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幽冥偃月陣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三十章幽冥偃月陣
「爹……」元烈一聲悽厲的慘叫,響徹天空。
隨著那轟隆隆的水聲,消弭殆盡。
眾人驚駭於眼前這個巨大的渾然一體的石磨,和石磨里正慢慢流出來的血水肉碎。
只覺得昨日胃裡翻騰,有幾個人已快將膽汁給吐出來了。洛書聽見那聲音之後,甚至吃驚,今日所發生之事本就已出乎了她的意料。
面具人忽然長笑了一聲,看著這山洞之外的元家人。
「你們尊崇的元家家主,不過是個骯髒齷齪的,玩弄幼童的怪物,而他那個自詡剛正不阿的兒子元烈,是為他搜羅童女的爪牙,看吧,這江南第一大族,也不過是披著光鮮亮麗外衣,內里骯髒腐朽已爛到骨里匪窩……」
他十分滿意的看著跟上來的。
而此時,洛書才看清楚,薛靈珊身後跟著一個女子,正是小桃口中的錦煙姐姐。她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元府上下的人,連同被幽禁的元錫一起,趕上了的青龍峰,圍觀了這一幕的屠戮。
而小桃,並不在這群人中!她去了哪裡!洛書只覺得一股熱血湧上心頭,生平第一次有種被犯罪分子戲耍的羞恥感。
「燕懷遠,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這話一出口,薛靈珊驚駭的抬起頭。而元敏更是一臉不可思議。葉沉忽然壓低了聲音「她們應該是中了毒,錦煙給控制住了。」洛書道「小桃並不在他們當中,一定是他另有目的!」
「放心,有我在!」燕懷遠一點也不驚訝,他朗聲一笑,將臉上的那塊面具拿了下來,露出清俊而蒼白的容顏。
「我在等你……」
他淺笑著,仿佛在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
錦煙忽然道「主上,屬下幸不辱命!」燕懷遠沒有看她,只是淺淺的笑著。
忽然他一抬手,只見他身前那一尺之外的水花迸射出來,一下將葉沉身邊的幾個暗衛擊倒在地。眾人又是一驚。葉沉黑眸倏然一收,「還真是小看了他,幽冥偃月陣,他竟然讓自己成為是陣眼。」
「這是什麼東西!」
「一種失傳了很久上古陣法,以天地風雷水火山澤,是萬物衍生的物質基礎,其中以乾坤天地二卦為萬物之母,萬物生於天地宇宙之間,水火為萬物之源的陰陽之基,風雷為之鼓動。」
「九為數之極,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數,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有所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此周而復始變化無窮。」
「而他竟然以身為陣眼,成為這幽冥偃月陣的主宰,同樣也是他一片陣法的主宰……」葉沉的聲音極低,而水聲轟隆,離遠一些,便無法聽到兩人在說些什麼。燕懷遠忽然對著葉沉的方向笑了笑。
那笑意里有欣賞,有惋惜,有欽佩,有驚訝,他忽然抬了抬手,自上而下的瀑布聲竟然小了很多。「殿下真是博學多識,佩服佩服……」
他說這句話時,一點都看不出是個窮凶極惡的罪犯,更像是在荊州後院坐在一起品茶論酒的好友。葉沉嗤笑,「不敢,原來是玄冥真人的高足!」
燕懷遠笑了笑,漆黑的衣袍將他的身材裹的高大修長。
略有些蒼白的臉色,迎著破雲而出的日光,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山洞之上的瀑布聲越來越小,最後只餘下滴滴答答的聲音。
石磨也慢慢停止了轉動。
眾人目睹了上一任元家家主被石磨碾成肉碎的全過程。
元烈早已雙目通紅,恨恨的抓著手邊的石頭。
而那一群被錦煙制住的元家人,無一上前攙扶的。
末了,燕懷遠淡淡掃視著眾人,像高高在上的主宰,手握這片土地之人的命脈。
他忽然道,「你說天道輪迴,欠的總會還回來,可是若這老天的雙眼都被蒙蔽了又該如何。」
燕懷遠幽幽的抬起頭,目光看的是洛書。
她被那漆黑如深淵的雙眼看的心頭一震,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敲了一下心臟一般。
那漆黑的雙瞳無限的放大,再放大,幾乎到了自己眼前……
手上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她下意識回神。
急忙避開燕懷遠的眼睛。
方才想起在來時的路上,葉沉曾告訴過自己,燕懷遠極有可能會攝魂術,一定不要直視他的眼睛。
她長舒一聲,「所以你便把自己當成上帝,來主宰他們的生命?可是你的手段又能有多磊落呢?」
燕懷遠嗤嗤一笑,「你說的對……」
笑聲忽然轉大,繼而有些瘋狂。
燕懷遠忽然大手一揮,眾人只覺得天旋地轉,山河倒退,潮湧翻滾,天地仿佛要被吞噬。
周遭響起女人尖銳恐懼的叫聲。
如同世界末日要來臨一般。
洛書只覺得一手冰涼的手死死的扣在自己的腰間,頃刻間山河崩塌,碎石落下,塵埃漫天……
這般動盪不知進行了多久。
她的耳朵里依舊嗡嗡的響著,於那黑暗之中抬起頭來。
洛書抖了抖身上的土,眼前漆黑一片。
剛一動,腰間的力量一緊,她趕忙推了推身邊的葉沉。
「快醒醒……」
葉美人此刻可謂極是狼狽阿,玉樹臨風大葉大人滿頭灰塵,乾淨的一塵不染的衣袍也灰撲撲的,萬年不亂的長髮也被剛才那陣狂風吹的亂成一團。
洛書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看了葉沉一眼,愉快的笑了出來。
葉沉白她一眼,「這種時候你竟然還笑的出來,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不笑難道要哭,臨死之前還能看見殿下如此狼狽的模樣,也算死而無憾了!」
葉沉看著她一副欠揍的樣子忽然伸過腦袋來,眼裡儘是促狹之色,「哦,既然你已經了了一樁心事,那不妨也為本王了一樁如何?」
「什麼?」
黑暗裡,葉美人伸出他的爪子,慢慢爬上她的領口,然後……
就聽見某女人尖銳而惱怒的嗓音吼道,「都什麼時候了,這是什麼地方,你還有心思想這種事情,你這隻精蟲上腦的傢伙!」
葉美人笑的更加開心了,「那你的意思是說,不在這裡就可以……」
某女人的臉更紅了,她覺得自己不是這老流氓的對手,臉皮也不如他厚……
停頓了數秒之後,「你能不能不要說話!」
兩人摸索著起身,方才發現這是一條極深又狹長的山洞,幾乎看不到邊。
「其他人呢?」
「應該在別處吧。」
葉沉牽著她的手,兩人慢悠悠人走在漆黑的甬道里。
「你之前說的那個幽冥偃月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上古軒轅王朝留下的乾坤陣法,軒轅滅國之後,金國建立,這種陣法便以秘而宣的方式留在了金國。」
「那剛那靈岩洞口那一場暴風,和那些幾乎可以人為控制的瀑布都是燕懷遠布下的?」
「不錯!」
洛書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好像在長安城時似乎也發生過這種一幕,有人從她面前救走了藍鵲。
她嘆息一聲,「真是沒有想到,元家竟然是那些人口失蹤的源頭,而我一直以為的面具人竟然是拆穿這一切的正義使者,可真是荒謬阿……」
葉沉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來,「黑有時候未必是黑,而白任何時候都是白,燕懷遠所做的一切,定有他的目的。」
洛書看了一眼前方的亮光,「前面似乎是一塊空地!」
兩人隨即加快了步伐。
半刻鐘之後。
在那一片寬闊的明亮的山洞裡,她見到了此生永遠不法忘記的一幕。
只見那片山洞的深處,沿著山洞頂部修建的一個碩大的鐵籠子,裡面瑟縮著十六七個少女。
那些女子的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身上栓著重重的鐵鏈。
最大的十七八歲,最少也不過十二三的樣子。
她們一臉戒備的看著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而那寬闊的山洞之後,是一架屏風,後面隔開了一間臥室,裡面的陳設古樸,卻極是奢華,唯有那床上所鋪陳的顏色,令人心生畏懼……
葉沉看了一眼那鐵籠子,手腕一翻,一把短劍落於手中。
大手一揮,籠子的鎖鏈斷掉了。
「別害怕,你們現在自由了!」
或是因為她戴著男子的面具,那群孩子們看到之後更加瑟縮的不敢出籠子。
她一把將那面具撕開,試探性的上前一步,蹲下身,為那最小的一個孩子揭開手中的鏈子。
「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忽然一陣的地動山搖,山洞之上的碎石嘩嘩的落下。
尖叫之聲再次傳來。
葉沉想上前幫她,但那群被關押的孩子們嚇的更加瑟縮到裡面。
「你先退後一步,這裡交給我。」
她手速極快的將那些鎖鏈解開。
碎石落的更快了,又一陣的地動山搖。
那群孩子似乎也知道了她並無惡意,都極是配合的。
這鏈子其實並沒有上鎖,只不過被關押的時間久了,她們已經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碎石嘩嘩的掉落。
鐵籠已開始搖晃。
最後一個人的鏈子終於解開了。
洛書道「快走。」
兩個年齡稍大點的女孩匆忙向著前方光亮出跑去,年紀小的跟在後面,時不時發出尖叫之聲。
地動的更加厲害,她們身後剛剛跑出來的地方竟然起了一陣的火光。
熱浪逐漸逼近,依稀能聞到燒焦的味道。
幾乎瞬息之間,狹長的甬道里溫度驟然上升起來,不過片刻那火幾乎追到了身後。
前方還有幾米遠的地方便是出口。
只是那出口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給封住了,只容一人通過。
「快,大家不要搶,讓年齡最少的通過去。」
那些女孩子似乎也有些清醒了,倘若此刻擁擠,那麼最後都會被燒死在這裡。
葉沉蹙眉看了一眼馬上逼進的火勢,抬手運氣,將一邊山洞上突起的一塊巨石按住。
巨石按照她的方向緩緩運動,正是要擋住那火勢的襲擊。
最後一個女孩子終於通過去了。
洛書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葉沉,快!」
葉沉將那巨石緩緩放下,剛一轉身,眼中閃過巨大恐懼……
洛書一轉頭,只見最後一個出去的少女,最後一個因為自己腿上有傷而邁不上石頭,被她抱上去的少女,坐在那塊巨石之上,擋住了外面人的目光。
極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懷中掏出一個變了形的鐵片,向她胸口刺來。
然後聽到她開口說,「那人說,殺了你,我們才能活……」
洛書驚駭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因長期囚禁心理早已扭曲的女孩子的臉。
看著她猙獰的眼睛,和扭曲的神情,看著她那漆黑變形的鐵片。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眼前影子極速度的飛過,一把將她撲倒,而那刀……
刺入了葉沉的後背。
溫熱的鮮血濺了她一臉。
她一把將葉沉抱住。
甚至來不及去捉那兇手,雙目酸澀,胸口刺痛,正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全身。
就在剛剛葉沉轉身的那一刻,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奔了過去,離的太近了,太近了!
近的他甚至來不及思考用何招式才能讓她不受傷害。
近的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如何奪過那兇器一掌劈死那忘恩負義的人!
而他此刻腦中唯一所想的,便是抱住她,後退……
身後的火勢嗞嗞啦啦的燒了起來,山洞裡的溫度慢慢升高。
葉沉後背那一刀,幾乎挨著心臟。
他唇色蒼白,鮮血不住的向外涌著。
葉沉早已失去了意識……
那股鈍痛的窒息感鋪天蓋地的襲來,連呼吸都是痛的……
如抽筋剝骨之後,虛脫無力。
洛書終於忍不住哭喊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我救了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殺他!」
葉沉的身體逐漸冰冷,而巨石之後的唯一出口,被最後出去的那個女孩子給堵住了……
死一般的沉寂!
天地仿佛陷入了鴻蒙初啟,渾沌一片。
有人於她耳邊輕輕走過,極溫柔的手撫過她的臉頰,像陽春三月的風,溫柔繾綣。
「月兒……」
「月兒……」
渾沌之中,有低沉如大提琴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耳邊開始出現鳥聲蟲鳴,風裡有野薑花的味道。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這一片漫天漫地的野薑花田,不知所以……
這是哪?
洛書下意識的摸摸心口,剛才為何那般疼痛,為何?
葉沉?葉沉死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哪裡都痛,連呼吸都是痛的。
「你醒了?」
又是夢裡那個聲音。
剛才是夢?
洛書渾身一個激靈,她環顧四周,四下竟然無一人。
她霍的睜開眼睛,坐起來,遵循里那聲音的源頭,緩緩走去。
那是一片斷崖。
斷崖之下,正是自己醒來的那片野薑花田。
有人一身黑衣坐在那斷崖上,眺望著遠方。
霞光萬丈,將那人眉眼映紅。
他尋聲回頭一笑,丰神俊朗,眉目如畫,少年書生,意氣風發。
燕懷遠坐在那斷崖之下,「你醒了!」
他指了指身邊那一塊空出來的地方,示意她坐下。
一如之前,把酒月下,何共歡賞,這世上最優秀的男兒女子席地而坐,論江湖,談朝堂。
洛書眸底如雪,不作答,不言語。
燕懷遠絲毫對她這種態度不在意,逕自那般悠閒。
「我記得你曾說過,唯願這河清海宴,天下無冤,不負這一身所學,可是你看,你救下的那些平庸人的,為了自己的生存,要殺了你……告訴我,什麼感覺!」
他語氣裡帶著一絲的揶揄。
仿佛那一場刺殺,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小遊戲。
洛書開口,聲音沙啞的要命,「他在哪兒?」
「誰?」
洛書陡然一驚,仿佛想起來,除了葉沉小桃也一直未見蹤影。
「他們在哪兒?」
燕懷遠淺淺一笑,「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無話可說,你我本就不是一類人!」
燕懷遠倏然抬眸,那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睛湧起漣漪。
「不一樣嗎?我似乎在你的眼裡看到了恨,你想不想為葉沉報仇?」
他忽然朗聲一笑,抬了抬手,只聽遠方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
洛書霍然抬頭,只見那一片平地而起的石柱之上,綁著一個人。
那女孩渾身血淋林的,垂著腦袋,看不清樣貌。
但能依稀辨別,她就是最後一個堵住了出口的人。
「你看,我給你報仇了,她死了!」
燕懷遠眼中閃過某種興奮,一種可怕的近乎瘋狂的興奮。
他獻寶似得指著那血淋林的女孩子,「我殺了她,你會不會很感謝我?嗯?」
洛書同情的看了燕懷遠一眼,嘲諷道「我不會感謝一個瘋子!」
「瘋子?呵,我是瘋子嗎?如果我是瘋子,那這個天下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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