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沒有什麼怪事不可能發生

  就是那一瞬間，美麗的電光照亮了整個石殿。

  天上的雷光停止閃爍，白霧散去，風吹動鐵板的聲音散去，整個石殿中只剩下了『滋啦滋啦』的聲音。

  那是高壓直流電灼燒的聲音。

  「啊啊啊啊————」

  藍衣靈修驚了，雖然失去了高等生物的物理形體，但是他還保留著高等生物的感覺。

  換言之，他能夠感覺到疼痛。

  「啊啊啊啊————」藍衣靈修低聲嘶吼。

  火辣辣，上身火辣辣，下身火辣辣，全身火辣辣。

  頭皮發麻，這就是被點擊的快感嗎？

  最初的灼燒感過去，藍衣靈修發現自己進入了另一個階段，進入到了顫慄的階段。

  這顫慄仿佛沒有盡頭，無休無止，藍衣靈修渾身顫抖著，雖然抖得厲害，但是他心裡完全沒有痛苦或不安之類的感覺，相反，藍衣靈修很享受這種感覺，他從這灼燒和顫慄中感覺到快樂、感覺到祥和、感覺到生命的喜悅。

  這喜悅令他情不自禁地要叫出來。

  「啊啊啊啊——你往我身體裡插了什麼東西啊？」

  「是電動馬達，哦，不，是電擊棒！」丁成羞澀地糾正了自己的口誤，同時手上動作不敢怠慢，牢牢握住電擊棒的尾端，然後將電擊棒的另一頭試探地伸進那灘污水中的更深處。

  「啊啊啊啊啊————」藍衣靈修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吶喊。

  而無論藍衣靈修如何哭鬧，丁成自巍然不動，只是堅定地執行工作的內容——把電擊棒努力伸到污水中的深處去。

  焦黑的煙和灼燒的味道從寶藍色的污水中離析出來，升向高空，污水的面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從一平方米那麼一大坨，漸漸縮小成了座椅靠墊大小。

  這個變化令丁成感到欣慰，這代表著電解的方法起到了作用。

  高中化學教材誠不欺我。

  因此，丁成更加堅定了信心，不管藍衣靈修如何哭喊，只是牢牢地握住電擊棒，堅定地把電解的任務完成。

  話說，這高壓電的力度真的是蠻強的，丁成的右手一直握著電擊棒，可以感覺到那種來自於棒身的劇烈震顫。

  這應該有多少伏特呢？

  十萬伏特？二十萬伏特？三十萬伏特？丁成心裡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不過根據電光和藍衣靈修嚎叫的程度推測，這根電擊棒的伏特應該不會太低。

  被這樣一根高壓電擊棒持續電擊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呢？

  丁成思考著，藍衣靈修用持續的『啊啊啊啊——』來回應。

  丁成露出微笑，聽這個叫聲，還是很有活力的樣子嘛！

  要不要嘗試再加大碼數呢？

  丁成低下頭，慈祥地觀察著藍衣靈修，密切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藍衣靈修已經被電酥了，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全身都軟了，只能癱在地上做一條鹹魚狀。

  但即使是這樣藍衣靈修依然能夠感覺到快感，快感像電流簌簌地從他身體裡穿過，每當那感覺來的時候，藍衣靈修就要直起脖子低吼一聲，當那感覺過去的時候，他的身體就有迅速癱軟下去。

  不對，我怎麼會有脖子？我不是已經溶解了嗎？

  藍衣靈修感到疑惑，不可置信地低下頭，發現他肩部以上的物理組織已經得到復原。

  藍衣靈修：？？？

  「這是電解的妙用啊。」丁成和煦地向藍衣靈修解釋：「通過電解，把污水中的有毒有害物質轉化掉，這樣你就可以恢復成原來的形體。」

  藍衣靈修：？？？

  還可以這麼操作？

  藍衣靈修驚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雙手環抱住自己。

  手摸到骨骼的那種堅實感提醒著他這是真實的，藍衣靈修不僅喜極而泣。

  「我又可以做人了！」

  高壓電汩汩地輸入進藍衣靈修的體內，帶給他該死的灼燒和邪惡的顫慄。

  但藍衣靈修現在不覺得這顫慄是羞恥的了，他的思維發生了變化，他現在覺得這是希望的顫慄，這是正能量的顫慄。

  「請大力的電擊我吧！」

  「請儘管拼盡全力！」

  「不要因為我的叫喊而憐惜我！」

  藍衣靈修驚喜地請求著，語氣禮貌、平和。不知不覺間，他暴戾的一面已經收起。

  「我不會因為你的喊叫而憐惜你的。」丁成平靜地說道：「你的需求可以得到滿足。」

  「啊————」藍衣靈修發出一聲愉悅的嚎叫，電流從他的全身穿行而過，他的肩胛骨、他的手臂、他的上半身漸漸從污水中離析而出。

  炫目的電光照射著藍衣靈修的身體，丁成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這是多麼和諧的一個場面啊。

  但是在另外一部分的靈修眼中，這個場景發自內心的驚悚。

  因為靈修們所看到的，和丁成看到的是兩幅不同的場面。

  沒有什麼手臂，也沒有什麼肩胛骨，靈修們看見的是一坨半個人形的爛泥從污水中緩緩鑽出來，緩緩把他那姑且能算作頭顱形狀的器官，靠近在旁邊的丁成。

  「特師，小心啊！」

  「危險！」

  那一刻，靈修們顧不得自己的安危，驚叫著拿起手邊的武器，向那坨來歷不明的爛泥衝去。

  靈修們的目標很簡單，就是保護丁成免受爛泥的攻擊。

  於是藍衣靈修還沉浸在即將要復活的欣喜中，忽然感到頭一痛！

  這種痛感不是來自於高壓電的電擊，而是來自於外力的撞擊。

  似乎是猛地被人踹了一腳。

  藍衣靈修：？？？

  藍衣靈修把閉著的眼睛睜開，睜大眼睛，直視前方，發現他確實是被人給踹了。

  踹他的人是協會中的兩個小弟，平常見面會點頭，但是具體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那種。

  身份低微。

  藍衣靈修驚了。感到荒謬，感到羞辱。

  作為幽冥界唯一訓練家協會裡的唯一大師哥，他居然在大白天被人平白無故的給踹了。

  踹他的人還不是別人，就是自家協會裡倆小弟，平常見面連名字都不需要知道的那種。

  這有天理？

  我劉某人不要面子的嗎？

  藍衣靈修驚了，情緒爆發，他掙扎著從污水中一躍而起，但是他忘記了，他只成功復活了半個身體。

  「你們全都去死吧！」

  藍衣靈修發出暴戾的吼叫，憤怒壓倒一切，現在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掐死面前這兩個人。

  藍衣靈修性格中暴戾的一面剛剛得到了抑制，但是兩個靈修的行為，又把他的暴戾一面激發了出來。

  「嚯！」這爛泥還會說話呢！

  兩個靈修震驚地感嘆，感嘆道一半，忽然一個靈修感覺到一座大山朝自己壓過來，然後一瞬間就失去了意識。

  藍衣靈修的半個身體，一瞬間膨脹成了十倍，從戰力上改變了戰局平衡。

  剩下的那個靈修直接當場愣住了，他震驚地看著忽然變成十倍大的爛泥，這個變故嚴重超出了他的認知，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現在他沒有辦法行動了。

  「你也去死！」

  藍衣靈修暴戾地呼喝，一個泰山壓頂壓上靈修的頭，靈修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就瞬間被陰影吞噬。

  藍衣靈修的半個身體膨脹成二十倍大。

  「呵呵呵，死特了，全都死特了！」藍衣靈修狂暴大笑，然後轉頭看向丁成。

  丁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震驚，藍衣靈修現在的樣子特別像美術課上的那種半身石膏雕塑。只不過他的體積是那個雕塑的二十倍大。

  而且，這個雕塑會自己行走。

  準確的說，他是用橫切面在地上摩擦。

  摩擦，摩擦，扭曲著向丁成前進。

  藍衣靈修的眼裡，投射出再明顯不過的惡意。

  丁成：？？？

  丁成感到驚悚，這種驚悚不是來自於環境的異化，而是來自於一種不可捉摸的人性，或者說鬼性。

  半分鐘之前，藍衣靈修還在對丁成畢恭畢敬，和丁成談笑風生。半分鐘之後，藍衣靈修翻臉，進入六親不認狀態。

  這情緒的轉變堪稱無縫銜接。

  丁成驚了，你怎麼給我看到的鬼性是這個東西。

  然而這是一個開始。

  隨著一聲悽厲的呼喝，所有的靜止的污水全部開始流動，污水中伸出一隻又一隻邪惡的手，蒼白的手、枯槁的手、焦黑的手、形狀怪異的手，這些手拼命地向伸向空中抓取，想要抓到什麼。

  「去死！」

  「去死！」

  「去死！」

  形狀各異的污水們齊聲呼喊，仿佛這是一句咒語，一句誓言。

  「要誰去死？」

  站在污水們的中心，丁成問道。

  「阿澤千曇！」

  「阿澤千曇！」

  污水們齊聲說道。

  「阿澤千曇又是誰啊？」丁成問道。

  「阿澤千曇！」

  「阿澤千曇！」

  污水們只是機械地重複著這句話，他們沒有頭，也沒有身體，有的只是各種噁心醜陋的手，這些手在空中不停地亂抓，仿佛急於抓到什麼。

  「我要掐脖子啊！」污水們悽厲呼喊著。數千隻手一齊從地下伸出，伸向倖存的靈修們，靈修們紛紛被抓著脖子拖走，場面陷入混亂。

  變異後的污水們手速變得極快，瞬間出手，宛如直升電梯的速度。

  三分鐘之內，幽冥界所有的靈修全部被溶解。

  接下來就主角團。

  「丁成，快上來！」

  混亂當中，丁成聽見詩音駕駛一條小汽艇向他過來。

  小汽艇飛快接近丁成，沿途污水中伸出無數雙枯槁的手企圖阻攔，全部被小汽艇碾成飛灰。

  奶遙在甲板上向丁成伸出手。

  抓住奶遙的手，丁成成功翻上甲板。

  除了丁成和奶遙之外，禮奈、魅音、愛莉、佳子都在汽艇上。

  「好了，這下人齊了，我們趕緊走吧。」詩音手持方向盤目視前方，表情鎮定。

  丁成扶住桅杆，內心只有深深的震撼。

  自從進入這個醫院之後，丁成感覺到自己的三觀已經被震碎了無數次。

  各種神奇的、離奇的、奇葩的事情接連出現。

  然後現在最奇葩的事情出現了，詩音居然在自己家祭祀的石殿中放置了一輛小汽艇，而且重點是，這汽艇還能開！

  在陸地上開汽艇？

  不過帥還是挺帥的！

  「當然，汽艇在陸地上是開不動的。」魅音看著丁成，幽幽地說道。

  「那為什麼現在能開？」丁成平靜地問道，三觀已經崩碎掉了，丁成感覺無論魅音回答他什麼，他都不會感覺到吃驚。

  「因為現在的環境不是陸地！」魅音淡定地說道。

  丁成：？？？

  怎麼不是陸地了？

  仿佛已經料到丁成會有這樣的疑問，魅音指向地面上的污水。

  污水已經覆蓋掉石殿的整個地面，然後全部匯合在一起，膨脹，水位升高，石殿中居然真的出現了一面河流。

  只不過，這河流是已經溶解掉的靈修們匯集成的。

  體感非常驚悚！

  「嗚嗚嗚～」

  「嗚嗚嗚～」

  驚叫聲混合著慘叫聲，迴蕩在石殿之中。

  「這是什麼聲音？」丁成問道。

  「這是汽艇劈開污水的聲音。」魅音回答。

  丁成扶著桅杆向下看，遊艇划過河面，把污水從中間劈成兩半，激起無數油黑色的浪花。

  寶藍色、深紅色、土黃色，顏色各異的污水全部混合在一起，所以污水變成了統一油黑色的。

  「原來嗚嗚嗚的哭叫聲，是靈修們被碾壓的聲音。」

  丁成如此感嘆道。

  「如果你繼續仔細聽的話，還可以聽到其他的聲音。」魅音說道。

  丁成：？？？

  把耳朵貼近船舷，屏息靜聽，丁成發現他確實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

  這聲音細微、飄忽、不仔細聽的話很容易就會忽略掉。

  這聲音在吶喊，它喊的是：「去死！去死！去死！」

  「一邊哭一邊還不忘記詛咒仇人去死，真夠可以的。」丁成感嘆。

  丁成下意識地把『阿澤千曇』理解成了靈修們的仇人。

  魅音沒有反駁丁成的話，她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這些靈修們都得上了雛見澤綜合症，所以他們都瘋了。雛見澤綜合症發瘋的特徵之一就是要掐脖子，不是掐自己的脖子，就是掐別人的脖子。」

  「原來是都瘋特了。」丁成望著滔滔黑水，感到一陣惆悵：「那還有得救嗎？」

  「瘋到這種程度，恐怕是很難了。」詩音遺憾地說：「而且他們的攻擊性都很強，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丁成沒有說話，感到一點點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並不是全部因為靈修們都變成了黑水，因為丁成和靈修們並沒有太深的感情。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丁成產生了一點點同情心，但這種同情心又因為剛才靈修們集體發狂而毀掉。

  丁成的不舒服是因為，他終於發現，雪松病棟是一個很驚悚的地方。

  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麼離奇的事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