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浴缸里的男人（二）

  周海沒有說話，胖子從浴室外探過頭來，戳了戳梁洪剛的後腰，用下巴指了指周海。

  「別打擾你們家海哥！

  仔細看著，按照你海哥的要求拍照。

  不過，這高檔社區的房子，質量就是好。

  這麼多水泡著，樓下的頂棚都沒漏水，比不了啊！

  我們家那老樓，撒到地上一杯水，不出十分鐘樓下大姨就會衝上來。」

  「浴缸裡面的水，提取樣本了嗎？」

  「嗯，提取了。

  另外浴室牆壁上，只提取到七八滴小於0.3cm的甩濺血跡。

  通過角度判定，應該是從浴缸方向濺出的。」

  胖子用一隻雷射筆，指著浴缸西側的瓷磚上，幾處暗紅色的血滴。

  果然，在黑色瓷磚的映襯下很難發現。

  「其他房間，都勘察了嗎？」

  胖子點點頭，眉頭微蹙。

  「看過了，入戶門鎖完好，房間沒有翻動的痕跡。

  主臥床頭櫃抽屜里，有不少於五萬人民幣的現金，可以排除謀財。

  兇手反偵察能力極強，整個房間都徹底清掃過，沒留下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正說著，周海指著死者手指上右手無名指上，一塊環狀泛白的皮膚說道。

  「小梁拍照，這是戒指印，是死者死亡後摘下去的，所以壓迫的痕跡已經固定。」

  「胸口刀傷處，也要拍照固定，這裡面都是水，所有的痕跡都沒有意義了，還是找工作人員，將屍體儘快送到中心去。」

  梁洪剛迅速拍好照片，小心地踩著勘察墊板走出房間。

  和黃隊說了一下周海的意見，黃隊趕緊打電話進行安排。

  胖子走到周海身側，幫著他提著勘察箱出了浴室。

  二人站在大廳中央，環顧了一下現場的環境。

  周海朝著主臥室走去，這間房子的裝修看似簡單，卻顯得極為大氣。

  一看主人就是很有品味的成功人士，精心打掃過的房間，確實一塵不染。

  走到床頭櫃前蹲下，桌面上一個反光的半圓型痕跡，引起了周海的注意。

  「這裡似乎放置過一個杯子。」

  胖子眯著眼睛笑了笑，「這個已經提取過了，我感覺這個印記中似乎有什麼物質。

  你看好像有些溶於水的白色粉末，水分蒸發後它沉澱下來。」

  一陣輕微的震動聲傳來，順著聲音的方向，周海掀開床頭的枕頭。

  沒有什麼發現，只是震動聲更大了一些。

  周海低頭幾乎將臉貼在地上，這才看到，床頭下面隱藏的電源處，插著一個充電器。

  順著電線看過去，一部最新版的iPhone 6手機赫然出現在眼前，要知道這款手機國內並沒有上市。

  胖子一怔走過去，臉上帶著一絲歉意，看來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夠細。

  趕緊用證物袋，準備將手機和充電器裝起來。

  放在如此隱秘的地方充電，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此時手機不再響了，上面顯示著，有二十幾個未接來電。

  檢查了一番，胖子趕緊採集指紋，對於指紋的記憶他有自己的心得。

  觀察了一番微微嘆息著說道，「剛剛在客廳已經發現一部手機。

  沒想到這裡竟然藏著一部，可惜了上面只有死者一個人的指紋。」

  周海沒說話，他是一個很少說話的人。

  除了解剖時進行講解，還有案情分析的時候進行還原現場，其他時候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

  來中心半個月了，胖子已經了解他的性格，笑著將手機裝入證物袋封好。

  「死者身份確定了嗎？」

  胖子將手邊一個極為高檔的相框遞給周海，照片是死者本人，他坐在辦公桌前，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

  「黃隊剛剛就已經核實過，死者就是房主彭宇華。

  今年35歲未婚，是中鐵十四局下轄凱華房地產公司副總，算是年輕有為的成功人士。」

  「聯繫過直系親屬嗎？」

  「據說死者父母都在國外定居，他是家中獨子。

  女朋友~倒是不少，黃支隊長還再猶豫給誰打呢？」

  胖子賤兮兮地笑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沒有吸引周海的目光。

  二人邊說邊走到書房，胖子手中舉著一隻紫外線螢光燈，給周海示範。

  「看，所有的柜子和桌子上，全部被認真清洗過，完全沒有痕跡，連電燈開關都是墊著針織物進行開合的。」

  周海點點頭，二人出了房間。

  黃隊已經帶著協警過來，周海幫著他們將屍體裝到運屍袋中，如此動作整個浴缸中的水漾出來許多。

  由於屍僵【1】處於最為僵硬的時期，死者雙臂高高舉起。

  無奈，周海和梁洪剛破壞了肘部關節的屍僵，才勉強拉上屍袋。

  周海回身之際，忽然看到浴缸底部殘餘的水中，出現了兩根長發，趕緊用鑷子夾起來裝到證物袋。

  雖然這個新來的組長有些面癱，但胖子和梁洪剛都很喜歡他，因為話少那就代表能力強。

  二組想要揚眉吐氣，就指著周海打個翻身仗了。

  周海將物證袋丟給梁洪剛，「走吧，回去做屍體解剖。」

  梁洪剛雖然有些害怕，不過還是很興奮。

  要知道他跟隨周海這半個月，一直是太平盛世，今天是第一次接觸兇殺案。

  他不停地點頭，見徐彪與黃支隊長在說著什麼，就沒去打擾，快步跟著周海往回走。

  周海唇邊的表情，舒緩了一些，梁洪剛此時的表現，才是一個法醫該有的狀態。

  胖子徐彪雖然長得比較虛胖，體力卻不錯，拎著兩個勘察箱緊隨其後，追了出來。

  「我說周法醫~

  周海~

  海子~

  等等，我跟著過去！

  我還要將樣本送到病理科進行檢驗，黃支隊長催的急，這是他們DC區今年的第一場命案。」

  周海幫他伸手擋住電梯，胖子拎著箱子擠了進來，三人快速趕往解剖中心。

  中心坐落在東南市東江區的邊緣，遠離市中心，也遠離紛擾喧囂。

  兩側都是四米高的院牆，院牆上面掛著鐵絲網。

  正門對著水泥路的盡頭，有一座四層大樓，米白色瓷磚外牆。

  鋼鐵架子上有東南市公安局司法鑑定中心十幾個紅色大字，透著一股陰森的感覺。

  一樓從左向右是案件解剖手續受理室，四間解剖室、更衣間、冰凍室、化妝間，最右側上樓的衛生間和洗浴室，還有樓梯上樓。

  二樓是視頻監控室、痕檢分析實驗室和六間辦公室。

  三樓是法醫的病理檢驗室和DNA檢測中心，四樓會議室和中心主任辦公室。

  周海三人快步走進了中心，胖子原本一臉輕鬆的樣子，如今也緊張起來，他緊跟著周海的腳步，吞了一口口水，為了趕走恐懼感故意打趣道。

  「我說周海你慢點兒！

  你一米八二我一米七二，咱倆身高差十公分，你不能照顧一下我的腿長嗎？」

  梁洪剛忍著笑意緊隨其後，在值班室辦理了相關的手續，這才跟著追到更衣室。

  即便是夏季的凌晨，大運動量之後梁洪剛和徐彪還是有些出汗。

  看著周海將體恤衣領扣緊最上面一顆，胖子有些不解。

  「組長~」

  「叫名字。」

  胖子用力點點頭，他們這個新組長國外呆慣了，不喜歡人家叫他組長。

  只允許叫他周海或者周法醫，不過胖子不管那個，還是甜膩膩地叫他海子。

  「好，海子咱們分組在一起快半個月，除了案件，你和我說話不超過十句，每句還不超過五個字。

  從來都是我一人說你在聽，跟單口相聲似的，你是不是煩我？」

  周海搖搖頭，「沒有。」

  「看看還是兩個字，我真是服了你了！」

  胖子得寸進尺，扯了扯周海的衣領。

  「你穿衣服，為什麼將扣子扣到最頂端，就這天兒你不熱？」

  周海已經換上隔離服，舉著帶好乳膠手套的雙手，淡然地瞥了一眼胖子。

  「還好。

  小梁，今天跟著我正式進行屍檢吧！

  晚上沒人，能做的仔細些。」

  「好的，海哥！」

  如此突然的一句話，讓梁洪剛嚇得忍不住咳了兩聲，忽然感到身後脊背有些發涼，手臂上的汗毛已經站立起來。

  屍僵：屍僵是死亡經過一段時間，肌肉逐漸變得強硬僵直，輕度收縮，而使各關節固定的現象。如口不能開，頸不能彎，四肢不能屈等。

  屍僵在死後10分鐘至7小時開始出現。

  屍僵經過24—48小時或更長時間開始緩解，到3—7天完全緩解。

  屍僵是早期屍體現象之一，雖只在一處（如下頜）出現，即能確定死亡。所以常根據屍僵的發展估計死亡時間，推測臨死時的姿勢及死亡原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