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望月懷遠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八章望月懷遠
「望月我愛妻。」
他眼中儘是濃郁的化不開的痛楚,甚至沒有多餘的話,眾人便可以看出得燕懷遠與其妻的深厚感情。
一陣靜默。
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忙自外奔來,來人正在荊州城驛站里的驛丞梁則成。
他慌亂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大,大人,死人了,死人了……俺的媽呀,好傢夥一個血窟窿可嚇死俺了,有妖怪阿……」
這驛丞大人老家是魯中一帶的,被派到這嶺南來,這一口大蒜味的方言,十年未改。
「什麼需窟窿,說清楚!」
「河裡,河裡……」
荊州城外的護城河邊上,早已圍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驛站離著護城河很近。
洛書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竟然沒有官府的人,心想八成是王學仁喝多了。
屍體是被午後準備下河洗澡的小孩子發現的。
嶺南進入了梅雨季節之後,天氣便異常潮濕悶熱,一些半大的孩子都會在午後進護城河裡洗澡。
洛書見到發現屍體的那孩子,嚇的不輕,話也說不清楚了,只是不停的說河裡有妖怪把那人的心給挖吃了。
走近一瞧,那屍體已有些腐爛。腐臭之氣極是沖鼻。
是一具男屍,目測年齡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死亡時間大概十二個時辰,破損的衣衫,露出胸前的屍斑。
屍斑集中在胸前,膝蓋,頸部,死的時候應該是趴著的。與五元鄉崔家寨發現的那些屍體不同。
雖同樣是被挖心而死,但後者臉上的驚駭要明顯許多,死者瞳孔散大,且身上有多處刮傷,衣衫破爛不堪。
這具男屍體的前胸與後胸已被貫穿,裡面的肺部也被撕開了一口子。
胸骨呈現粉碎性骨折。
洛書仔細的看了一遍,只見那傷口處,竟然有條絲狀的東西,與凝固的鮮血混在一起,不甚明顯。
她小心的拿出鑷子夾起來,放在手帕里。
回頭對,梁則成道,「去,找人將屍體抬到太守府管轄里的義莊,並將此事稟告太守大人,讓他儘快將兇手捉拿歸案。」
說罷,也不理會梁則成疑惑的目光,徑直離去。
元敏經過這幾次的相處,已經摸清楚了她探案的順序,疑惑問道「你怎麼不去驗屍阿。」
「已經驗完了!」
「驗完了?你不需要再將那屍體剖開嗎?」
洛書有些頭疼「不是每一次都需要解剖屍的,況且此案,我已心中有數!」
伯顏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塊錦帕上。
那一根毛髮他也注意到了。
而那屍體被的胸腔被挖開的形狀也有些不同,無任何規則性可言,看上去有些亂遭遭的。
自中間那一塊血窟窿向中間如放射狀的蜘蛛網一般,傷痕遍布了死者全身。
這時節正處於濕熱,再加上泡在水裡,屍體已有些變形。
「與五元鄉的有些相似,同樣是死後少了心臟,但這次很顯然,並非人為?」
洛書將錦帕里東西拿出來,擺在桌上。
「你們看這是什麼?」
章猛率先湊過腦袋來,「一根長毛!」
「好像是動物身上的毛!」元敏湊近瞧瞧。
「好像是白色的毛!」小桃拿起來,又放下來。
「荊州城裡何里出了這種怪物?」
燕懷遠開始思考腦子裡的荊州城當地的風物人情。
「不是人身上的!」
裴述言簡意賅,說了等於沒說。
「還記得前日,我們準備去夜探太守府嗎?」
「那種如擂鼓一樣的叫聲?難道這是那東西身上的?」
小桃一想起那種如雷貫耳的聲音就渾身興奮。
伯顏看了那長毛一眼,「我看那屍體更像是自後胸挖開,直接將心臟挖走,極有可能是這人見到了那東西,所以恐懼之餘轉身逃跑的時候,被殺的!」
「不錯,屍體後背之上,除了那處血窟窿之外,還有幾道血槽,像是被尖銳的指甲給劃傷的,最重要的一點,屍體之上留下了毛髮,應該很多,不過應該被水沖走了不少……」
「所以?」
「所以,那怪物極有可能是跑出來了!」
洛書話音未落,便聽見梁則成顛顛的跑來。
「太守大人不在府里,說是山里跑出來了一隻老虎,帶著府里的家丁去打獵了,讓師爺把屍體帶了回去,又做了畫像,讓死者家屬來認領!」
「認領?哼,他還真會玩這一套,之後呢,肯定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告訴家屬,這次真的是被怪獸給殺了!」
她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嘲諷。
「打獵,還是捉妖,去瞧瞧就知道了。」
眾人還未做出反就,一名驛守匆忙跑進來。
「大人,死者的家屬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知道長安城來了人,現在堵在驛站門前不肯走,說必須讓咱們給他們一個交待。」
「死者家屬?這麼快?」
有什麼東西未反應過來,一進也未想起,她便已大步向著大門走去。
只見驛站門外早已站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而中間跪坐著一老嫗,一婦人,還有幾個扎著總角的孩子。
在那裡嚶嚶的哭著。
那婦人看上去不過三十歲上下,想來應該是那死去男子的髮妻。
幾人抬頭一見洛書,女子立馬膝行上前,噗通噗通的跪在地上磕頭。
老太太哭的說不出話來,那婦人看上去還能理智些。
洛書趕忙讓小桃將人扶起。
那婦人哭道「民婦的丈夫被人殺害,橫死護城河中,太守家丁竟然說他是自己上山被老虎咬死的,不予立案偵查,民婦聽聞大人乃是長安城的青天,請大人一定要為民婦做主阿……」
那兩個孩子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父親已去,一個個撲在母親和奶奶懷裡,嚎啕大哭。
見者傷心,聞者動容。
「這位夫人,你所說之事本官已知曉,只不過在荊州的地界上,王太守還是一方父母官,此案,定然是他來全力審查的。」
那婦人一聽,柳眉橫豎,怒道「你這是推諉扯皮官官相互,嶺南巡查御史難道不是巡天下不公,直達聖聽嗎?你這狗官,你到底收受了王學仁多少好處!」
話音未落。
那女子突然驚起,拿起手中的匕首,直直向她刺去。
與此同時,那老嫗和孩子分別將其他人隔開,裴述被那老嫗死死抱住了大腿。
而那幾個孩子竟然同時沖管伯顏和章猛。
人群看到刺客的驚變,慌亂作散,原本就擁擠的街道瞬間亂成一鍋粥。
洛書驚駭的睜大眼睛,她身後是元敏,倘若她閃身,那這一刀定然會刺到元敏身上。
倘若自己不閃,那女人匕首之上幽藍色的光,頃刻間便可要了她的小命。
流光瓊電之上,她直直向後倒去。
幾乎剎那間,元敏被她推倒,兩人直直摔向一邊。
那婦人的匕首落空,手腕一翻,狠狠向下刺去。
洛書將元敏一扔,一腳踢向那女子的手腕。
鮮血如飛線的珠子一般,滴落下來。
女子吃痛,匕首落地。
她捂住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洛書靴尖之上的那一抹寒光。
先機已失,倘若此刻再動手,也極難得手。
那女子冷嗤一聲,縱身一躍不見了身影。
而那老嫗和孩子也趁著人群的流轉之間,消失。
小桃率先衝過來,「有沒有傷到!」
洛書先將元敏扶了起來,「刮破了層皮,不礙事。」
燕懷遠道,「我們都大意了,屍體才剛剛發現,怕是還沒有運到義莊,畫像更是沒有出來,這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死者家屬如何能找到這裡!」
洛書哭笑不得,剛才自己就想過,但並沒在意。
她吃痛的按了按自己的手腕。
剛才推倒元敏之時,用力太大,可能脫臼了。
「是阿,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小桃憤怒的看了一眼那些人離開的方向,「肯定是那些人,錯不了!」
「哪些人?」
伯顏見她不停的揉搓著手腕,上前一步,抓過她的手,只覺入手冰涼細膩,仿佛是一塊上等的羊脂玉。
剎那失神。
隨即指尖一抬,只聽得空中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手腕脫臼,筋脈有些損傷,休息幾日否則會留下病根的。」
元敏道「你又救了我一命,剛才你明明可以躲開那女,卻生生倒下,倘若反應再慢些,豈非被那女人的匕首甩所傷,你放心,你的恩情,我元敏記住了。」
章猛本來就看元敏不順眼,這一下更來氣了,「就說你是拖油瓶,要不是因為救你,大人能受傷嗎?」
元敏怒瞪他一眼,「不許說我是拖油瓶!」
裴述一言未發,看著洛書腫成饅頭的手腕,深思。
燕懷遠也覺得心有愧疚,畢竟當時的情況以洛書的身手完全可以躲過那女子的攻擊。
「這是些什麼人,竟然會找到這裡公然行兇?」
洛書道「應該是一些舊怨。」
「不,不是鳳棲閣的人。」
裴述忽然開口。
洛書一怔,她原以為那些女子應該是鳳棲閣派來找她報仇的。
畢竟梅貴妃之死,與她有脫不了的關係。
況且,桐城蘇小晚那裡,也與她有些瓜葛。
「她所用的武功並非是鳳棲閣的路數,況且,鳳棲閣一向自負,不會利用孩子和老婦來誘騙殺人。」
他說此話不假,鳳棲閣若想殺人,那定然是光明正大,連御林軍的隊伍都敢去劫,何況殺她一個三品小官呢。
她目光深思的看著虛無之處,究竟是誰派來的?
並未注意到,一向目空一切的伯顏,目光則一直停留在她的手腕之上。
……
死者的身份已經確認了。
想來是太守府那邊聽到了什麼消息。
晌午過後,王學仁親自跑來一趟。
一來是詢問洛書有沒有被那些刺客傷到,二來是慰問一下迦南公主元敏,三來是將死者身份系一個光棍的消息告訴了她。
原來這死的男子,是這玉梨山上看守山林的一個男子,這人生性孤僻,家境貧寒,無父無母,一直生活在玉梨山余脈腳下,以那一片香樟樹為生。
他與外人交流甚少,以至於何時死的被丟在護城河裡,都無人知道。
王學仁的臉色很不好,看上去有些憔悴,不知是否是因為酒喝多的緣故,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常常別人說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
洛書心想,這傢伙也真是厲害,連續一個時辰的拍馬屁,都不帶重複一個字的,這等功力非一朝一夕可辦得到。
想來這傢伙也是用腦子累著了,到了下午就這般精神萎靡。
伯顏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茵犀香這種東西,王大人還是少用的好。」
王學仁早就知道他是醫聖之徒弟,一身醫術冠絕天下,有妙手丹青之稱的美譽。
「多謝先生提醒,年青時受了些小傷,一到了這梅雨時節,就會發作,用這東西可減緩一下傷痛。」
伯顏不再多說,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洛書道「既然死者沒有家屬,死才的後事,還請太守大人多上心。」
王學仁臉上不知是熱的還是別的原因,豆大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這花廳四面通風,床前又種了幾顆大的芭蕉樹,極是陰涼,他竟然會熱成這樣,也是奇事。
「王大人很熱?」
王學仁拿起袖子在自己肥膩的臉上擦了擦汗,「是阿,我生性怕熱,這時節早已用上冰了,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擾洛大人休息了,帳本已著人送來,放在前院書房,還請大人過目。」
「燕公子,王爺說您是年輕人,不必陪著他這老頭,您願意住哪都行,讓下官為您安排。」
燕懷遠笑笑,「如此,有勞大人了,既然找到了公主,與她一處,也有個照應。」
王學仁也是極會辦事,他早已看出燕懷遠在季羨之那裡的地位非同尋常,早已在驛站安排了上房,只等著燕懷遠開口了。
「如此,便不叨擾了。」
說罷拖著他肥胖的身軀,緩緩離去。
伯顏打開窗戶,「他受傷了,很重的外傷!」
洛書道「您剛才提到的茵犀香,他神色有異,按說先生的江湖地位倘若真的有陳年痼疾,定然會趁著機會找您看病,他竟然隻字不不提。」
「說明他不願意別人知道他受傷的事。」
「諱疾忌醫?有問題!」
「帳本那傢伙已經送來了,怎麼處理。」
他一副我也看不懂,你最好打消讓我查帳的想法。
「扔那吧,一堆廢紙?」
元敏伸著腦袋,「你還沒看,怎麼知道是廢紙!」
「倘若你貪污犯罪,會把自己的把柄送到別人手裡嗎?」
洛書問小白兔元敏同學。
「當然不會,我把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
裴述冷冷道「你這麼笨都知道不能讓把柄落到別人手裡,那傢伙比你還聰明一點。」
元敏「……」
眾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