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蘭若寺的琴聲

  沈行知在暗中觀察著這個聊齋世界的進程，一面應付著北狄與西戎合計六十萬大軍的攻勢，這些日子通過霍棠匆忙中建立起來的情報網，沈行知也終於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

  比如沈行知就從情報中看到了太常卿之子王元豐於兩個月前迎娶了一個神秘女子，而世人皆知這個王元豐是帝都出了名的傻子。

  王元豐這個名字沈行知還有些印象，而且主要不是對王元豐有印象，而是對他那個新婚妻子小翠印象很深，因為這個小翠在聊齋的故事裡是個狐妖。

  還有在西安府有個叫葛良工的才女，養了一株稀有的綠菊，一時間引為天下趣談。

  沈行知隱約記得，與這個葛良工相關聯的就是頗具傳奇色彩的女鬼宦娘。

  這樣的情報還有很多，一個個熟悉的名字逐漸出現，這些名字交織在一起，正是那個沈行知熟悉的聊齋世界。

  只是他還是如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這個世界，在等待他計劃中的那個契機，等到時機一到，他才從旁觀者變成參與者，跳進這群魔亂舞卻又精彩紛呈的世界。

  沈行知是以大局看著這個世界，但每一個地方都在發生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比如郭北縣這個在聊齋世界占有重要筆墨的地方，屬於它的故事已經拉開了序幕。

  進出郭北縣的路上盜匪橫行，但是總還是有那麼一些人因為各種不得已的原因必須前往郭北縣。

  落魄書生寧采臣，他就因為無錢度日，不得不替人收債，而他要收債的地方就是郭北縣。

  一路提心弔膽小心翼翼，寧采臣好不容易到了郭北縣，可他發現收債的對象竟然已經死了，不僅債主死了就連他的家人也死了個精光。

  這種事情在如今這世道已經不算稀奇了，就連寧采臣眼中的郭北縣與曾經的樣子也是雲泥之別。

  如今郭北縣大量田地荒蕪，村莊破敗，出入城門的人，無不面相兇惡，而且個個佩刀帶劍，卻是少有尋常百姓！

  雖然城中酒肆店鋪還是應有盡有，甚至街道上人流涌動，看起來熱鬧非凡。

  但是這種熱鬧錶現的卻是混亂，那些酒樓店鋪之中雖然也在做著交易，可隨時都發生著衝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四面八方傳來的多是叫罵聲，還有打鬥聲和慘叫聲，以及兵器撞擊的聲音。

  沒有收到債，寧采臣更不敢在這樣的地方多作停留，他不顧就要天黑走夜路的風險，在黃昏時分走出了郭北縣城。

  很快天空便下起了大雨，寧采臣一路跌跌撞撞，此時天色也已經一片漆黑，大雨之下他慌亂的向一片廢墟跑去，那個地方看起來好像還有些房子。

  似乎天無絕人之路，寧采臣果然發現廢墟中還有幾間勉強完整的屋子，他也顧不得許多，直接跑了過去，推開了其中一間看起來最完整的屋舍。

  只是這房門剛一推開，就把寧采臣嚇了一跳，因為他發現這屋裡已經有好幾個人了。

  「什麼人？」寧采臣渾身緊繃，下意識的詢問道。

  「別怕，我們也是趕路的，只是遇到下雨，不得已來這破廟避雨的。」屋內有人回應了寧采臣，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

  寧采臣略微鬆了口氣，他走進屋內找了個角落坐下，此時那幾個人正圍在一起，似乎正在鑽著木頭生火。

  很快這群人就將火生了起來，借著火光寧采臣看到這些人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壯，好在這些人看起來普普通通，也不覺得是那種凶神惡煞的歹人，多少讓寧采臣安心不少。

  「大家衣服都濕了，你也過來烤烤火吧。」人群中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人主動邀請了寧采臣。

  如今已是深秋時節，一場大雨讓寧采臣一身都濕透了，此刻他正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聽到善意的邀請立刻走到了火堆旁。

  火焰的溫度讓寧采臣略微舒服了一些，他感激的看向中年人，心中也覺得這人世間終究還是有人情溫暖的。

  「多謝大哥，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裡啊？」寧采臣道了聲謝，而後詢問起這群人的目的。

  「不用客氣，出門在外相互照應應該的嘛，我們是準備去河西四郡投靠大都督的，這日子已經沒法過了。看你像個書生，怎麼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的？」中年人笑著說道，看起來沒有對寧采臣隱瞞什麼，他也同樣好奇寧采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寧采臣聞言尷尬的一笑，而後低著頭說道：「唉，什麼讀書人哦，現在餓得都吃不上飯了，好不容易找了個收債的工作，千辛萬苦來到郭北縣，結果債主一家都死了，我能不能活著回金華都不知道！」

  「唉這世道唯艱，活下去卻是比什麼都難了，兄弟要不跟我們一起去河西投靠大都督吧？」中年人嘆了口氣說道，竟然勸起寧采臣和他們一起去河西。

  寧采臣沉默了一下，顯然他是真的在考慮這個提議，不過下一刻他又回答道：「我還有事要先回一趟金華，等晚些再去河西吧。」

  很顯然寧采臣真的有了去河西的打算，只是不能說走就走，接下來幾人又是一番唉聲嘆氣，漸漸的大夥都沉默了起來。

  眼看雨勢越下越大，而越是夜深氣溫越低，火堆也漸漸的快要熄滅，屋子裡的人也都開始昏昏欲睡。

  寧采臣一開始就注意到，這個屋子像是寺廟裡供僧人居住的禪房，在屋子裡還有幾個土炕，此時他衣服基本也幹了，加上睡意襲來，便躺在了一個土炕上睡了起來。

  很快屋子裡就響起交錯的呼吸聲，寧采臣因為又困又餓也昏昏沉沉的睡去，他一直迷迷糊糊睡得也不算太沉。

  不知過了多久，寧采臣隱約感覺有人起身，那人輕手輕腳的起身走了出去，寧采臣以為對方只是尿急，便沒有多想什麼，繼續迷迷糊糊的睡著。

  他也沒有在意剛才出去那人，但是又過了片刻，寧采臣發現又有人起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這時候寧采臣才意識到，第一個離開的人已經快有一刻鐘了，就算蹲茅坑也該回來了。

  然而正當他疑惑之時，第三個人又如同前兩個那般悄悄的起身離開，這一次寧采臣注意到，這人雖然是自己走出去的，可是他竟然閉著眼睛，完全就是一副夢遊的狀態。

  此刻寧采臣心中大驚，頓時睡意全無，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土炕，發現上面已經只有一個人了，還剩下的就是那個與他說了許多話的中年人。

  寧采臣連忙起身，想要去叫醒中年人，他已經意識到剛才離開的三個人有些不正常了。

  只不過寧采臣才剛跑到炕前，那個中年人也身子一挺，整個人就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這猝不及防的一下，可把寧采臣嚇了一跳，他啊的大叫了一聲，正準備伸手去拉中年人，可他發現中年人同樣閉著眼睛，看起來還是一副熟睡的表情。

  下一刻中年人如夢遊一般走下土炕，同樣輕手輕腳的向外走去。

  寧采臣連忙伸手拉住中年人，口中還大聲的喊道：「快醒醒，你這是要幹什麼？」

  然而中年人對寧采臣的聲音充耳不聞，對他拉住自己也是視而不見，反而用力一甩手臂，繼續向屋外走去。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都怎麼了？」寧采臣後背發涼，他感覺整個事情都無比詭異，一股恐懼感朝著他洶湧而來，一時間寧采臣只能看著中年人走出房屋，他連追出去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寧采臣被無盡的恐懼籠罩，他不敢走出屋子，可時間過去了很久，那些出去的人還不見回來。

  「怎麼辦？這些人肯定有問題，難道是遇到鬼了？」寧采臣越來越慌，現在這個世道妖魔鬼怪並不是什麼秘密，寧采臣也知道這個地方可能有妖魔鬼怪。

  寧采臣是越想越害怕，他只希望能早點天亮，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至於那些像夢遊一樣走出去的人，寧采臣雖然心中擔憂，可也沒有勇氣出去找這些人。

  寧采臣一個人惴惴不安，忽然他聽到有琴聲從外面傳來，這聲音一起寧采臣頓時汗毛倒立。

  荒郊野外半夜有人彈琴，就是傻子也知道這不正常。

  接下來奇怪的一幕出現了，原本還惶恐不安的寧采臣，在琴聲出現後便刻，神情忽然變得恍惚起來，接著他雙目無神，同樣如同夢遊一般走了出去。

  等寧采臣走到屋外，原本的大雨已經停歇，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穿行在廢墟之中，明顯是循著琴聲而去的。

  寧采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走過的地方到處都是屍骨，有時候腳下還會踩碎一截屍骨，然而寧采臣對這一切渾然不知。

  「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自己走到這裡來了？糟糕.一定是鬼怪作祟，先前那些人肯定也是被鬼怪蠱惑。」寧采臣忽然腳下一頓，雙目之中神采再現，竟然依靠自己的意志清醒了過來，而後瞬間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長夜漫漫，公子既然來了，何不進來與奴家一敘？」就在寧采臣清醒過來的同時，一個嫵媚輕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寧采臣循聲望去，他才看到不知何時前面不遠處多了一座簡陋的涼亭，涼亭四周有輕紗帷幔遮擋，但輕紗帷幔也擋不住一個婀娜曼妙的身姿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