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水房

  小孩子的眼睛裡有一股清澈，一股大人想學也無法裝出來的清澈。

  那是獨屬於孩子的天真！

  即便在人生剛剛起步的年齡段夭折，所化的靈依然應該保留著那股純潔天真。

  就像先前見過的秦昌小兒子，死的早，雖然是被掐死的，但眼睛裡依然保持著那股純澈。

  然而，在面前這個小孩子的眼睛裡，劉峰沒有看到任何本應屬於孩子的天真。

  有意思，

  這事兒有意思啊！

  「你弟弟被人逼得跳了海，他死後所化的靈求我救救他的女兒，也就是你的侄女。但是他並沒有來得及給我留下其他訊息，所以我只能來找你。」

  劉峰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好讓這個孩子……姑且算作是孩子吧，讓他相信自己。

  「我弟弟，死了？」

  「對，跳樓海死的。」

  「他，死了？」

  「嗯，被人逼得。」

  「就這麼，死了？」

  「你再不說你侄女在哪兒的話，她也得死，懂嗎？」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

  靈的本質也是複讀機。

  「她應該在我老家，南赫市，畢竟徐大林的總部就在那裡。」

  「我現在要去，你跟我一起嗎？」

  「當然，畢竟是，我侄女兒！」

  小孩兒的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殺意。

  ……

  「所以現在的我成了一名馬夫對嗎？」

  「開」往南赫市的馬車上，拽著韁繩的秦銘頗為無奈地說道。

  「嗯，畢竟你這西裝很適合司機的形象。」

  言外之意就是誰特麼讓你愛穿司機制服。

  馬車內坐著秦銘的女兒、劉峰坐，而小孩兒則被塞在了座位下的空箱子裡，偶爾會將腦袋透過后座伸出來打個招呼。

  「雙胞胎小哥兒叫周華，老二叫周萊。小哥兒小時候不小心掉進井裡淹死了，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靈一直飄蕩在陽間，下不去。而老二的女兒叫周婷婷，今年十五，還在上學堂，單身，長得很白……」

  「你說這幹什麼？」秦銘一臉懵逼地看了一眼反光鏡里滿目憧憬的劉峰。

  「我……算了，代溝。」

  劉峰搖搖頭，表示自己和這位已經快四十歲的人思想差別太大。

  「快到地方了！」周華再一次將腦袋探了出來，掀開車簾觀察了一番周圍的景象，「前面再拐個彎就到了！」

  「拐個彎？」秦銘一愣，「你家住大山？」

  車子雖然跑的是柏油馬路，但兩旁全是山，即便拐個彎，也依然是山。

  「對啊，要不然能那麼窮嗎？」

  提起窮，周華有些落寞，雖然他死的早，但是經過這麼多年，思想上也多多少少有些成長。

  這也是劉峰沒太在乎這小子眼神中少了那抹天真的原因。

  很多住在山裡的人家條件確實會稍微差一些，交通不便，又開發不出特色產品，只能靠著種地種果樹。

  要是趕上個天災收成還不好，家裡真的有可能揭不開鍋。

  劉峰拍了拍周華的肩膀，終究是沒說什麼，雖然他對周華家裡的境遇感同身受，當然，僅僅是「窮」的境遇。

  都是窮人，我理解你，你肯定也理解我，大家都享受著口袋裡沒錢的「快樂」。

  很快，馬車跑過周華所指的拐角，進入了一條上山的大路，放眼望去，遍山墳墓。

  「這就是我家！」周華很自豪地說道。

  劉峰：「………」

  秦銘：「………」

  周華是只靈，換句話說，他是個死人，死人的家是墳墓，

  還真特麼沒什麼不妥！

  「走吧，去我家裡坐坐吧，我家裡有可多好吃的！」

  「呃，免了吧，你還是帶我們去你弟弟家裡坐坐吧。」

  「這樣啊……那好吧……」

  馬車再次趕往周華弟弟周萊的家裡。

  劉峰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周華的「小區」，發現這裡的墓有些奇怪，主要是怪在墓碑上。

  這裡有一半的墓碑，是正常大小，但有一半的墓碑卻要比正常尺寸小將近二分之一。

  「你們村子的門牌為什麼大小不一，兩種尺寸幾乎各占一半？」

  劉峰用了一種比較文明的方式進行詢問。

  「哦，你說這個啊，死的人歲數小，就像我這樣的，用小墓碑，大人就用大墓碑，一隻鵝歐式這樣的。」

  「哦，那你們村，死的年輕人，可有點兒多。」

  ……

  在去周家村的路上，劉峰本著一種扶貧的心態而來，如果看到周萊家裡尤其是他女兒有困難的話，他就會讓秦銘掏錢進行一番資助

  可當進村的那一刻，劉峰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整個周家村，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從村北頭到村南頭，全是二樓小洋房，無一例外！

  劉峰倒是知道有得地方雖然窮但所有的建築都是二層，有得是受氣候影響，一樓潮濕只能住二樓，有得則是傳下來的風俗，必須蓋二樓。

  但，周家村，不屬於這兩種情況中的任何一種。

  因為……這兩種情況的人家根本不會在門口擺放石獅子。

  周家村，家家戶戶小洋房，家家戶戶門前擺著一對石獅子。

  主要是，這個年代，家家戶戶小洋房，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劉峰忽然懷疑周華是不是對窮這個字的含義有什麼誤解。

  也有可能是人家所認為的窮和自己認為的窮不一樣，不是一個水平上的窮。

  富家人嘗嘗會說自己窮，因為他們沒錢買蘭博基尼，沒錢買十萬塊一雙的鞋子，只能買一輛一百萬左右的車一雙一兩萬的鞋子穿。

  像劉峰這種買個自行車都要好好思量思量買雙一百多塊錢的鞋子都要仔細考慮考慮的情況，才是最普遍最常見的。

  「我這馬車很值錢。」秦銘慢悠悠開著車在村子裡行駛，眉頭緊皺，「可為什麼我忽然有一種自己很窮的感覺呢？」

  「你回頭給你的車棚上安上一對石獅子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了。」劉峰很真誠地提出了建議。

  「有理！」

  「前面水房跟前停車就行！」周華說道。

  「瞧瞧，人家村子裡還有自己的水房……」

  大部分村子的井都是露天的，很少有蓋水房。

  說真的，劉峰很羨慕周家村的生活，但真要讓他住在這裡的話，他還真不敢！

  因為這些石獅子，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那雕刻刀鐫出的石頭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看，可當劉峰和它們對視的時候，石頭眼睛卻依然目視前方，散發著不怒自威的肅穆。

  馬車穩穩停在了水房門口，剛熄火，便有一群孩子手舉水桶從水房內跑了出來。

  大概是水房的結構使得屋內暖和，所以這七八個孩子只穿了一件毛衣，並沒有穿外套。

  「嘿，你們看，這裡來了個窮貨！」

  秦銘：「………」

  劉峰本想笑笑，卻又想到自己連個車都沒有，連窮逼這個名字都夠不上。

  笑意，瞬間被衝散。

  秦銘的臉色有些難看，活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成是窮逼。

  很奇怪的感覺！

  「我家就在水房後面，我帶你們去吧！」

  周華說道。

  「嗯！」劉峰應了一聲，率先下了車。

  「嘿，窮逼下車了，你們看！」

  劉峰：「………」

  唉，熊孩子啊！

  強忍著上前拍死他們的衝動，劉峰將氣全都撒到了車簾上，右手狠狠一甩，車帘布發出了撕裂空氣的聲音。

  可是令劉峰沒想到的是，自己因為撒氣而將車車簾甩上的一瞬間，堵在撞球廳門口看熱鬧的幾個孩子中，有三個捂著胸口瞪大眼睛，口吐白沫，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然後就死了。

  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