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雨和神父

  很巧合的是，在董蠍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記憶之一，也是在一場大雨之中。

  有過那麼一句話，一個人的一生如何評價，可以看他的葬禮上有多少人來。在父母的棺木下葬的時候，董蠍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父母的朋友會那麼多，而且其中七成都是母親的朋友。絕大多數，都是華人，其中許多是直接坐飛機從Z國飛來M國的。

  父母的一生，到死，都一直在進行著驅魔工作。時至今日，董蠍也不明白，做這樣的工作，是出於使命感，還是因為家族的宿命？根據他所知，父親也一樣是著名的驅魔工作出身。

  而最讓他意外的是……米德萊神父居然也是母親的好友。當然，母親的朋友實在太多，神父並不算是其中關係最好的，事後神父說過他和母親也只接觸過並不算長的一段時間，但他可以肯定地告訴董蠍，母親是一個偉大的人，現在的她，已經去了神的懷抱。

  大雨中，董蠍穿著一身黑衣，看著棺木葬入泥土之下……而神父則撐著傘，拿著《聖經》，念誦著那些神父們在葬禮上經常會說的話。可是，那一刻，神父的話語，他感覺並不是格式化的，而是充滿了真摯，和對死者的追念。

  那是對董蠍而言充滿孤獨的日子。參加葬禮的人，除了舅舅，竟然沒有哪怕一個親戚來參加葬禮。現在想來，都是擔心被連累吧。母親的家族只有舅舅了，而父親家的人，似乎一直都不喜歡母親和母親的家族。

  每一個母親的朋友，都宛如親人喪生一般地在葬禮上哭泣，很多人甚至擁抱初次見面的他，說他的父母是怎樣好的人，說他父母的死是一件多麼讓人遺憾的事情。

  那時候，董蠍就知道，殺死父母的，是魔鬼。

  那一天的大雨持續了很久很久。而董蠍幾乎流幹了一生的眼淚，而那時候，伊莎貝拉陪伴了他一晚上。那時候的伊莎貝拉，還是個幼兒園都沒畢業的孩子，可是她卻一直陪伴在董蠍身邊到她睡著。

  第二日，舅父就離開了。他臨走的時候對董蠍說，他不能帶走他，讓董蠍好好地待在這。

  董蠍那時候很痛苦……在戈米尼克家族，他沒有任何歸屬感。可是，他只能待在這。現在想來，對舅父而言，他也只能無奈地將唯一的外甥留在戈米尼克家。對當時的舅父而言，董蠍是他最後的親人了，為了他，舅父一直繼續在黑影教派內擔當間諜工作。

  那時候，在悲傷和迷惘的情緒下，董蠍去找到了神父。當得知神父和母親認識後，他忽然覺得神父比一直撫養他的伯爵更顯得親近一些。而那時候，在教堂內，維爾文和伊莎貝拉安靜地祈禱著，而董蠍去找到了神父。

  「米德萊神父……神真的平等愛著所有人嗎？為什麼神愛他們，卻讓他們就這樣悲慘死去呢？我，不知道多少次向神祈禱過，祈禱過……讓他們平安……」

  「斯科彼恩，」神父那樣對董蠍說道：「在這個世界上，人必定經歷無數的苦難，就連基督也曾經被出賣而釘在十字架上。但是，這苦難，也正是人生的組成部分。」

  那時候，董蠍看著頭頂的十字架，若有所思。

  「神愛著我們世人，正如你對你父母的愛一樣。」神父用最溫柔的語氣，對董蠍說著：「我們的人生，應當好好地度過，如神愛著我們一樣去愛人。」

  董蠍其實也並不完全明白神父的話，但他看到了神父眼中的淚痕。

  神父對於他，是真正地關懷備至。

  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即使真有神，也並沒有人類想像的那樣無所不能。人們認為神可以全知全能，不過是因為自身太過弱小了。這個世界太殘酷，所以人們將自己的願望寄託給一個全知全能的存在。

  忽然，神父蹲下身抱住了當時還是個孩子的董蠍。

  「斯科彼恩……我不知道怎樣安慰你的傷痛……但是，請你忍耐下去……」

  董蠍不會忘記那時候神父的擁抱。現在想來，或許對母親而言，神父只是她諸多朋友的其中一人，但對神父而言，母親很可能是極為重要的一位摯友。

  然而現在，他記憶中神父最後的印象，卻是已經變成了一個魔鬼。

  ……

  孟沁冬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而她驚訝地發現，自己受傷的部位不痛了！而後，她發現董蠍就坐在床邊。

  「不管怎麼說之前謝謝你。」董蠍給她遞了一杯水，說道：「這個屋子有儲存的飲用水，你先喝點水吧。」

  孟沁冬撫摸著之前受到槍傷的位置，疑惑地問：「我到底……」

  「我治好你了。具體就不告訴你了，我也得留點底牌。」

  孟沁冬也不知道董蠍是怎麼做到的，之前她似乎是因為受傷過重昏迷過去了。

  「他們……」

  「我跑到之前那輛坦克的位置，他們追來後，就被那些魔鬼纏住了。我們因為做出了考題，魔鬼沒有襲擊我們。這才……逃過一劫。」

  孟沁冬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舒了一口氣，說道：「謝……謝謝你，我，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你應該經歷過很多這種生死時刻吧？」

  「是……但中槍是第一次。說起來……會不會留下疤痕？」

  當著董蠍的面，她也不好解開衣服看。

  「沒有疤痕。」

  「那就好……等等，你，你看過了？」

  中槍的那個部位……實在是太接近心臟了，而人心臟的位置，是在……

  「好……好吧……」她嘆了口氣，畢竟自己也不是放不開的人。因為母親的影響，她雖然以自己的美色去換取男性考生的幫助，但她從來不會讓那些人輕易得手，一直謹守最後底線。而她也因為運氣獲得過一些獎勵，讓那些男考生無法對她用強。她始終認為母親的失敗，正是因為她嫁給了父親，正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只有吊著那些男人，他們才會永遠對自己念念不忘。

  當然，今非昔比。現在的她沒有半點獎勵，所以這次她也打算豁出去，真的付出點實質性東西來換取董蠍的庇護了。所以……這點事情，她也就不計較了。反正，也是遲早的事情。

  「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了。」再說下去，這章可能就要屏蔽了，所以董蠍岔開了話題：「現在你暫時別擔心，這附近沒有魔……」

  孟沁冬忽然清醒過來，說道：「等等！我……我昏迷了多久？」

  她迅速抽出自己口袋內的考卷一看，卻是驚訝萬分。因為……考卷上面，填寫上了許多新的答案，看上去，有了三分之一的內容！

  這字跡自然不是孟沁冬的。當然，字跡不會被判定為作弊，過去董蠍聽維爾文提及過類似的考生作弊事件。核心情報他不會告訴董蠍，但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還是會和他分享的。

  孟沁冬抬頭看向董蠍，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是董蠍抄寫到自己考卷上面的？可是，他不怕骷髏睜開眼睛嗎？作弊一旦被抓現行，就是立即死亡！孟沁冬不覺得自己的美貌和價值能高到讓董蠍捨生忘死。

  董蠍當然不會告訴孟沁冬他是怎麼將答案抄寫上去的。不過毫無疑問的是，正常情況下他是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幫孟沁冬抄寫答案的。捨生忘死這種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即使孟沁冬以懷孕的說辭救了他一命，但他也不可能拿生命去報恩。他救孟沁冬，也不知道是報恩的因素多一點，還是需要她提供的情報的因素多一點。

  「我不會讓你死的。」董蠍指著她手上的考卷：「記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