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塘中人（1）

  2014年7月28日星期一

  下午02:15

  高溫襲擊東南市，連續三天，達到40度以上。

  窗外的樹葉，似乎都被曬的捲曲起來。

  空調發出嗡嗡的聲音，辦公室內的溫度還算舒適。

  中心的龐國慶龐主任，讓周海他們二組，處理了一個月的交通事故鑑定核查工作，之後一組劉建軍法醫接替他們。

  畢竟現在有車族激增，交通事故頻發。

  很多鑑定，都是各家醫院的法醫門診出的。

  這裡面就會有錯誤或者疏漏，而這些案件需要他們定期進行核查。

  一般情況下，都是一群人嘈雜吵鬧地過來，希望專業法醫給他們鑑定傷情。

  這樣的工作瑣碎繁雜，胖子幾乎快逼瘋了。

  三組的高法醫，生病住院，而四、五組還在省城學習，需要九月份才能回來。

  無奈，只能是一組和二組來輪換，不過一組畢竟有六個人，工作壓力小了很多。

  眼下，中心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人手不夠。

  畢竟，選擇做法醫的人員並不多，即便有些學這個專業的人，也都半路改行。

  所以這些新來的，能不能留住還在兩說。

  周海，看著電腦桌面上的word文檔，《 2014年度上半年工作總結》這幾個字，微微蹙眉。

  他的上半年，只有一個月這要如何寫？

  除了專案會議，燒柴火般的煙燻，周海第二不適應的，就是這些逃不開的會議和總結報告。

  總結什麼？

  今年我們組，完成了多少屍體的解剖，出過多少現場，下半年計劃完成多少？

  超額完成多少？

  這些進行統計有何意義？

  畢竟，日常的工作報告中電腦系統已經進行了統計，並且是實時傳送到省里的，還自動生成各種表格、分析報告，一目了然。

  如若，是給大案要案進行分析總結，還是有必要的。

  不過，要是將這些都寫到報告中，龐主任一定會殺了他。

  理想和現實還是有差距的，這就是國內的工作方式，適應留下，不適宜滾蛋，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等著看笑話呢，龐主任第一個拍手叫好。

  嘆息一聲，繼續冥思報告。

  手指中的手術刀柄，在幾個指節上翻飛著，臉上一籌莫展。

  胖子對他這種另類的炫技，已經有了免疫，瞥了一眼都沒多看。小半天過去了，周海還是隻字未動，腦子已經跑題十萬八千里，動筆寫這樣的科舉文，太殺傷腦細胞。

  胖子愜意地吹著空調，喝著茶水，寫完最後一個勘察總結，美滋滋地哼著小曲，搖擺著肥碩的肚子。

  小梁忍不住偷笑。

  「徐哥太逗了，才閒下來半天，這就開始唱上了。」

  胖子搖頭晃腦地點頭。

  「是啊！

  你說一組劉建軍他們，怎麼就那麼幸運，一個月執掌這裡，竟然沒有命案發生。」

  周海瞥了胖子一眼，繼續看著Word文檔，小梁縮縮脖子。

  「沒命案還不好，說明東南的治安好啊！」

  胖子一撇嘴，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擺動。

  「東南是沿海城市，經濟建設迅猛，外來人口眾多。

  這樣的城市即便治安好，也擋不住有惡行事件發生。

  越是安靜，越是容易有大案子發生。

  上次那兩個女生的案子不就是，沉寂了太久，來就來個大的。

  哎呀！

  這個不能叨念！

  呸呸呸！

  壞的不靈好的靈！

  壞的不靈好的靈！」

  胖子煞有介事地朝著四個方向比劃了一遍。

  小梁欲言又止，捏著一張紙，在徐彪身邊轉了兩圈。

  胖子眯起眼睛。

  「說，你有什麼陰謀？」

  小梁將手中的紙遞給胖子，湊過去小聲地問道。

  「徐哥，如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明天我想請假。

  你說海哥能同意嗎？」

  胖子露出猥瑣的笑容，一把扯住小梁的手腕。

  「幹啥去？

  你小子談戀愛了，對不對？」

  小梁有些尷尬地微微一笑。

  「我女朋友小可，明天來東南市，你們別誤會。

  她要去市人民醫院實習，想提前過來熟悉一下。

  再者我們好久沒見了……」

  胖子戳戳小梁。

  「不用解釋。

  去和海子說吧！

  他就是不善言談，其實很好說話的。

  再者，我們兩個是奔三的老光棍，不羨慕你們這些，有小青梅的學生黨。」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來電的是中心主任龐國慶。

  胖子看到號碼，趕緊抓起電話。

  「龐主任好！」

  「大徐，通知周海。

  你們二組趕緊下樓，黃隊長派人去接你們了。

  惜福鎮的一處灌溉池塘，發現了一具浮屍，帶好新裝備的那些防護措施。」

  胖子渾身一顫，嘴唇忍不住抖了抖，應承著掛掉電話。

  主任能夠『好心』的提醒他們，帶好防護措施。

  這就代表，現場慘不忍睹，這個天氣，不會是巨人觀吧！

  周海關閉文檔，抬眼看向胖子。

  「有案子了？」

  胖子哭喪著臉。

  「嗯！

  惜福鎮一個池塘浮屍。

  這個溫度~

  在室外的池塘~

  這是要搞事情啊。

  呸呸呸！

  我這個烏鴉嘴。」

  抬手朝自己嘴巴拍了兩下。

  周海仿佛沒聽到，抓起勘察箱，吩咐小梁。

  「帶上剛領的新款防毒面具，我們出發！」

  *****

  7月28日下午15:07

  三人抵達惜福鎮。

  潮濕黏膩的熱風，吹拂在臉上。

  這個時間的室外，沒有遮擋的水泥地，地表溫度有七十三度。

  炙烤的熱氣，似乎都要將呼吸道灼傷，風中夾雜著極為恐怖的臭味，鋪天蓋地的襲來。

  如此熟悉的感覺，周海那根跳躍的神經，似乎更加興奮起來。

  先戴上活性炭口罩，又在外面戴上防毒面具。

  雙重保護下，似乎臭味淡了很多。

  周海換上連體的勘察服，帶上兩層乳膠手套，穿上特殊的現場勘察靴子，拎起箱子看了一眼那二人。

  「換上吧。

  熱一點兒無所謂，要不然身上三天都充滿屍臭。」

  小梁和胖子渾身一哆嗦，學著周海的樣子照做了。

  跨過警戒帶，朝著池塘邊緣走去。

  池塘的側壁，朝著水面約40度角，全部鋪設的石板，只有東南角有一處台階延伸到水面以下的位置。

  先期抵達的偵查員乘船下去，黃支隊長在下面揮手。

  周海的耳邊，充斥著自己的呼吸聲，沒辦法戴上防毒面具就很彆扭，順著五十公分寬的石階走到池塘下方。

  黃隊長摘下口罩，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上衣，回身拍拍周海的肩膀。

  「周法醫，又要辛苦你們二組了。」

  周海點點頭。

  「說說情況吧！」

  「一小時前。

  當地村民周大民報案，連續多日的乾旱，村民想要抽水灌溉玉米。

  他剛抽水一個多小時，就發現不出水了，趕緊爬過來看。

  就見到一個綑紮結實的銀白色巨大包裹漂在水面上，正好堵在取水口的位置。

  同時，極為惡臭的味道讓人窒息。

  這個村民朝下面走了幾步，就看到銀白色巨大包裹中露了出來一隻人腳，嚇得他趕緊爬上來打電話報警。」

  周海點點頭。

  「我下去看看！

  找蛙人【1】過來勘察了嗎？」

  黃隊長抬腕看了一眼手錶。

  「該到了，先給他們打的電話。」

  【1】蛙人（frogmen），就是擔負著水下偵察、爆破和執行特殊作戰任務的部隊，因他們攜帶的裝備中有形似青蛙腳形狀的游泳工具，所以稱之為「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