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更年期到了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第四章更年期到了
經過了重重的遮蔽的帘布,一面藥香之氣撲面而來。
隱隱有孩童啼哭的聲音。
後院前的那一處空地之上,種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花草。
而那些以灌木叢所制的路障,顯然是用了某種陣法。
看似極近,幾乎幾步遠的路,卻走了很遠才到達。
若非有人引領怕無論如何也進不去。
洛書一進門,便見伯顏已換了一身衣衫。
將平日裡的白衣廣袖,換掉,袖口利落的扎了起來。
顯得手臂修長而結實。
他白皙的手指,在那一排瓶瓶罐罐之前翻飛著,聽到聲響也不回頭。
「來了」
洛書環視了一下周圍,在一個暖箱裡找到了那個啼哭的嬰孩。
那孩子身邊還有一碗羊奶。
他掙扎著小手,似乎想出來。
幽綠色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見到有人在,便沒了哭聲。
她忽然眼睛一熱,差點掉下眼淚來。
這樣一個孩子,自出生起,怕是要承受的比別人多吧。
她將那孩子抱在懷裡,嗅著著他身上的奶香。
伯顏抬頭,見不遠處纖瘦的少年,懷中抱著嬰孩,默然不語。
卻是沒來由的讓他覺得極是溫馨。
那少年肩膀極是纖瘦,肩膀比尋常男子要窄一些……
他想至此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隨即又極快的否定。
洛書將孩子抱到伯顏面前。
指著他高高隆起的腹部,和幽綠色的眼睛,緩緩道,「這孩子唯一可以救他的只能將腹部切開,看清楚畸形和病變的位置,然後將閉鎖的膽道和小腸連接在一起。」
「所以,現在我們必須有一個無菌的環境,一些可以與肉長合在一起的線,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其他的如何用湯藥吊住孩子的命,以及後續的事,由你來做。」
「這種線,確實有,金狁絲,這種東西可以與人體相結合,多年前我曾為別人接過一條胳膊,當時就是用這種絲縫合的。」
伯顏怔了怔,隨即又問道,「什麼叫做無菌環境?」
洛書道,「在我們眼前的這些空氣里,有很多東西是看不到的,但卻會影響傷口的癒合,這就是為何有人受傷之後,傷口會紅腫發炎一樣,把這些看不見的東西消滅掉,也大大提高了手術成功的概率。」
伯顏欣然點頭,對身後的小童子道「去準備幾壇酒」
洛書笑了笑,心想這人還挺聰明,一點就透,但是用於空氣殺菌的酒未必是最好的。
「不如去準備幾罈子醋,並且擺上幾個小爐子放在這屋裡。」
「醋也可以?」
「是的,相比於酒會產生的微醺,醋的效果更好一些。」
手術所用的東西準備好,伯顏極是認真的用銀盆洗手,又戴了那一雙送與洛書一模一樣的手套。
將一雙新的重新遞給她,「拿著,說不定需要你幫忙。」
洛書接過,又接他的指示讓這孩子吸入了麻沸散,同時又點住他身體的幾大穴道,方才劃開了腹部。
看著刀下那孩子纖瘦的身體,還在跳動,伯顏的手輕輕的抖了抖。
這麼多年的實驗,第一次在活人身上動刀,還是個孩子,不緊張是難免的。
洛書用將幫他撐開,找到肝膽相連的位置。
果不其然,如她猜想的一般。
整個手術過程還算順利,洛書只在一邊負責幫他撐開那孩子的皮膚,以及最後縫合的時候,將肌層分開來縫的事情交待了一下。
伯顏真不愧是醫聖之徒,自己僅點了幾個地方,他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後縫合之後,他又試探了一下孩子的呼吸,方才長舒一聲。
笑了笑,「辛苦」
他本就清遠如雪山的氣質,在那一笑間仿佛春風拂過江南岸,綠意遍野,雪水溶化。
極至的清冷不染塵埃,仿佛瑤池之上的仙子,然這一笑間,讓他有了屬於紅塵俗世的氣息。
洛書道,「極少見你這般開心。」
伯顏放下手術刀,將這孩子包好,又命小童餵了參湯為他續命。
一翻交代之後,方才道,「因為看到,他想起了當年的我?」
洛書驚問「此話何解?」
伯顏收拾好東西之後,示意她坐到外間的茶爐邊。
給她斟了一杯茶,方才道「洛兄有所不知,在下曾是孤兒,生下來就被父母所棄,因緣巧合,有幸被師傅收養,才活至今日,看到這孩子剛出生,便要被人執行天葬,竟然像是看到當年的自己,不知若是師傅晚來一步,我也會有這般下場……」
洛書抬眸看了眼前這個清遠憂悒的男子,方才明白,他身上那股不染塵世的憂傷來自何處。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過的很好不是嗎?」
她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伯顏笑笑,春末的夕陽透窗而入,斑駁落於他的眼角。
那般細長的憂傷里,潛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
洛書拿起面前的茶杯,陽光正落在她指尖,那般細緻的白,便展現到他眼前。
伯顏看了一眼那雙手,只覺得與自己有些不同。
他又復抬了抬自己手,雖是修長,但卻不如他那般珠圓玉潤,如珠如貝。
她這樣靜靜坐在他對面,一股極淡的清香,不是藥香,不是花香的甜甜的味道,緩緩侵入他的鼻息。
伯顏浸淫醫術多年,對氣味極是敏感,什麼樣的氣味都無法逃脫他的鼻,但此刻這種氣息,卻讓他找不出所以然。
那香氣若有似無,隨著對面那人的動作而起伏,忽然心底生出些異樣的情緒來。
像有一根小羽毛,輕輕的在誰的心上輕拂。
那種感覺,像這空氣里漂浮的香,捉不著看不透。
伯顏低下頭,又重複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洛書一偏頭,便見伯顏一直盯著自己那雙手看的出神。
笑道「先生這是在想什麼?」
伯顏抬起頭來,又恢復了那往日的那種清冷,仿佛剛才看著自己的手出神的並不是他。
「五元鄉下發的賑災藥材有半數以上摻加,以次充好,而同月,荊州的一些大的藥鋪,出現了一批販賣藥材的商人,而這些商人手中的藥材正是與朝廷賑災下發的一樣。」
他想了想,又說道「這其中牽扯的利益連甚廣,若沒有證據,怕是長安那邊也不好交待。」
洛書道「此事定與石破天有關,現在殺他還不是時候,瘟疫還有五元鄉蔓延,需要他的地方還很多。」
忽然洛書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
她之前進門時,曾經看到了伯顏柜子上擺的那一排琉璃所制的小瓶子。
驟然想到了疫苗的提取。
縱然是這種落後的時代,倘若有了這些東西,也不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她曾在大學時學過疫苗之父巴斯德做出狂犬疫苗的故事。
巴斯德從患有狂犬病的兔子身上,取了一小段的脊髓,懸掛在一支無菌的燒瓶中使用其乾燥,經過多次實驗,他終於發現,沒有經過乾燥的脊髓是極為致命的,而經過乾燥的脊髓卻沒那麼致命。
他將那燒而灰的脊髓研磨並用蒸餾水混合之後,注入到患病的狗身上,沒想到狗竟然活了下來。
用高溫滅活,留下下的病毒
這就是最著名的狂犬疫苗的雛形。
但目前來看這些瘟疫究竟是脊髓神經還是腦子神經,她還不太清楚。
雖然大學時曾自學過法醫課程,之後的幾年,也跟著沈廷玉做過解剖,但終究她的專業是刑偵。
洛書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簡單的告訴了伯顏,意思就是可以利用這種滅活性的病毒來控制疫情。
伯顏一開始聽得雲裡霧裡,後來越聽眼睛越亮,最後竟然激動的站了起來。
因為這一場疫情里,感染的動物也很多。
但這種事情是有風險的。
她已將這件事情的厲害關係與伯顏說清楚,她相信,這樣一個聰明的人定然知道分寸。
伯顏很是感激。
洛書想自己不過是提供了一些理論上的知識,真正需要付出的還是他自己。
臨走時,她看了一眼靜靜的躺在暖箱裡的孩子,小小有額頭之上已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命途多舛的孩子,上天既然讓你大難不死,必定有後福阿。
伯顏道「你他幾人初到五元,不若就先住我這裡,也可方便在下隨時請教。」
洛書道「哪裡敢讓醫聖之徒稱請教,真是折煞我了。」
兩人相視一笑。
春末夏初的五元鄉,空氣里儘是香樟樹氣息。
一開門,便可見堂前的青山雲黛。
這種獨特屬於江南小鎮的寧靜與恬適,就像窗下葳蕤生長的那顆芭蕉一般,在一陣午後細雨里,聽雨落在葉上的滴答之聲。
洛書放下筆,將那封信箋裝好,輕輕扣了兩下窗欞。
不過須臾,裴述面無表情的從窗外飛進來。
洛書道「門開著,為何喜歡跳窗?」
裴述冷冷道「距離太遠,不適合施展輕功。」
洛書發現,自她從伯顏那回來之後,裴述這傢伙看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好像也沒得罪她吧。
「英熊,最近心情不好?」
裴述懶懶瞥她一眼,搖頭。
「那最近吃的不滿意?」
英熊繼續搖頭。
「他是更年期快到了,看人家伯先生比他長的好看,所以嫉妒!」
小桃從外面捧著一碟水果進來,沒好氣的懟裴述。
洛書扶額,小桃姑娘跟自己混了一年,一些她的常用詞竟然用的比她還溜。
裴述瞥她一眼,冷冷吐刀,「你的臉又圓了。」
說罷不待小桃發作,身形一閃從窗口飛了出去。
小桃對著他的背影哼了一聲。
「小姐,不用理他,他就是這得行,今日晌午見你跟著伯先生去藥爐,他就這副樣子,哼,小氣鬼。」
「章猛回來了嗎?」
洛書問道。
「回來了,他說,石破天在咱們回去之後,便加派了人手去崔家寨的那片山林找線索了,不過他還說,他派出的那些人,一年就是蠢鈍如豬,破案不行,殺豬倒了可以」
「個個都像那個殺豬的仵作朱大腸一樣。」
小桃絮絮叨叨的說著。
洛書想了想,「你去告訴章猛,晚上咱們出一趟義莊」
一聽說去義莊小桃眼底明顯有些興奮。
「好,那裴述那傢伙呢,還有元敏公主?」
「她身份特殊,那種地方,還是不要去的好。」
而彼時正在邊聽牆角的元敏突然從牆角處伸出腦袋來,「不行,為什麼不帶我去,我一定要去?」
上午被我朝官員震撼住的元敏小姑娘,那一具鮮活的屍體似乎已經激發了她心底的正義。
她覺得自己滿身是力量,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活的這麼刺激過,她覺得和這幾天的生活相比,以往的十六年,就是白活了。
當然這種刺激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當她看見洛書拿著一柄寒意森森的刀,站在那一具輕度腐爛的屍體面前,看見義莊昏暗而悠長的燈光,打在那具慘白的屍體臉上時。
這種刺激變成了驚嚇。
生生發了三天高燒。
此乃後話了。
……
五元鄉的義莊,破舊的簡直可以用荒廢來形容了。
試想一下,長安城這種繁華之地的義莊都已破敗如此,這種縣鄉級別的地方,又能好到哪裡去。
那一是間坍塌了半邊的破廟。
廟裡舊年曾經掛的一些帳幔早已被歲月啃噬的斑駁流離,原來的那一尊城隍爺,金身應該被人移走了,只剩下半間還未坍塌的地方。
擺著幾個簡陋的小架子,靠牆的一邊,幾個黢黑的燭台,已燃燒到底的蠟燭,發出字字拉拉的聲響。
雖是春末夏初,然此義莊卻是寒意森森。
元敏只覺得自己牙齒上下打顫,她瑟縮在裴述身後,怯生生的看著洛書手中的刀。
不敢說話。
死者,男,十五歲,崔家寨人氏。
從身體僵硬程度,屍斑沉著程度來看,死亡時間大概在三到四天。
死亡因為是胸腔被剖開,心臟被挖而死。
洛書將那孩子的衣衫劃開,只見胸腔處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露著白森森的骨茬。
屍斑主要陣著在背部,頸部,腰以下部位,皮膚呈現皮革樣化。
胸口那處傷口,表皮外翻,紫黑色的血跡凝結,傷口邊緣處光滑,無撕裂。
胸骨斷裂處參差不齊,血管與心臟的連接處呈撕裂狀態。
死者面部表情祥和,瞳孔散大,鼻腔里些許草屑。
洛書小心翼翼的將死者鼻腔里的東西夾出來,放在托盤上。
做完一系列的檢查,她方才將手套摘掉。
「是被人以麻沸散迷暈之後,徒手挖開出了心臟,只不過這孩子死的時候,應該沒受太大痛苦。」
章猛一聽那句徒手挖開了心臟只覺得牙齒一酸,罵道「誰他媽這麼變態,敢對一個孩子下手!」
裴述鄙視的看他一眼,「沒見識。」
「這孩子身上並沒有其他傷口,我猜測這個兇手的目的就是殺人取心,而且他又是一個比較講究的人,能麻沸散將死者迷暈,失去痛苦,為的就是防止受害人掙扎……」
她想了想,又轉頭看了那孩子一眼。
十四五歲!男性!心臟!
這個年紀的心臟意味著什麼,強壯,有力,青春,鮮活……
兇手的目的只是殺人取心。
若崔家寨那死去的六人都是他殺的,那是否他現在已經有了六顆人心了,他到還要殺多少人?
假如崔家寨只是他殺人範圍的其中一個小村子,那麼是否還有其他村寨的人失蹤,被挖心?
現在只有一個地方可以查到這些失蹤人口的報案!
洛書道「回去吧,明兒一早去找石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