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陷井
2023-11-28 16:08:24 作者: 憶水若寒
此番春圍,隆慶帝只帶著三位妃嬪。
一位是小產剛出小月的梅貴妃,一位是新晉寵妃蘇貴人。
還有一位是瑜妃,也就是章陵將軍的胞妹,章猛的親姑姑。
估計這次帶她來,全是因為章家的面子。
春圍的祭祀典禮在次日的午時,由朝中禮部尚書親自主持。
到了最後一關,獻祭典禮,隆慶帝以六百年前高祖流傳下來的血飲弓對天而射……
接著轟隆隆的大部隊,高舉著獵箭,騎著高頭大馬,興沖沖的向著林子深入飛奔而去。
那些去年冬季里養肥的狐狸,野兔,棕熊,獐子,怕是要受一番折騰了。
葉沉懶懶坐在帳篷里,眼睛時不時的對著坐在他對面的洛姑娘瞄阿瞄。
第一眼……唇紅齒白。
第二眼……透過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下,膚若凝脂。
第三眼,雪白的指尖圓潤如珠貝,真好看。
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終於洛書惱的將棋子一放,「你這樣偷窺我,我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
葉美人欣然點頭,「嗯,你確定你是在思考下棋?」
洛書低頭看了一眼,經緯分明的棋盤之上,縱橫交錯的連續排成五子的白棋……
覺得自己的行為確實有點敷衍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個什麼,我走神了,抱歉,要不再來一局。」
葉美人立馬表示,自己不願再受她棋藝的荼毒。
他索性將棋子一放,懶懶的靠在後面,定定的看著她,「說吧,你有什麼打算?」
洛書抬眼看了看他,忽然一笑,葉沉立馬覺得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丫頭一這樣對他笑,八成沒好事,不是借錢,就是借人……
「需要找您借人?」
葉沉心想,果然不其然,來了吧!
「誰?」
「賀濤,江旼都可以,或者是你身邊數得上名號的?最好再來一個女人。」
葉沉忽然笑了笑,「目的?」
「引蛇出洞」
兩人相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篤定。
……
木蘭圍場,雖叫圍場,其實並沒有與外界的界限。
因其位於長城腳下,是平原,林地,戈壁,山地的交匯處,生活著少量的關內牧民。
每年的春圍都會持續半個月至一個月,與當地一些牧民也會有些接觸。
祭祀典禮的次日。隆慶帝特地在廣場上擺席宴請赫連玦。
而梅貴人因小產生一月,一直養在深宮裡,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出來見識見識,哪能聽從隆慶帝的話,窩在帳篷里呢。
她叫上蘇貴人,帶著幾個心腹宮人,騎著小馬駒,四處溜達溜達。
一路上與蘇貴人討論著各種地域風貌,偶爾低語幾聲別人聽不到的悄悄話。
兩人的關係早在這些心腹宮人之間秘而不宣了。
梅貴妃看上去心情不錯,似乎已從喪子之痛里走出。
蘇貴人看了一眼空曠的草原,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查出了是誰下的藥?」
梅貴妃冷哼一聲,「查什麼查,無非就是那幾個老女人,經年久月,姿色漸消,又見不得別人好,不過,走了一個孩子,換得你上位,也算值得了。」
蘇貴人眉心一蹙,低嘆一聲,「若讓我抓住那人,定不輕饒!」
最後那個「饒」字剛出口,便聽見不遠處的樹林裡傳出些許聲音來。
一個帶著關外口音的女子,低聲哀求,「你去年來時,便說要帶我走,為何到了現在,還不給我個準確的消息,我等了你三年……」
接著便聽那男子京腔極重,語氣里極重的不耐煩,「你小點聲音,這裡是什麼地方,容得你這樣撒野,我去年何曾說過要帶你入長安,是你自己異想天開……」
接著便聽那關外口音的女子,帶著哭腔道,「原來你騙我,兩年前我告訴你,我懷了孩子,你親自跑來關外說這孩子要不得,會毀了你的前途,生生打下那六個月已成型的男胎來,姓章的,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若今日不給我個準話,我就死給你看……」
那女子似乎沖了出去,繞出了那一片廣袤的樹林。
梅貴妃和蘇貴人相視一眼,躲在了樹後,命心腹牽馬撤走。
那女子一出樹林,面貌便展現在了她二人眼前。
兩人皆是一驚。
實在沒想到,這般荒蠻之地,竟然能養出如此水靈的姑娘。
更讓二人吃驚訝的是那負心男子,竟然是瑜妃的侄子,章陵將軍的兒子,章猛。
兩人繼續隱藏在樹後不不作聲,靜靜的看著那兩人你追我趕。
章猛也似乎有些怕她鬧出事端事,跟的極緊。
但那女子如瘋子一般,跑的速度極快
章猛畢竟是武將出身,人高馬大,一把抓過那女子摟在懷裡,像是哄了幾句,那女子便不再鬧騰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相擁之後,一起向著偏僻的帳篷處走去。
明眼人都知道,那個方向意味著什麼……
彼時。
躲在樹後的梅貴妃和蘇貴人蔑視的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須臾。
兩人閃身而出。
蘇貴人道「是現在解決嗎?」
梅貴妃從腰中拿出一個玉制的小壺,晃了晃,「想不到他姑姑這個老女人不是東西,連帶著侄子也不是東西,上樑不正下樑歪,留著也會禍害這世間其他苦命女子。」
蘇貴人嘴角浮一起一抹嗜血的笑意,「就喜歡看這些壞男人們喝下去之後疼痛扭曲的嘴臉……」
梅貴妃冷冷一笑,看了一眼,西沉下去的日光,「還等什麼,等他活到天亮嗎?」
兩人腳步極快,向著那偏僻的白色帳篷處奔去。
章猛此刻正摟著那懷中女子說悄悄話,猛然覺得身一有一陣旋風而過。
他剛一回頭,便覺得氣海穴一緊,接著渾身上下動彈不得了。
而懷中那女子,嚇的趕忙將她推開,收斂好自己的衣衫,怯怯的躲在一邊。
梅貴妃走到她身前,語氣極是溫柔,「你怎麼這麼傻,看不清他是個負心漢嗎?他一介天之驕子,如何會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為妻,別傻了醒醒吧。」
那外族女子,瑟縮在一角,不敢言語。
章猛一瞧見眼前的人,瞬間呆住了。
他又囧又羞,想跪下下半身卻又動不了。
「貴妃娘娘胎,蘇貴人,這是何意阿。」
梅貴妃笑而不答,只是小步徘徊在他身前,手中的玉瓶一直在不停的搖晃著。
「能做為我手裡死的第十二個人,章將軍,我認為你應該感到榮幸。」
章猛這下真的呆住了,他再次試著沖開穴道,奈何紋絲不動。
「我與兩位娘娘往日無怨,今日無仇,兩位為何要治我於死地?」
蘇貴人忽然笑了,「住日無怨?你們這些臭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你該死,何需有什麼怨!替天行道,何需要理由!」
梅貴妃笑了笑,拿起那手中的玉瓶,「放心不會痛的。」
說罷指尖一抬,便要點他的啞穴。
章猛趕忙道「第十二個人?二位貴人好歹讓我死的明白些?」
梅貴妃看了一眼蘇貴人,「藍鵲還是你來說吧,本宮懶得給這傢伙解釋。」
蘇貴人,正是詐死在流放之地的藍鵲。
時隔幾個月,她眉宇間的氣質更加陰鬱,「京城外的那十起高官無頭詩句的案子,你可知道?」
章猛點頭如搗蒜「知、知道!」
藍鵲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就那你所知的,四年之內,無人破的了的案子,沒有傷口,沒有掙扎,沒有痕跡,橫死的那些高官!」
章猛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可是薛城那次不是被發現了嗎?」
藍鵲眼中閃過一絲陰鶩,她冷哼一聲,「那不過是個意外!」
說罷,她忽然又想起來什麼似得,笑的極是古怪。
「聽說你調到了那個狀元書生手下去做京巡了,自己手下的得力幹將死在荒野,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說罷竟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那聲音裡帶著些許的瘋癲,聽的讓人毛骨悚然。
章猛還想再說什麼,梅貴妃一眼眼神遞過去。
藍鵲手指一抬,一根極精細的羽毛似得東西從她袖口飛出,直直向著章猛鼻子掃去。
章猛只覺得鼻子癢的難受,張口便要打噴嚏。
只在那一剎那間,梅貴妃一步上前,打開那玉瓶,將瓶中的東西一把倒入他的口中。
驚變發生在一夕之間。只見一直瑟縮在牆角的那女子,忽然暴起,一把將章猛推倒。
那白色的液體眼看全數灑落在地上。
原本被定住氣海穴道的章猛忽然一個後空翻,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極精緻的小壺,翻手間,將那液體接住。
與此同時,有人闊步而入,身後的落日餘暉將她周身照的極亮,逆光里,那人仿若是從天而降的謫仙。
梅貴妃與藍鵲瞬間愣住了。
因為她們看到,在洛書身後,緊跟著的,正是隆慶帝,瑜妃,金國使者,還有章陵將軍。
尤其是後者,臉色鐵青的難看。
洛書親自上前,將那女子和章猛扶起,低聲道了一句,「辛苦」
示意他可以退場了。
章猛向後瞥了一眼自己老爹的臉色,覺得還可以加點戲。
膝行的爬到他老父親身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哭,「爹阿,孩兒不孝,差點就沒命給你養老送終了,有壞女人要謀害我阿!」
章陵的臉色鐵青的幾乎滴出水來。
赫連玦適時上前,依舊溫文爾雅「想不到,貴國後宮中妃子,竟然如此有本事,連殺高官十一人,竟然找不出她殺人的證據,真是佩服佩服,我大金絕無此人才!」
隆慶帝一聽,臉色黑的和老章有一拼。
他怒目而視的瞪著眼前這兩人,問道「若華,你剛說的,可是真的!」
梅貴妃臉色慘白,握住玉瓶的手緊的骨節分明。
隆慶帝見她不答,更加怒了,轉頭頭道藍鵲「紫蘇,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鵲本就對隆慶帝無感,更談不上任何感情,平日裡對他的態度也不會太好,更何論此刻。
她將並沒有別管一邊,不答。
隆慶帝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臉黑的更深。
洛書此刻趕忙上前,「陛下,此女並非叫紫蘇!」
隆慶帝幾乎是用吼的,「那這個賤人叫什麼?」
「她叫藍鵲!」
「藍鵲?怎麼是這個名字?」
做為一國之君,他自然不會記得一個犯過事的女囚的名字。
洛書道「九城兵馬司薛城之死,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
隆慶帝一怔,顯然是有些印象的。
「說下去!」
「當日結案時,因念及案情特殊,陛下寬宏大量,將殺頭之罪改為流放,而此女在三個月前,登記已亡故,卻沒想到,竟然是詐死在了流放地,轉而入了宮,機緣巧合之下,竟然成了陛下的寵妃。」
她頓了頓,「陛下受了蒙蔽,臣甚感心痛。」
而此時,一時在旁邊默然不語的瑜妃忽然低低的哭起來。
隆慶帝本就心煩,「你哭什麼?」
瑜妃道「想我章氏一門,滿門忠烈,哥哥到了三十歲才有了這個兒子,而我娘家也就這一個侄兒,想不到竟然有人想害他,陛下……不能輕饒阿。」
隆慶帝揉揉眉心,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那裡立成一尊雕像的梅貴妃和藍鵲,怒罵道「賤人,還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