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神聖之戰（五）

  沙維爾·斯圖爾特一直覺得，未曾拜訪過已逝的不周山之主許易，是自己平生的一大憾事。

  曾經以凡人之軀阻攔惡魔的沙維爾認為，天下無敵的力量雖然值得敬畏，但「知必死而義無反顧」的氣魄和勇氣才是最可貴的品質。

  不周山主許易，憑藉一己之力攔住二十三尊「聖」，把他們牢牢擋在地球外面，硬生生拖了七十五年，率先攻入聖域的其他八位神主借著這個時機大肆破壞，轟殺了留守在大本營的六尊「聖」！

  也因此，在戰爭初期，地球才能憑藉八位神主與對面鏖戰，沒有被一波衝垮。

  「不世之功啊……」沙維爾輕喃，看向右側，金髮的加百列和米迦勒並肩站在那裡，與他不同，作為最純粹的初代天使，這對兄妹都是金燦燦的長髮，上面蘸上鮮紅的血液，悽厲而壯美。

  不像自己，作為飽受詬病的「不潔天使」，擁有的是吸血鬼常見的深紅長發，牙齒也尖利，看著就不像什麼好鳥。

  想到這裡時，沙維爾輕笑，握了下拳頭，這是他很早之前就擁有的習慣，大戰未啟時緊攥雙手，可以讓神經時刻保持興奮。

  主神之下，神聖教會一方的神袛，自己的戰功可以排進前三，也因此，雖然還沒有晉級真神，但依然可以站在前邊，站在耶和華的身後。

  前方，身穿白袍的耶和華逗弄著不知道從哪裡抓來的鳥兒，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輕鬆得像是在集市上閒逛的富家翁。

  可在此處的十二位神袛卻沒一個敢有半點托大，只聚精會神地做著準備，戰爭打到這個地步，存活的神袛都經歷了大大小小數萬次兇狠搏殺，大多數都時刻處於重傷狀態，然而此時，他們卻毫無低沉的情緒，每個人心中都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

  今天，是聖戰歷8642年。

  亦是地球聯軍第一次攻入聖域腹地「天之中洲」的日子。

  在今天之前，戰爭一直處於地球防禦的階段，聖域在時空節點周圍修建十座戰爭城池，源源不斷地派兵過來，試圖攻入地球宇宙。

  這八千多年，地球生靈戰死無數。

  ——光看今天站在耶和華身後的神袛數量就會明白，只有區區十二位，就算是總共四路神袛軍團加起來也才不到五十位，而在戰爭開始前，地球存活的神袛接近二百，更別說兩界爭鋒時氣運激盪翻湧，應運而生了大量天才，這八千多年，晉級神袛者過百！

  而今，能活著參加今日反攻戰的，也不過五十位罷了。

  般若智慧文殊菩薩、灌江口顯聖二郎真君、奧林匹斯的波塞冬、六翼天使長拉斐爾、絕望之龍尼德霍格……

  一串長長的名字被刻在了「光明碑」上，那是陣亡的神袛們，在最上面，甚至還有神主的名字。

  九大神主，已去其五。

  剩下的神主，也只是脫著殘軀勉力支撐罷了，譬如看似輕鬆的耶和華，因為連續斬殺兩尊「聖」，而使自己的命運河流乾涸枯竭，再不能逃脫死亡。

  然而，對面的「聖」們，也僅剩八尊了。

  最高階戰力的對比已經逆轉，反攻的號角吹響了。

  四千年前，太玄司司主張清聖聯合前任東海龍王敖東來，裡應外合，大破落神城，華夏聯軍一舉衝破枷鎖。

  自那以後，地球超凡和軍隊開始不斷蠶食聖域布下的萬里封鎖鏈，付出恐怖傷亡和代價的同時，也取得了極大的戰果。

  直到今日，剩下的四尊神主將帶領所有神袛攻入聖域腹地「天之中洲」，讓戰火燃盡一切。

  至於那之後……將又會是新一輪長時間的拉鋸戰。

  不論付出多大代價，兩界都不會停手。

  直到一方屈服，淪為奴隸。

  耶和華梳理了下鳥兒的羽毛，放它自由，自己則慢慢向前走去。

  他不發一言，每走一步，身邊的空氣密度都會增大十倍。

  半晌後，耶和華周身的空氣已經比鋼鐵還要沉重千萬倍，極致的密度帶來恐怖的熱量，他仿佛處於太陽的核心，身邊時刻發生數以萬計的核聚變。

  然而，這樣的阻攔並不會讓耶和華有半點滯澀，他領著身後的神袛們向「天之中洲」走去，寂寥的沉默後，耶和華緩緩開口：

  「這次，我和女媧、焚天、釋迦各領一路，殺入聖域核心，必會遭遇前所未有的抵抗，現在這種世界意志無意識地排斥，也只是小兒科罷了。」

  「此役，我若陣亡，爾等便立米迦勒為天堂大君。」

  「呵……孩子們，不要為了我哭泣。」耶和華回頭看著眼圈通紅的天使們，笑道：

  「萬物有生有枯，何必為了零落的老樹傷心？我這一生做過太多轟轟烈烈的事，也有過悔恨和黯然……無論如何，這就是我耶和華的一生了。」

  所謂神主，當為眾生開天地、當被眾生頂禮膜拜、當為眾生死！

  燃盡一切，無泣無悔。

  耶和華說完，摸了一下臉上深可見骨的傷疤，這是聖域最強者「天聖」所留，差點就要了他的命。

  當然，那位天聖已經死亡，和盤古同歸於盡，雙雙戰死於荒野。

  「老朋友……估摸著我馬上就要去找你喝酒嘍……」耶和華想著，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沙維爾。

  世人都知道「不潔天使」沙維爾·斯圖爾特以血族之身，深受耶和華的寵愛，可卻無一人知曉原因。

  然而，答案往往藏匿於不起眼的歷史塵埃中。

  比如八千多年前，沙維爾母親的婦科體檢報告。

  這位生出偉大孩子的母親，直到死亡時也依然是處女。

  耶和華搖搖頭，不再想沙維爾的事。

  就讓這一切，埋於歷史的灰燼當中吧。

  他的背後開始浮現羽翼，一對、兩對、十對、百對、萬對……

  「天之中洲」開始發出哀鳴，這位地球神主的力量已經是絕對的極限，讓天地都感到畏懼。

  終於，在某個瞬間，耶和華舉起權杖，巨大的聲音響徹在聖域各處：

  「地球，萬勝！」

  轟！

  同一時間，女媧、釋迦牟尼、梵天三位神主帶領著下邊的神袛們開始進攻。

  絕對的能量和破壞力開始侵襲聖域，萬萬里土地海洋蹦碎蒸發，留下最原始的基本粒子。

  當第一道衝擊波過去，地球聯軍的將士們開始順著神袛們開闢出的路前進，雙方數以億萬計的勇士撲殺到一起，轟撞、消融。

  地球聯軍更加訓練有素，只是在這種級別的戰場上，每分每秒都有萬人死去，他們的骨骼碎裂、鮮血迸濺，只是在無數地球靈魂消亡的瞬間，似乎在聖域上空匯聚成一道霸烈的吶喊：

  「地球，萬勝！」

  「為了人類！」

  「為了……我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