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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朝華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三章

  「你叫什麼名字?」

  洛書遞給她一塊沾了水的帕子。

  女子不卑不亢的接過,擦了擦臉,「朝華!」

  洛書笑笑,拿起桌上的藥瓶子遞給她,「好名字,你娘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去!」

  朝華一聽,驚的瞪大了眼睛,「姑娘您不是讓買下我條命了嗎?」

  洛書道「你的命從來只屬於你自己,我當前些那老太太的面這麼說,只是不想她以後再去糾纏你。」

  朝華眼中浮湧出感激,她從坐塌上起來,跪在洛書面前,並拒絕了她的攙扶。

  「姑娘你救我一命,又替我伸了冤屈,我自願追隨姑娘,至於我娘家,呵,嫁出去的女兒,哪裡還有回去的道理,若是再回去,怕是過不了幾年,哥嫂便又要將我送出做妾了!」

  洛書垂眸仔細打量了朝華一眼,「聽你的談吐不似乎普通村婦,且名字也取的頗有學識,為何會淪落至此!」

  朝華淡淡一笑,「我祖父是燕京城中翰林院大學士,因政治鬥爭失利,被流放這邊境地帶,後來家族沒落,哥哥不務正業,不思進取,便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洛書輕嘆一聲,「你若是個男子,定有一番作為。」

  朝華雙眸水汽氤氳,「可惜我生成了女兒身,不得不屈服於這世道。」

  洛書將她扶起來,「如此,你便跟我去燕京吧。」

  朝花方才鬆了口氣,「還不知如何稱呼姑娘?」

  洛書想了想,「我還沒有想起來,等我想起來了,再告訴你!」

  朝華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車隊外的人馬,擔憂的望著她。

  洛書被她警惕的眼神逗笑,「放心,我不是被綁架。」

  朝華見此,也低聲笑了起來。

  馬車外,赫連玦不著痕跡的看了看掀開了一角的車簾。

  放慢了速度,身後有人跟了上來,半步遠的距離。

  「去查查,這女子的身份,不要聲張!」

  「是」

  ……

  彼時長安城。

  葉沉臉色沉鬱的仿佛要滴出水來。

  他一把將那摺子扔在地上。

  王錫爵只覺得這議政殿裡的空氣都要結冰了。

  他自與葉沉相識以來,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大怒。

  王錫爵悄悄的撿起那摺子,只見火漆密封的口上還沾著血跡。

  上面字跡淋漓的寫著,「欽差大人不所所蹤,送嫁儀仗隊全員覆沒,元敏公主被赫連玦返程接走……」

  「王錫爵,這長安城的事,暫交你與葉霽……」

  他還未說完下一個字,王錫爵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大呼一聲,「陛下,萬萬不可……」

  「朝之將立,諸心未穩,陛下此時不宜離朝啊!」

  葉沉冷哼一聲,眼中薄涼如霜,「金人如此大膽,在我國境內便敢動手傷人,朕若能忍,定然被這天下人恥笑無能」

  「可是陛下……」

  他冷冷打斷,「不必再說,朕意已決,御駕親征!」

  王錫爵臉色鐵青,見此情形卻也無可奈何。

  隆慶一十九年,八月初一。

  天元帝增派三十萬兵馬駐兵雲州,陳兵夏金邊界,徹底切斷了梁國與金國的通商之路。

  時近八月,金國將在一個月之後,便要入冬。

  沒有了梁國供給的糧食,將有很多百姓會凍死餓死。

  於是金國老皇在得到這個消息的的時候,氣的哆哆嗦嗦的從病床上爬起來,一面罵著葉沉不是個東西,一面言辭懇切的修國書一封,送到了邊關。

  內容無外乎是想問問,你究竟想怎麼滴,有什麼要求儘管得,只要讓我們過去這冬天,一切都好說之類的。

  當然,這些兩國高層之間的秘密,在洛姑娘這裡是無法得知的。

  她在半個多月的行程之到,終於抵達了燕京城。

  赫連玦對外宣稱她是和親公主,自然有單獨開闢出來的驛站供她居住。

  但是不知道赫連先生給老皇帝吹的什麼風,竟然直接把她接到了赫連塊的王府之上了。

  洛書對此也雖有些反抗,但也無可奈何,但在暗中讓朝華悄悄打了一把匕首,放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赫連玦的王府比她想像中在高雅一點。

  從外界看,建築風格與眾多金國的王府的風格並無異樣,琉璃金瓦,紅牆朱廊。

  若是進了裡面,方才發現,更偏於雲州那種徽派建築。

  洛書被安排在院中最安靜的一角。

  除卻那隨處可見的白樺林,這院子裡,種的最多的便是竹子。

  已進八月,天氣漸漸轉寒,而那庭前翠竹依舊茂密蒼翠,頗是喜人。

  洛書一直在想著,既然是來和親,那麼是否要進皇宮金國老皇帝見個面打個招呼什麼的。

  但是為啥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找她談談未來發展以合作計劃呢。

  她站在那茂密的林叢前,腦中有是一幀幀碎掉的圖緩緩開始拼湊。

  但奇怪的是,每當她試圖去看清楚那畫面之上的人時,便頭痛欲裂。

  於是索性也不想了。

  朝華這姐姐很會照顧人,也從不多言,辦事又利落,極是忠心。

  「姑娘又在發呆,燕京一早一晚天氣寒冷,不比長安,還是披上披風吧。」

  她從後面為她披上。

  忽然一聲戾響,空氣仿佛被人刺破一般,一隻帶著倒刺的長鞭,破空而來。

  直擊朝華面門。

  洛書一驚,一把將朝華推開,她看清了那鞭上的倒刺,將身上的披風一卷,抓在了那鞭尾之上。

  這才看清楚了那偷襲之人的樣貌。

  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那女子眉目凌厲,長眉高高的揚入鬢角之間,雙頰如霞,唇若凝脂,膚色是典型是金國女子的小麥色。

  一頭茂密棕色髮辮被編成無數小鞭子,額頭間墜著一塊藍色孔雀石。

  是個美人!

  洛書抓著那鞭子的一角不放,隱約有血跡緩緩滲透出來。

  那鞭上的倒刺縱是被披風給包住了,依舊刺破了她的掌心。

  她來不及去思考,狠狠一松,又是一緊,那女子身形不穩,一個踉蹌向前。

  洛書將她那鞭子一繞纏在她身上,手臂狠狠的扣在了她的脖頸之間。

  那姑娘一身的花香之氣,熏的她頭暈目眩。

  卻又不得不死死的鎖住她的喉嚨,怕她再暴起傷人。

  那女子氣的跺腳,試圖想掙扎,奈何,她鎖的太緊,越是動,卻是連呼吸都困難。

  洛書眸底生霜,「為什麼傷人?說!」

  彼時有侍從自外面跑來,見此情形一臉驚慌,「公主,公主不可!」

  那侍從想上前來將那女子救下,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剛才她出手傷人之時,不見你出現,現在過來裝好人,晚了!」

  說罷又狠狠一勒。

  那女子的被勒的雙眼一黑,幾乎背過氣去。

  「敏敏,快放開她!」

  赫連玦穿著朝服,從外面大步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細長的眉眼,五官深邃,鼻樑挺拔,身量與他不相上下,卻較纖弱一些,有種陰柔的美。

  洛書看著赫連玦大步走來,卻依舊沒有要放人的意思。

  「你讓她給朝華道歉,我便放了她!」

  赫連玦看了那女子一眼,濃黑的眉宇間湧上一絲的怒氣,「卓晏,快道歉!」

  洛書下意識的鬆了鬆手臂,以讓那女子能說出話來。

  卓晏掙扎著,「讓我給一個下賤的女婢道歉,毋寧死!」

  洛書冷笑,「若說下賤,怎可與你這瞪偷雞摸狗之輩相比,我素聞,金國女子同男子一般文可上朝堂,武可入戰場,怎麼到你這裡,便只會這種下作手段!真真是丟盡了金國女子的臉面!」

  卓晏被她說的極是羞憤。

  一雙眼睛求救似得看著赫連玦。

  赫連玦也不理會,只聲道「做錯了事,就要道歉,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卓晏自知求救無望,壓低了聲音道「對不起。」

  「你是屬蚊子的?」

  赫連玦身後那陰柔男子極不厚道的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卓晏臉色更加難看,她狠狠的咬著嘴唇,「對不起!」

  「不是對我!」

  「朝華,對不起!」

  卓晏終於忍受不住大聲呼喊出來。

  洛書滿意的將她往赫連玦懷中一推,諷刺道「灑那麼多的香粉,不怕蜜蜂來圍攻你嗎?」

  卓晏見此,心中一喜

  赫連玦接過她後,將卓晏推給了身後那陰柔男子。

  陰柔男子驚的一跳,趕忙將手中的女人扔到後面的丫鬟手中。

  赫連玦大步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

  見才他便已看見,她的掌心的血跡。

  這一打開,更是嚇了一跳,玉白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一片。

  洛書固執的要將手抽出來,她潛意識裡不喜歡和他接觸。

  但他力量大的驚人,愣是一點都無法撼動。

  赫連玦回頭看了卓晏一眼。

  卓晏只覺得那眼神冰冷裡帶著殺氣,瑟縮的站在了陰柔男子的身後。

  陰柔男子一瞧情勢不對,趕忙上前道「聽說國主最近抱恙,請了醫聖大人前來,不若我去給公主求些生膚止血藥,或者讓醫聖大前來?」

  赫連玦道「不必,求藥便可。」

  說罷從懷中掏出錦帕,將她的掌心包住,眼中竟是愧意。

  「抱歉,沒能保護好你!」

  洛書適時將手抽走,退後一步。

  「沒關係,賤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防不勝防!」

  她下意識的說出口,卻發現似乎這些語言好熟悉,但不像是她的風格。

  赫連玦一怔,隨即失笑。

  「你笑什麼?」

  赫連玦道「沒什麼,你能這樣適應我很開心。」

  開心個屁!

  受傷的又不是你。

  洛書心裡罵道。

  「她是我母親那一脈的親戚,從血緣上來講,是遠房表妹。」

  洛書瞭然,嗯,這自古以來表哥表妹自成一對的事屢見不鮮。

  「如果你想納她為妾我沒意見,脾氣暴了點,但長相不錯。」

  赫連玦琉璃色的眼眸狠狠一收。

  握著她的手也下意識的收緊了些。

  洛書嘶了一聲。

  他方才鬆開。

  「你說什麼?」

  「我說若你要納她為妾我沒意見」

  赫連玦的眼底有什麼東西在慢慢裂開,琉璃色的眼眸里,滑出一濃的化為開的憂傷。

  那憂傷如同蔓延開來的罌粟花,明知帶著致命的毒藥,卻無法拒絕。

  若你納她為妾,我沒意見?

  這句話,時隔兩年,他再次從她嘴裡聽到。

  那些往昔青蔥歲月里的記憶,在紫藤蘿花開放的時節,便已徹底凋謝。

  那些他以為她她再也無法想起,再也無法記起的東西,似乎更有以另一種方式慢慢的回來。

  他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或許她能記起那些流年歲月里,縱馬輕歌的年少,或許她能記起少年悸動的初心,或許她能記起,那樣一個不染事非,虔誠可靠的他。

  那些還未來得及便已死在初春里的紫藤花般的愛情,或許還可以重新找回來。

  但……

  赫連玦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那般絲絲的鈍痛,在每一根神經末梢蔓延。

  還來得及嗎?

  洛書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

  微微一哂,「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吧,臉色這麼嚇人做什麼!」

  赫連玦方才回神。

  他那般丰神俊朗的臉上,再次綻放了只屬於她的溫柔笑意,「以後不可再說這種話。」

  說罷下意識的就要拍她的腦袋。

  洛書近幾日補的不錯,身形也利落了不少。

  全靠赫連先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那些名貴藥材。

  她極快的閃身,出手拍開了他的爪子。

  「我拒絕你像拍狗一樣的拍我的腦袋!」

  赫連玦失笑,手背之上,還殘留著她的溫度,陰霾的心情,仿佛開始放晴了。

  「好,不拍了。」

  「我還有事,先回去了,後天朝會再領你入宮面聖。」

  說罷他轉身離去,行至門檻處,忽然回頭,「朝華,公主的藥記得每日叮囑她喝,還有,生股膏,我稍後派人送來!」

  朝華盈盈一拜,「是」

  赫連玦方才離去。

  ……

  坐了六隻獸的屋檐下,一盞銅鈴隨風搖曳著。

  朱牆琉璃瓦下,斜斜伸出一隻早梅的樹幹。

  幾個花苞已從那歲月斑駁的皸裂之中伸了出來。

  窗台下,悠然的開著幾盆梔子花,清香亦然。

  半卷的疏簾之下,赫連玦立在那窗前,身後站的是那陰柔男子。

  「耶律,你說一個人徹底忘記了過去,還會再想起來嗎?」

  耶律瑾聞言,細長的眉眼輕輕一挑,失笑一聲,「你究竟想問什麼?從長安回來便是這副得行,你可知大夏的皇帝陳兵三十萬在邊界,你究竟從長安帶走了什麼?」

  赫連玦看著窗台下的那盆梔子花。

  豐白的花朵,在肥厚的綠葉之間,顯得極是嬌俏,像她笑起來的樣子……

  「還能帶什麼,無非是締結合約的內容,且如你所見,和親公主而已。」

  耶律瑾淡淡一笑,「據說大夏新帝挑起戰端的理由是懷疑咱們的人偷襲了送嫁儀仗隊,且殺了二品朝中大臣,你從長安來,不知這些消息是否屬實。」

  赫連玦微微抬著,看著那檐角間的風馬,「利益而生的和平,不過是建立在雙方互惠的條件之上。」

  「可為了一個朝中二品大員被殺,也不至於御駕親征啊。」

  耶律瑾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赫連玦笑而不答。

  「既然現在兩國關係緊張,為何你還要讓公主進宮?」

  耶律瑾繼續問道。

  赫連一笑,琉璃色的眼眸里光華萬丈,「必須如此,才算光明正大!」

  耶律瑾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異樣的神情,在赫連玦轉身之後,便已消失不見。

  他還是那般安靜的站在他身後,不遠不近。

  「這幾個月來,辛苦你了,這府上的大小事務擾你清心。」

  耶律瑾一笑,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伸到一半,忽然拳了起來。

  「謝什麼,我們是兄弟!」

  「卓晏是什麼時候來的?」

  赫連問道。

  「晏郡主是五日前到的,她聽說你要娶妻便從塔里木草原奔來,據說塔里木王都不知情。」

  「找個時間,把她送回去吧。」

  赫連玦喟嘆一聲。

  「我是不會走的!」

  哐當一聲,被人從外打開。

  卓晏手執著玄色鞭子,雙目通紅的站的門外,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這一章出現兩個人物,一個是老赫先生的表妹,一個是耶律瑾。

  感謝貢獻思路的婉婉同學,感謝貢獻名字的寧美美,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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