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一輪圓月,遙升空中。

  照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

  在無限倒退的黑夜裡,風穿簾入戶,帶著白樺林地到草原的氣息變化。

  那獵獵的長風裡,有萬年蒼茫雪山之巔未融化的冰雪之氣,亘古不變的氣味,從林地,到草原,再到荒漠。

  路是彎曲的,天是灰白的,雪山是烏青的!

  是誰的聲音以耳邊輕輕呼喚,帶著遙遠的歷史的荒涼。

  那一幀幀支離破碎的畫面在腦子裡,聚了散,散了聚。

  伴隨著劇烈的頭痛之症。

  洛書極痛苦的睜開眼睛。

  看著這陌生的世界,陌生人的!

  我是誰?這是在何處?

  她緩緩睜開眼睛,打量著這處地方。

  是一個移動的馬車。

  「你醒了!」

  男子低沉的嗓音從一邊響起。

  洛書抬頭,便迎接上那雙淡若琉璃的眼睛。

  琥珀剔透,甚是好看。

  「這是哪?你是誰?」

  她一開口,那人琉璃色的雙眼一陣怔松。

  隨即那若關山朗月的眉宇,疏朗一笑,極是親昵的摸摸她的腦袋,「你是元敏,我的未婚妻,大夏的和親公主。」

  「元敏?和親公主?」

  洛書下意識的呢喃。

  只覺這兩個名字極是熟悉。

  「那你是誰?」

  「赫連玦。」

  他淺笑著端起小案几上的湯藥給她,「你腦子受了傷,不記得了,快把藥吃了。」

  洛書瞥了一眼那濃黑的帶著異味的湯藥,眉頭一蹙。

  這個表情讓赫連玦嗤笑一笑,「乖,把藥喝了,頭就不痛了!」

  他用哄騙小孩語氣對她說話。

  洛書看他一眼,只覺眼前確實眼熟,但僅限於眼熟,不是壞人……

  她接過那氣味異常誇張的藥碗,閉著眼睛,一口吞了進去。

  赫連玦很是貼心的端過一碟裝了蜜餞的盤子來,「吃一個就不苦了!」

  酸臭異常的湯藥差點沒讓她吐出來,趕忙捏起一顆蜜餞塞進嘴裡。

  「謝謝!」

  赫連玦不說話,眼含笑意的看著她。

  「你看我做什麼?」

  她不太理解這傢伙明明是未婚夫,和親這種事,難道不是兩個不是很熟悉的人才完成的嗎?

  為什麼這傢伙總用這種眼神看著她。

  「嗯,我在想,秀色可餐這詞中的真意!」

  「嗯?」洛書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低低一笑,「古人誠不欺我也!」

  洛書瞬間明白,這傢伙是想誇她長的漂亮,所以找了一個這樣的理由,即不為自己的無理,解釋,也並無直白的拍馬屁之意。

  「你很會說話!」

  「你這是在誇我嗎?」

  他聲音裡帶著笑意,問出的話很唐突,卻不讓人討厭。

  洛書道「你當是,就是了!」

  說罷,她又復躺了下去。

  果然那藥效起了作用,很快她又陷入了睡眠之中。

  馬車依舊在平穩的行駛著。

  隱隱約約有另一個人進了馬車裡,一雙冰涼手按在了她的脈細之上。

  那人身上有極淡的松香之氣。

  接著便有極低的對話升緩緩傳來。

  「怎麼樣?」

  「借一步說話!」

  把脈之人打開了帘子,有風吹了進來,馬車似乎停了。

  他們就站在不遠處,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聽的不甚真切。

  「脈象可有異……」

  是赫連玦的聲音。

  「還是會有一些……後遺症出現,但……無大礙。」

  他聲音很低,斷斷續續,聽不清。

  「可有再記起來的可能?」

  「這個……目前年,不會……但不能……」

  洛書背對著馬車的簾門,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有種直覺得,赫連玦定然是知道什麼,但卻沒有告訴她。

  而她的真正身份究竟是誰?

  元敏?

  這個名字很熟悉,但自己怎麼可能是大夏的和親公主呢。

  和親公主不應該是端莊賢淑,大家閨秀?

  黑暗中,她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左右手虎口之中起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十個指頭之上,也有大小不一的薄繭出現。

  虎口之上的繭子應該是常年握某種兵器造成的。

  指頭上的繭子,應該是握筆磨出來的!

  誰家的和親公主還需要操練兵器,握筆寫字,寫出繭子來?

  騙子!

  洛書繼續閉上眼睛,休息。

  她的潛意識裡,遇見這種情況,最聰明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有吃有喝,傻子才會腿兒著走呢?

  於是她又開始做夢了。

  夢裡有人嗤笑,那人一身紅色衣袍,極是慵懶的躺著美人椅上,對著她吆五喝六,指三劃四……

  還時不時諷刺她一兩句,極是討厭!

  場景一轉,獵獵的山風之中,飛雪漫道,那人雙目通紅的質問她,「你竟要殺我!」

  她聽到這句話時,心驟然一痛,明明在夢裡,竟然如此真切。

  場景又是一變,她站在那人下首,那傢伙趾高氣揚的對著她諷刺,「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是你沒有!」

  她很生氣,一把將那個毒舌男推倒地上,撕開了他的衣服……

  啊……

  洛書猛然驚醒的坐了起來。

  自己竟然做這種春夢!

  馬車之外有吵雜的聲音傳來,呼天搶地的極是煩躁。

  她伸手將那帘子掀開,卻見是一路邊幾個衙役和一戶百姓家在糾纏。

  一個老太太一臉黢黑的跪坐在地上,她的身前擺著一具燒焦的屍體,身後還有幾個男男女女。

  那老太太哭喊著讓官兵將身後的那個女人帶走,說是她燒死了自己的兒子。

  官兵卻說她兒子是失於火災。

  老太太不肯,便將屍首帶到路中央。

  她身後跟著的是她的兒子們,還有一些同村的百姓。

  將官道給堵的嚴嚴實實。

  赫連玦的人拿著令牌讓人去前去協商,但那官兵顯然也對於這老太太的無奈沒了法子,一直攤手。

  洛書看了那燒的焦黑的屍體一眼。

  帘子一掀跳下了馬車。

  赫連玦見她跳下去,正要攔住,便見她同三步並兩步的走到那屍身之前。

  拿了塊手帕,將那死者的嘴巴掰開,又將那手帕伸入到死者的鼻腔之中。

  那幾個官兵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具是一驚。

  洛書道「他是不被燒死的,是死了之後,被人放進了著火的屋子裡。」

  那跪在屍體前的老太太跪地大呼一聲,「這位姑娘,求你為我兒子做主啊。」

  洛書道「你兒子生前是否已經癱瘓在床?不能動彈?」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是啊,是啊!是我那惡毒的媳婦殺了我的兒子,是她殺了我兒子啊!」

  「娘,我是冤枉的,我沒殺人……」

  「你閉嘴!」

  那老太太一把抓過身邊那女子的頭女,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他身體雖被燒焦,但口鼻之中仍有一股苦杏仁的味道,且口鼻里並沒有吸入菸灰,所以他是被下毒害死之後,再放火做成死於意外的假象!」

  那幾個官兵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馬車前的赫連玦。

  「這位姑娘,你可看清楚了,切不要胡亂冤枉好人!這位老太太的媳婦伺候她癱瘓在床的丈夫十年,無怨無悔,整整十年,若是旁人早改嫁了!」

  其中一個官兵說道。

  洛書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鼻青臉腫,哭的甚至可憐的女子。

  又掃視了一眼後面站在人群里的人。

  「老太太,我且問你你兒子是何時癱瘓在床的,可有請大夫,這十年間你兒媳婦又是如何待你和你兒子的!請如實回答!」

  那老太太揉揉臉上的黑灰,「我兒子是在娶媳一年之後癱瘓在床的,這十年前我媳婦確實對他照顧有加,並未有任何苛責,我是看在眼裡的,可是若不是她奈不住寂寞想要改嫁,我兒子又如何會被毒死!」

  被按在地上的女子,掙紮起來,她滿面淚痕,「娘,我是冤枉的!我何曾想過要殺了大寶,若是要改嫁,他早在五年前便給我寫好了休書要放我一條生路,是我不願意離開他,執意守到現在……」

  洛書又問道「這十年間是哪個大夫給你丈夫看病?你丈夫死的那一晚,你在何處?可有人證?」

  女子抬起頭來,目光炯炯,「這十年間都是鎮上的孟大夫給開藥治病,每半月一次診病抓藥,皆是我親力親為,大寶死前一晚,我娘生病了,我便讓我婆婆待為照顧大寶,沒想到,我回來時,他便已成這副模樣了!」

  「你丈夫死的前一天和後一天,可有發生過什麼?」

  「死前,死前一天是孟大夫出診之時!」

  洛書看了身後那圍觀的眾人一眼,只見一個三十多歲左右的男子正畏畏縮縮的站在人群之後,聽到這句話,正準備逃開。

  洛書大喝一聲指著那人道「兇手就是他!」

  眾人一聽,急忙回頭,只見孟大夫驚慌失措,撒腿便跑。

  幾個衙役一看,便也知道這其中另有因果,拿著刀向那人追去。

  洛書上前親自將那女子扶起,「你受委屈了。」

  她意有所指,說的極是隱晦。

  但那女子瞬間卻聽懂了。

  她噗通一聲,跪倒地上,連連磕了三個頭,一言不發。

  洛書道「從現在你,你丈夫已死,你可以回你娘家再嫁了!」

  聽她這樣一說,那老太太立馬不願意了,「唉,你這姑娘怎麼管我們家閒事啊,她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雖然我兒子死了,但我還活著,她是我們家花了真金白銀聘來了,怎麼說走就走!」

  洛書看著那老太太扭曲的嘴臉冷哼一聲,「你現在才知道她是你家的人,那你動手毆打她,讓官府去治她的罪時,怎麼不說她是你家的人!」

  那老太太一噎,「這……」

  隨即又坐在地上,扶屍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啊……你死了,你媳婦也不管我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媳婦不孝,不守婦道,要改嫁啊……」

  眾人一陣指指點點。

  那女子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狠狠的咬著嘴唇。

  她忽然站起了起來,如一頭豹子一般,直直衝向村口那顆乾枯的樹。

  那架勢,便是要勢死明志一般。

  洛書剛反應過來,便已來不及抓住她,「不要……」

  便見身後有人速度極快,一把將那女子撞開。

  女子身體倒地樹前一尺之外,卻沒受傷!

  赫連玦站在那顆樹前,對洛書笑了笑,「你若這般要求死,剛才為何還要喊冤!」

  那女子頭髮零亂,眼神決絕,「我喊冤是為我精心伺候夫君十年,舉案齊眉,兩情相悅,他早在身體癱瘓那年,便要執意讓我改嫁,這般有情有義之人,我若負了,豈非人哉,我求死,他如今被人所害,奸人已落網,再無活下去的希望!」

  洛書緩緩走到那女子身前,「你豆蔻年華肯照顧病榻夫婿十年,是重情重義,既然你不願意再活下去,不如把這條命賣給我如何?」

  那女子驚愕的抬起頭來,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衣著不凡的少女。

  她不過十八九歲年紀,舉手投足間儘是貴氣。

  「賣給你?」

  女子心生疑惑。

  「不錯,我需要你的忠義,而你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就是這麼簡單!」

  說罷也不容那女子反駁,起身對那老婦人說道,「你這媳婦我買了,當年你們她們家多少聘禮,我給雙倍!」

  那老太太一驚,剛要開口,卻聽那女子道,「當年是給了十兩銀子,但我出嫁的時候,我母親又給我送了回來,所以,我不欠她的。」

  老太太一聽怒了,「你這個婊子養的女人,你這十年在我家白吃白喝啊,把這十年的飯錢給還給我!」

  女子一怒,氣的臉通紅。

  雙手緊握在一起,竟然半句話說不出來。

  洛書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竟然十分尬尷的發現自己身上一紋銀子都沒有。

  「喂,赫連先生看上去你很有錢的樣子,那啥,先借我五兩銀子吧,多了不用。」

  她將手攤在他面前,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

  赫連玦失笑,抬抬手身後有人塞給他一塊五兩的紋銀。

  那掌心呈玉白之色,虎口處還隱隱有一絲薄繭,他想要仔細看清那掌心的紋路,她卻在接到銀子之後,飛快的收了起來。

  「老人家,你說她在你家吃住了十年,可這十年你兒子臥病在床皆是她伺候著,如此便要抵了你家的食宿之用,這五兩銀子,算是她給你的補償」

  她將那銀子遞給老太太。

  那老太太一瞧有錢,立馬想抓。

  卻被洛書一收,抓了個空。

  「也是看在你死去兒子的面子上!」

  說罷將那銀子扔在老太太身上,對那女子道,「走吧,從現在開始,你的命是我的了!」

  這一卷里,赫連的出場次數比較多,其實他是一個挺複雜的人。

  很專一,很痴情,但是一步錯,步步錯,人生就是這樣,你走錯了一步路,再想回頭,就無法彌補了。

  他的故事也很精彩,希望你們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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