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中少女（1）

  2014年6月23日

  清晨6：30

  東南市XC區森林公園，臨近海邊的一處僻靜樹林邊。

  遠遠的草叢中，露出來一條纖細白皙的腿。

  上面赫然一道刀傷，紫黑色的血跡，森森白骨，與慘白的肌膚，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從腿部形態來看這是一個年輕女性死者。

  周海腳步沒有停頓，拎著勘察箱走到近前。

  實習法醫小梁，緊緊跟隨著他的腳步。

  身後的痕檢員胖子，腳下一絆朝前搶了幾步，穩住身子抬頭看到眼前的情形，發出一聲驚呼。

  「我去，女的啊！」

  走到警戒線處，負責刑偵的劉勇劉副局長已經走過來。

  朝他們揮手，他的肉色乳膠手套上，是觸目驚心的血色。

  「周法醫，你們組來的蠻快！」

  周海點點頭，「劉局好，能說說現場的情況嗎？」

  劉局帶著人走到近前，「讓XC區的王隊王旭超，介紹一下詳細情況，他們首先抵達現場的。」

  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臉男子應承了一聲，一臉嚴肅地打開小本子介紹道。

  「報警的，是在這個公園拾荒的王老漢和他媳婦。

  昨天下了一天雨，差不多四點才停，因此他們沒出門，今天凌晨不到四點半就到了公園。

  走了十多分鐘，就來到這處海灘上面的樹林旁邊。

  畢竟，這裡是情侶約會最多的場所，也容易發現瓶子什麼的，偶爾還能撿到錢。

  走到樹林前，王老漢看到草叢中一隻露出來的腿，以為自己看錯了。

  走近幾步才發現，是一具被砍的面目全非的死人，正被一群野狗圍著啃食，嚇得趕緊掉頭就跑，這才打電話報警。

  昨晚正好我值班，聽說有命案，趕緊帶隊過來了。

  看了情況，找劉局一匯報，劉局說讓指揮中心一定要派你們二組過來。」

  身後的胖子徐彪一探頭，一股不祥的預感寫了滿臉。

  「現場破壞的嚴重嗎？」

  王隊點點頭，「嚴重！

  我們到的時候，還有十幾隻野狗在周圍窺探著。」

  「我先去看看！」

  胖子已經換上勘察服，提著勘察箱走了過去，周海只能等徐彪打開通道，再開展他的屍表和現場勘察。

  周海和梁洪剛也開始換裝。

  「屍源查到了嗎？」

  劉局嘆息了一聲，「屍源毫無頭緒，這就是我讓指揮中心直接聯繫你們的原因。

  目前沒有失蹤人口的報案，再者一會兒你就看到了，死者已經無法辨認相貌，準確的講已經沒有臉了。」

  周海蹙起眉頭，看來這是自己回東南市後遇到的一場硬仗。

  瞬間體內腎上腺素飆升，所有好戰的細胞全部調動起來。

  不到十五分鐘，胖子回來了。

  周海揉搓了一下帶著兩層膠皮手套的手指。

  「這麼快？」

  胖子沒有往常的嬉笑樣子，一臉愁容和憤恨，極為嚴肅地點點頭。

  「昨天下過雨，並且現場是粗砂土地。

  周圍的腳印痕跡極為繁雜，全部都是互相重迭的。

  野狗數量眾多，地表全部破壞殆盡。

  只採集到幾個半足腳印，已經固定拍照，通道也打開你去看看吧。

  我去搜尋死者的衣物，應該是被野狗撕碎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全，或許能夠發現死者的身份信息。

  唉！

  你們看了就知道太慘了！」

  跟在二人後面的梁洪剛，咕咚一聲吞了口口水，周海知道他是緊張。

  剛畢業的人，都要經歷這樣一個過程。

  只有親眼目睹死者的悲慘，才能讓法醫增加找到證據的緊迫感和使命感。

  「如果受不了，就在這裡等著我，放心沒人笑話你！」

  梁洪剛搖搖頭，目光堅定地說道。

  「謝謝海哥關心，我想跟著過去看看。」

  周海朝著梁洪剛點點頭，「好，跟著我的腳步過去。」

  越是走近，濃重的血腥氣越是刺鼻。

  周海伸手將口罩朝外提了一下，似乎如此動作，能夠讓自己有一個比較寬鬆的呼吸空間，法醫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反映。

  周海這個動作，也是一種心理暗示方法，法醫要調節好自己的心理狀態。

  不然每天接觸兇殺現場，早就瘋魔了。

  穿著白色的連體勘察服和藍色鞋套，踩著柔軟的沙子，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很多刑警都朝他們望來，向上走了三十幾米，繞過灌木叢。

  女屍的整個面貌，全部展現在周海面前。

  即便是見慣了生死的周海，都禁不住吸了一口冷氣。

  這具少女的屍體，頭朝草叢方向側躺在地上，長發混亂地散在頭頂，整個面部已經一片模糊，鼻眼全無，確實已無法看到死者樣貌。

  死者身上橫豎交錯都是砍傷和割傷，沒有刺傷。

  左半球已經完全缺失，右側也只剩下半個球體，殘缺的部分不知是被割掉，還是被野狗啃食了。

  屍體雙手舉過頭頂，雙手的手腕上有捆綁的痕跡，手的下方落著一個天藍色的繩結。

  讓人心裡一顫的是，這繩結竟然捆成了蝴蝶結。

  死者雙手抵抗傷嚴重，右手的無名指、中指和食指僅剩一部分皮膚相連。

  掌心有擦傷，所有四肢和面部的傷口，均有生活反應【1】。

  腹部的創口，內臟已經脫出，殘缺不全，只有裸露的雙腿上傷口少些。

  除了膝蓋上的擦傷，腿上僅有四處傷。

  不過傷口極深，傷處都是膝蓋、膕窩和腳踝，估計是為了阻止死者逃跑或是泄憤。

  梁洪剛在周海身後乾嘔了幾聲，瞬間跑開了。

  他實在受不了了，濃重的血腥味讓他胃內瞬間翻滾起來。

  周海蹲在死者身前，仔細看著，死者的顏面部和胸腹部，傷口的邊緣有很多撕咬的痕跡。

  應該是那些野狗所為了，野狗對屍體造成了破壞，對屍檢是一個很大的影響。

  周海默默數著，目光所及傷口總數加在一起不下百處，半數深可見骨。

  胖子此時走過來，捧著相機接替小梁的工作，幫周海拍照固定死者的形態。

  見他拍好自己固定的幾處位置，周海輕輕搬動死者支撐起來的左腿，他想要將死者從側臥位放平，這樣面部傷處能夠拍攝的更加清楚。

  就在翻動死者的瞬間，周海突然發現，死者腿間竟然插著一把黑漆漆的刀柄。

  胖子從鏡頭下伸出頭來，驚呼著一屁股坐在勘察墊板上。

  「我去，這兇手也太狠毒了吧！」

  【1】生活反應：根據生活反應可確定受傷當時人還活著，有時還可藉以推斷損傷後存活的時間。

  法醫病理學的任務之一就是尋找這些生活反應，以推斷從暴力作用到死亡所經過的時間。

  生活反應與超生反應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後者是指在生物學死亡的早期，部分對缺血缺氧耐受性強的組織器官，如皮膚、肌肉等仍有生命功能，對外界刺激可發生與生前類似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