多說一個字。」

  他指了指河水,威脅的看了王蘊一眼。

  王蘊同學有個極大的優點,知道適合而止,見好就收。

  他一邊心裡暗暗感嘆,那幾個大叔交給自己的任務沒有完成,一邊想著,什麼時候這葉家的血脈里竟然也流出了痴情的血。

  他嘿嘿一笑「好好,不說不說,你已經決定要去見那人了?」

  葉沉懶懶看他一眼,「不是我決定要見,而是不得不如此,否則你以為,單憑我們這不足五十人,如何能從燕京城活著出來!」

  王蘊哎呀一聲,「你既然知道此行兇險,搞不好赫連玦那廝下個黑手,我大夏國君就一命嗚呼了,你還敢入虎穴!真是佩服閣下這份膽量和氣魄阿!」

  葉沉一笑,「既然知道此行兇險,非要撒潑打滾的跟來,閣下的膽量也是夠足!」

  王蘊喟嘆,「有什麼辦法,老七監國走不開,裴述那傢伙見色忘友,賀濤有勇無謀,除了區區在下我,還有誰能有此膽量和胸襟如區區一般忠肝義膽……」

  「你差不多可以了!若不是你爹一直嚷嚷著要給你去提親你會跑到這來?」

  王蘊立馬偃旗息鼓,「陛下,微臣該死。」

  葉沉滿意了,「去把下面的事安排一下,三日後,入燕京!」

  ……

  燕京城攝政王府。

  「裝神弄鬼的把戲玩很好!」

  「你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青鸞站在院子裡,看著晨曦中的陽光照在那女子精緻有眉睫之上。

  她還穿著昨夜的官服,一臉憔悴。

  洛書道,「從和碩親王的管家,說你與她一起出現在第一案發現場的時候,但目前來說沒有確切的證據,你也不必擔心,若我真是個壞人,你這會早該進你們刑部大牢了!」

  青鸞依舊一臉戒備。

  「他怎麼樣了?」洛書忽然開口問道。

  青鸞驚,「你,你昨日?」

  原來,昨日洛秦昏迷之後,便有腳步聲追趕而來。

  洛書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來不及多說便離開了那院子,將刑部的衙役引開。

  卻因時間問題沒有再回到那小院中。

  一早便到了青鸞這裡。

  「你不知道,看來還沒醒!」

  青鸞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匕首。

  「你究竟是什麼人?是幫赫連玦探查什麼?還是另有目的!」

  洛書見她如此戒備,倏然笑了。

  「你笑什麼?」

  「見你如此緊張,我就放心了,看來伯顏先生並沒有告訴你,不過也罷,我對你很滿意,相信我大哥也是。」

  「你大哥?」

  「不錯,我並非什么元敏公主,是大夏雲州邊境,忠毅候洛雲之女,洛書,洛秦是我大哥!」

  青鸞一臉不可置信。

  在她的認知中,那人的家人全都罹難於那場陰謀,以至於才會變得……

  青鸞長舒一聲,緊握著的手也緩緩鬆開。

  她四顧一瞧,低聲道「走吧,這裡不宜說話,到我房裡來!」

  「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青鸞將頭上的官帽摘下,然後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洛書失笑,「你不用擔心我是騙你的,你不覺得我和我大哥長的很相嗎?」

  青鸞失笑,「你看上去心情不錯?」

  「當然,否則怎麼會起這麼早」

  「……」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青鸞將門關上,開始換衣服。

  她雪色的後背之上竟布滿密密麻麻猙獰的傷口。

  「你身上的傷?」

  她笑了,「這算不算是一個理由?」

  洛書道「算是,但不足以如此。」

  青鸞將那身官服扔在地上,換了一件常服。

  「因為他們該死,你大哥之所以會成如今這般,皆是拜那幾人所賜!」

  「和碩親王也是?」

  「他,呵,他只是在赫連珚的遺物中發現了端倪,殺他是迫不得已,況且他心性狠辣,在平定草原十二部時,坑殺了多少牧民!」

  「那你們昨日那場戲又是為何?」

  「昨日夜裡不過是要將禍水引到廢太子舊部之上,讓赫連皇室覺得是先太子舊部殺的人,因為當年,構陷太子,推翻儲君,他們也出過一分力!但沒有想到,竟然讓你發現了他!」

  青鸞嘆了一聲,為她斟了一杯茶。

  她看上去有些疲憊,臉色很蒼白。

  「死去那五人的卷宗我看過,都是些尋花問柳的紈絝子弟,況且這些人身上都背負有命案,但因為是皇室子弟,被倖免於難,但都登記於皇室密檔里,因為被人所殺,所以將這些沉年舊案的信息都翻了出來……」

  「不錯,那些殺人案是我查出來登記在冊的!」

  洛書坐在青鸞對面,看著她因疲憊而無神的眼睛。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青鸞飲了一杯茶,方才道「且先等等,事情並非你想的那般,我們並沒有濫殺無辜,那些人該死,他們與你們一族被滅都有關係,雖然不是主謀,我想你大哥也是想告訴你這些吧!」

  洛書道「我只想問一句,天蠶痋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青鸞握著茶杯的手,狠狠一緊。

  「薩滿,巫覡,上古軒轅陣法,是金國皇室的三大守護神,但在未定此三項之前,金國是一個多民族融合的國度,其中不乏有些通玄之術,用以控制人心。」

  「引地獄幽冥之魂入痋蠱之中,種入受刑者體內,只要施術者催動,入了陰魂的痋蠱,徹底激活,遊走於受蠱者皮膚之內,受千萬隻螻蟻啃噬之痛,一些人因受不了這種痛苦,便受制於控蠱人……」

  洛書只覺自己周身之上仿佛同時附著了千萬之螻蟻,而昨夜看到洛秦身上密密麻麻的紅色血絲,和他瘦骨嶙峋的肩胛,心生痛意。

  「是死去的那些人種下的?」

  「他也不知道那東西是誰種在他身上的,若要解這天蠶痋蠱必要找到宿主,但很顯然,這幾個人當年雖然將他囚禁進來,但卻並不是痋蠱的主人!」

  「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找到種蠱人是誰,對嗎?」

  「是!」

  「那你們為何會利用黃道十二宮殺害那些人?這也與解蠱毒有關?」

  「是,我查閱了所有資料,必須在黃道十二宮的每個節點上,取那宿主的血脈,加以秘術催動,方可解蠱,但現在為止,並不是這樣!」

  洛書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那信一角之上赫然印著一個金色的燕子圖。

  「你可認得上面的字?」

  青鸞接過那書信,緩緩搖頭,「不認得!」

  「你們金國是個多民族國家,有草原十二部,狄、戎、苗,雖說羌族從苗中分出,但本質上依舊屬於苗,這些種族裡的文字雖說已經大金統一之後,已廢棄了,但相信你們的史書中定然有記載!」

  洛書把自己的猜測再次說給她聽。

  青鸞眉心微蹙,「話雖如此,但金國統一已近百年,該消失的文字早已不再種族之間使用,或許是可能是某一個種族的文字,但我可以肯定,自認字以來,從未見過這種!」

  「那你可聽說過落日族!」

  「落日族?」

  「是」

  「是聽說過,但落日族在我大金西南,與梁國接壤,落日族早在二十年前,最後一任聖女殉葬之後,便滅族了,若非有金國志中有記載,定然很難有人再想起這個民族!」

  「梁國?」

  「正是」

  說罷青鸞拿出金國版圖,鋪在桌面上,指著那一塊狹長形的兩國交界之處道「根據史料記載,這裡便是落日族的的棲息地,二十年前,正值各種族間戰亂,落日族便是那時被人滅族的,據金國志記載,他們之所以叫落日族,是因為地處西南,正是日落的地方,故而取名為此!」

  「也就是說落日族是夾在金國與梁國之間的邊境上了」

  「可以這麼說?」

  青鸞見她若有所思,「你為何會突然問到落日族,這又是什麼東西?」

  「這是在隆慶帝死後,他的密室里發現的信函,與他通信的人用的是這種文字,據查知,隆慶帝的母族之中便有一人出自落日族,所以我懷疑,他用的這種語言,便是落日族的!」

  洛書又重新拿起那封字符怪異的密函,心生疑惑,這人既然懂得用這種語言與隆慶帝溝通,那麼他,或她,究竟是哪裡人?

  「這金色的燕子的圖騰,你可識得?」

  青鸞看了一眼,「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從哪見過,草原十二部族各有各的圖騰,狄戎兩部也有諸多圖騰崇拜,但這金色的燕子圖,不太常見,但總覺得從哪裡見過……」

  「你不必著想,今日我得到的消息已夠多了,此行不虛,但我目前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告辭了!」

  「你既不是和親公主,為何還願意嫁給五哥!」

  洛書按在門上的手,緩緩收了回來,「我從未說過要嫁給他」

  青鸞緩步上前,「那你可需要我幫你?」

  洛書一笑,拍拍她的手,「好嫂子,先多謝你好意,不過目前來說我還不想把你牽扯進來,畢竟你們是骨肉至親。」

  青鸞被她那一聲嫂子叫的有些窘迫,「你再敢亂叫,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不敢了不敢了……」洛姑娘趕忙求饒。

  「你說的對,很多事情還沒有明朗,我確實不太適合出手,不過可以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多謝,我自有辦法脫身,如今照顧哥哥的重任落在你身上,其他的且先不必放在心上,告辭了!」

  洛書大步離開。

  青鸞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嘴角緩緩勾起一絲笑意。

  赫連玦坐在案幾之後,臉色陰沉的聽著書案下那人的匯報。

  丰神俊朗的容顏之中驟然起了一層陰鶩。

  他狠狠的抓著手中的金杯,目光疏離冷淡。

  「他竟有膽量孤身入燕京,呵,可真是小看他了!」

  周遭空氣驟然一變,他的身體緊繃起來。

  「殿下,此事可否要提前動手?」

  赫連玦冷哼一聲,「動手,你如何動手,我太了解葉沉了,他從不做沒有把握之事,冒然出手,只會讓父皇對我產生懷疑,更會打亂我的計劃!」

  「那殿下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戰叔還沒有消息傳來嗎?」

  「沒有」

  赫連玦眉心狠狠一蹙,「我答應父皇將燁皇叔的血脈找回,如今還沒下落,他定然會對我失望,再加上攝政王叔一直有心與我做對,此事……不能再推了!」

  下座那人喟嘆,「殿下要不然,傳信戰叔回京?」

  赫連玦想了想,「好,讓他回來吧,狄王快要入京城吧。」

  「下個月就差不多了,草原十二部的首領也會來,到時候定然會讓陛下提到立儲之事,殿下憑藉那件奇功,定然會拔得頭籌,從眾皇子中脫穎而出!」

  赫連玦驟然抬頭看了那人一眼,「我說過,不要再我面前提那件事!」

  那人嚇的一個激靈,趕忙從座位之上跳下來,噗通一聲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

  赫連玦長舒一聲,狠狠的按了按眉心,「這幾日公主有什麼動向?」

  那人方才抬起頭來,「昨天夜裡,公主殿下急匆匆的去找青鸞掌司,卻被告知去了先廢太子舊居,在那裡公主發現了可疑人,追了出去,中間有兩刻鐘,咱們的人跟丟了。」

  赫連玦驟然抬頭,眸底閃現一陣怒火,「跟丟了是什麼意思?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是公主跑的太快,天太黑巷子又多,一轉身便不見了蹤影,但好歹公主自己又從巷子裡轉出來了!」

  赫連玦淡漠的看他一眼,「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洛書進來之時,便見赫連玦坐在案幾之後,盯著一處發呆。

  「兄台,誰欠你銀子了?」

  赫連玦一抬頭,撞入一雙揶揄的眼神。

  他失笑一聲,「你說什麼?」

  「我說你臉色這般嚇人,是誰拖欠你銀兩了?」

  他笑著搖頭,命給端上一盤葡萄。

  「聽說昨日的你發現了可疑人?」

  洛書心想,你想問的恐怕是別的吧。

  「是,不過我跟丟了,那人功夫極好,在那些小巷子亂竄,我都迷路了。」

  「你對此案有什麼看法?」

  「和碩親王之事,可能只是一個意外,而前五樁案件,我認為,極有可能是先廢太子的舊部,對他們的報復,否則也不會事涉廢太子舊居。」

  赫連玦抬眼看著她,只見那雙清澈明眸里並無太多情緒,方才緩緩放下心來。

  「你查案向來敏銳,一開始方向便是錯的,故而錯失了很多線索,接下我便派人去排查先廢太子的舊勢力,和最近一年內在燕京城徘徊的江湖勢力!」

  「嗯,抱歉我自從腦子受了傷之後,就轉的就不如之前快了,無法幫你分析出兇手的特徵!」

  赫連玦失笑,「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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