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塘中人（10）

  周海順著羅雲峰的聲音，望過去。

  果然，在死者十指的指甲上，描繪著極為繁瑣的胡蝶圖案，每一隻都有所不同，栩栩如生，展翅欲飛。

  「東南市的美甲師，竟然能有如此高的繪畫造詣，我也是開眼界了！」

  羅雲峰的話，提醒了周海。

  雖然他對這些不太懂，但這十隻美麗的胡蝶如此栩栩如生，絕對不是普通美甲師能夠完成的。

  屍表檢查完畢，羅雲峰剪下死者指甲送檢。

  周海舉起手術刀，開始進行解剖。

  羅雲峰在一側看著，眼睛越來越亮，如此手速和解剖熟練程度，讓他心生佩服，最初通知他到二組的時候，雖然聽說了周海的能力，內心多少有些不服氣。

  畢竟周海比他還要小兩歲，在禺山市做法醫時，雖然沒當上主檢法醫，但技術和工作能力非常出色，羅雲峰沒服氣過誰。

  可今天見到周海的動作，他服氣了，行刀的動作恰到好處，一氣呵成，看了這次選擇二組是正確的。

  此時周海已經去除死者胸骨，無名女屍的臟腑內，除了因體表挫傷造成的一部分淤血外，並沒有任何新的發現。

  三個多小時，完成了解剖，幾人洗漱後回到辦公室，隨意吃了一口晚飯。

  此時已經晚上八點多，周海看了一眼時間。

  「胖子，你送小梁和羅法醫回去吧。

  我等著曾大姐的檢驗結果，畢竟指紋比對也沒結束，等拿到結果，發給黃隊。」

  胖子瞥了一眼小梁，今天他女朋友來，沒去接不說，還加班晚回去，如此有些說不過去了。

  「那行，我送小梁和羅法醫回去，小梁再不露面，小可姑娘要跑了！」

  羅雲峰擺手。

  「說了別叫我羅法醫，叫我峰子就行！」

  胖子眼角抖抖。

  「瘋子？

  這樣不好吧！

  好好的一個人，長得還是我們二組的顏值擔當，沒看出來你怎麼瘋狂啊！

  也沒瞧著哪裡不正常！」

  小梁捂著嘴笑了出來。

  「胖哥，你想像力真豐富！」

  羅雲峰也笑了。

  「別說，很多人叫我瘋子，我陪周法醫等著結果，你們先走吧。」

  見周海沒反對，胖子掠奪了周海的車子，二人揚長而去。

  胖子一走，辦公室整個安靜下來。

  「想問什麼，問吧！」

  周海如此直接的一句話，反倒讓羅雲峰不知道如何開口了，低頭一笑攏了攏濕漉漉的頭髮。

  「你在懷疑這個案子是自產自銷【1】，是嗎？」

  周海微微抬起頭，「不完全，不過這個女性死者，很有可能是徐澤凱殺的。」

  羅雲峰已經在解剖時了解過7.28的案情，知道徐澤凱就是第一個死者。

  「你的意思是，徐澤凱先殺了這個女人，然後兇手得知了，隨即殺了徐澤凱。

  不過，這樣為何將這個女人放入冰櫃？」

  「我還沒想明白，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周海左眼有些刺痛，除了家裡，只有車上放著一瓶鎮靜劑，可車子被胖子他們開走了。

  刺痛、震顫、煩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恨不得起身將椅子砸碎。

  就在此時，周海的手機響了。

  「周法醫結果出來了！」

  來電的是曾大姐，能如此快的得到結果，一定是快速比對得到的結果，難道是

  「不會是毒品超量吧！」

  曾大姐笑著應承道。

  「答對了！

  還真是，二號死者血樣中，MDMA和 MDA血藥濃度達到150毫克/升，如此高的濃度已經達到致死量。

  另外死者指甲中的DNA，是徐澤凱的。」

  掛斷電話，手機進來一個郵件文件。

  周海點開，指紋庫的比對結果出來了，死者的指紋找到了。

  死者叫余麗娟，23歲，東南市人，孤兒。

  畢業於上海同濟大學外國語學院，2013-2014年之間曾頻繁往返於英國與國內之間，在她出入境的信息上被填寫了十行文字。

  難道她是徐澤凱的女友？

  此人還是萬智勇的學妹，如此複雜的關係，一時間周海有些混亂，索性不再考慮。

  周海撇開腦中的混亂甩甩頭，既然拿到報告了，剩下的明天再說，畢竟他們那邊已經去抓人了。

  想及此，周海將剛剛收到的毒物檢驗報告，以及兩個指紋的比對信息，全部拍照轉發給黃仲生。

  羅雲峰載著周海返回市區，胖子給取的綽號不愧叫瘋子，是一個極為執著的人，他一直追問周海的判斷。

  現在周海的腦子很亂，沒有鎮靜劑的控制，聽著羅雲峰在而耳邊的叨念，恨不得衝上去將他揍一頓。

  羅雲峰見周海遲遲不回答，以為他累了。

  嘆息一聲，忍住繼續追問的欲望。

  將周海送回浮山後，車子剛剛停穩，周海扯下安全帶，頭也不回地下車走了。

  羅雲峰舉著準備告別的手，見周海已經沒了影子，尷尬的將再見兩個字咽了回去。

  「再~

  怪人！」

  周海回到家，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衝進房間吞下四粒鎮靜劑，一頭栽在床上。

  還好剛剛忍住了，或許是最近太過勞累，天氣也太過悶熱，所以左眼的疼痛才會發作，他蜷縮成一團漸漸睡去。

  灑滿花瓣的浴缸……

  伏案繪圖的徐澤凱……

  手臂血管上的針孔……

  書房三人親密的合影……

  被公主抱著的余麗娟……

  還有餘麗娟手指上，那十指形態各異的蝴蝶。

  所有這一切，都在周海眼前，變換穿梭……

  翌日清晨7:00。

  一陣手機鈴聲，驚醒了周海。

  忍著想要將手機丟出窗外的欲望，接起電話。

  黃仲生興奮的聲音響起。

  「我說周法醫別睡了，抓緊到我們大隊來。

  車號是東L 0008，那輛運送屍體的卡宴找到了，非常幸運，車子掉下懸崖都沒爆炸，我們的人正在想辦法將車子吊上來。

  另外還有一個驚喜，萬智勇凌晨抓到的，突擊審問後全招了！」

  周海騰一下，從床上坐起身子。

  「哦？

  招了？」

  「嗯，招了！」

  「你等著我馬上到！」

  周海掛掉電話有些反應不過來，如此輕易的破了案嗎？

  不不！

  這感覺不對，抓起短袖警服，周海趕往DC區刑警大隊，一路幾乎是最高限速跑了過來。

  黃仲生見周海進來，馬上迎了過來，一把抓住周海的手用力搖晃著。

  「你的那些報告，傳送的太及時了，他開始什麼都沒說，不過見到余麗娟的照片後完全崩潰了。」

  正說著，周海的手機叮咚了兩聲，鬆開黃仲生進入手機郵箱，看來痕檢實驗室那邊值班的人員發來一封郵件。

  周海點開附件。

  上面標註著，《外包裹物指紋檢測》。

  周海一怔，徐澤凱的指紋已經錄入了，如若是徐澤凱的絕對不會另行郵件通知，毫不猶豫點開。

  翻看一遍內容，周海眸光一顫，包裹用的防水布上，竟然是萬智勇的指紋！

  【1】自產自銷：自產自銷是法醫內部常用的一個詞彙，意思就是兇手殺完人，然後自殺。自產自銷的案件最頭疼，死無對證，所以對於證據的要求更高，不然沒法給死者家屬、群眾和辦案單位一個交代。

  對於法醫來說，自產自銷的案件難度最大。因為沒有被害人、目擊人或者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定案的依據完全靠刑事技術，對於證據的要求是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