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故人

  這些蛛絲的強度和韌性要遠超他們的想像，伊凡甚至已經把槍口抵在上面開火了，但卻依舊沒法射斷這些絲線。

  要知道他們手中的高斯步槍可是動力裝甲的專用型號，八毫米口徑的C-14「穿岩釘」電磁彈能夠輕易射穿二十五毫米厚的實心硬質合金裝甲和一點六米厚的混凝土掩體。但這些一秒鐘前還是液體的絲線，卻是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彈頭上附帶著的恐怖動能。

  「完蛋！」雷頓下意識想要抬手去護住腦袋，但他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越來越多的蛛絲粘在了他的身上，就連關節處的細小縫隙也都被填滿了，這些液體凝結之後直接卡在了傳動裝置的內部，讓整具裝甲的每一個可動關節都變得無比僵硬。

  不及時把這些侵入機械結構的「強力膠」給清理掉的話，會對裝甲內部的那些機械零件造成極大的磨損，甚至是直接讓這套動力裝甲徹底報廢掉，但眼下兩人卻根本就沒有空出手來去清理的機會。

  那頭怪物用成千上萬根「蛛絲」將兩人拖到了身前，兩隻巨大的手掌重重拍下，雷頓只感到自己的視角極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全身的骨頭便像是被拍散架了似的，難以忍受的劇痛從身上各個地方傳來。

  這還多虧了裝甲內剛性骨架的保護，要不然，他此時已經那剛剛那些被怪物撞到的礦工一樣，變成了一灘面目全非的肉泥。

  「嘶……好痛……語……語音指令……714，注射止痛劑。」雷頓呲牙咧嘴地說道。

  「嘀，語音指令714，已確認。」電子合成音在頭盔內部響起，臂甲內側的一個暗槽悄無聲息地滑開，將一枚針頭刺進了雷頓的胳膊。

  「呼……」疼痛漸漸消退了下去，雷頓這才有功夫去詢問伊凡的情況，「餵……老伊？還活著嗎？」

  「……還……還活著。」伊凡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這讓雷頓不禁鬆了口氣，「但是這些東西把監視器和頭盔上透明面罩都給遮住了，我什麼都看不見。」

  「先別動。」雷頓喘著粗氣道，「這怪物好像以為我們已經死了，沒有繼續攻擊。」

  「但它也沒離開。心跳檢測器顯示，它就站在我們的面前。」

  「心跳檢測器能檢測到這頭怪物？」

  「能……它有六顆心臟，而且每一顆的跳動頻率都是人類正常心率上限的四倍以上。」伊凡說道。

  「我有一個脫困的辦法，但不敢保證一定有用。」雷頓說道。

  「什麼辦法？」

  「用火燒！這玩意我感覺和蛛絲差不多，蛛絲這種材料的強韌程度其實也十分誇張，我以前在研究防彈材料的時候還專門托人去昆蟲培育基地去搞來了不少貨真價實的蛛絲……但這玩意有一個十分顯著的弱點，就是怕火。」

  「蛛絲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在高溫情況下確實會迅速變性，進而分解……構成這些絲線的物質是那怪物的分泌物，本質上應該也是一種蛋白質……這個辦法可以一試！」伊凡肯定道。

  「那等會我數三二一，我們直接把壓縮空氣的閥門開到最大，一起往中間跳，然後將推進器的噴口轉到了前面，把彼此身上的蛛絲都給燒掉！」

  「明白！」

  「三、二、一，起！」

  伴隨著雷頓的低吼，兩具躺在淺坑裡的動力裝甲同時飛了起來——那些蛛絲都粘在他們的正面，身後的背包倒是沒有受到太多的波及，壓縮空氣的噴射口和推進器的噴口也都沒有堵住。

  「我抓住你了！」雷頓大聲喊道，他的雙手已經抓住了伊凡的肩膀，而伊凡則是用雙臂緊緊地卡住了他的手肘。

  兩具動力裝甲面對面地「鎖」在了一起。

  「點火！」

  伴隨著雷頓的吼聲，八個推進器噴口同時噴射出青藍色的火焰，兩具裝甲就像是沐浴在這火焰之中，巨大的推斥力不斷地從背包上傳來。

  「抓緊了，別鬆手！」

  火焰不斷地舔舐著兩具裝甲的表面，那些凝固的膠體和拖著的蛛絲很快就被燃燒殆盡，兩人終於是從束縛之中掙脫了出來。

  「噴口轉向，小心腳下！」蛛絲剛剛燒完，兩人便迅速沖向高處，正好避開了下方那頭怪物再次噴射出來的液體。

  「不管怎麼說，先把這怪物給解決掉！」雷頓說著，肩部的飛彈發射巢蓋子已經彈了出去，十幾枚微型飛彈拖著白色的尾跡直射而下，一連串爆炸所產生的火光和煙霧直接把那頭怪物給包裹了進去。

  「保持火力壓制，這些飛彈還殺不死它！」雷頓又抬起了雙臂，隱藏在腕甲之下的機槍開始朝著還沒有消散的煙霧傾瀉彈藥，不計其數的彈殼四散飛射。

  「我覺得，我們得想辦法聯繫上希臘號。」伊凡端著高斯步槍一邊開火一邊說道，他的這具裝甲武器配備並沒有雷頓那麼豐富，這支八毫米口徑的高斯步槍就已經是他身上威力最大的武器了。

  「可是這該死的干擾就沒有減弱過！媽的！」雷頓拋掉了兩支通紅的槍管，又從身後的裝備箱裡拖出了一支火箭筒來。

  「這裡的局勢已經不是我們兩人能夠控制的了……那怪物的心跳並沒有消失，我們這麼猛烈的火力都沒法殺死它，必須得請求外部增援！」伊凡說道。

  「那你要怎麼辦？」

  「我拖住這怪物，你抓住機會衝到了空間站外面去，我想這個干擾應該來自於空間站本身，你到了外面，應該就能聯繫上希臘號了！」

  「這不行，應該由我來負責牽制，我的裝備火力比你強多了！」雷頓反駁道。

  「火力再強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打不死它？再說了，大功率的通訊設備也裝在你的裝甲上，你不去還有誰能去？」

  「媽的，把這茬給忘了——」雷頓忍不住罵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千萬別死！」

  「蘇卡不列！你這混蛋別給我立flag，柯嵐說得沒錯，你他媽的就是張烏鴉嘴！」

  ……

  此時，居住區的另一邊，循著柯嵐和神仆走過的蹤跡一路跟到這裡的淺野昭，在一處岔路口停了下來。

  儘管他有著極其恐怖的聽覺，可以辨別出柯嵐等人腳步聲的去向，但眼下這個距離，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再往前走，就完全是在瞎矇了。

  就在淺野昭想著該選擇哪一條路的時候，一個讓他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了起來：「你還沒有成為我們中的一員，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說話的是一個披著灰色斗篷的人，他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側腳手架的最高處，手裡捏著一塊吃到一半的蛋白塊，整張臉則是完全處在兜帽的陰影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樣貌。

  當然，就算他把兜帽摘掉，淺野昭也沒法看到他的臉。

  但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淺野昭的身體卻是一個激靈，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導盲杖」，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問道：「……馬歇爾？」

  「馬歇爾？你是在喊我嗎？」那人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又咬了一口手裡的蛋白塊，嚼也不嚼便吞了下去，「哦……太久沒用這個名字，我自己都快忘了……明明也就幾個月的工夫而已，但我感覺好像過了十幾年一樣。」

  他既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淺野昭說道。

  「我是淺野昭，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淺野昭？淺野……昭？誰啊？」被稱之為馬歇爾的人伸出一隻手，將兜帽的邊緣稍稍抬起了下來，打量著站在下面的淺野昭，「哦……我有點記起來了……你是當初在那個地方……經常被人欺負的那個小矮子？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

  他將手裡最後小半塊蛋白塊也塞進了嘴裡。

  「挺好的，活著就是好事……這世上沒有比活著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他縱身從腳手架上跳了下來，站到了淺野昭的正前方，微重力的環境似乎並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不僅落下來的速度沒有減緩，就連斗篷的邊角都沒有飄起來，服帖地垂在他的腳邊。

  淺野昭雖然看不到，但卻可以感覺到，在馬歇爾的身上，似乎籠罩著什麼東西，將他和周圍的空間完全隔絕了開來。

  「雖然我很高興你還活著，但我還是不能讓過去。」馬歇爾說道，「或許，你就不該來這個地方。」

  馬歇爾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能聞得出來，你身上沒有那種腐爛的氣味……你甚至還帶著你的那把刀……那麼，你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

  ……

  【P.S.關於前幾天的章節，伊凡不願意殺人的劇情，有讀者提出來說這太過聖母。我這裡想要長篇大論地解釋一下，希望大家可以耐心讀下去。

  說實話，聖母這個屬性，的確已經成了現在大多數網絡小說的毒點之一。絕大多數讀者們都喜歡看殺伐果決的劇情——俗話說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更何況大家平日裡生活都已經很累很辛苦了，工作之餘看小說就是為了放鬆一下，圖一個爽快，順便釋放一下人性中的陰暗面，我想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人總是要發泄的，而很多人，則選擇把小說里的虛構世界，當成了發泄負面情緒的場所。

  我在寫這部分劇情的時候也曾經再三考慮過，這樣寫是否合適——一個開局就能果斷開槍射殺被寄生的隊友的角色，現在變成這個樣子，算不算人設崩壞，會不會被讀者罵是聖母，我想過很多次。但最終，我還是決定按照原本的想法來寫。

  我很想寫人類真實的情感和內心，儘管我知道這種劇情，在你們看來，可能不夠「爽」，可能會讓你們覺得「毒」，甚至直接棄文……

  但我要說的是，伊凡這個角色的轉變，我是以自己為藍本設計的。

  因為我的特殊經歷，我或許比正在讀這本小說的百分之九十……或者更多的讀者接近過死亡，我剛確診自己患有白血病的時候，那時候的心情我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想了。而在後來一年零三個月的治療過程中，光是化療後因為骨髓抑制而導致各項指標跌到危急值以下的次數更是不計其數，現在打開我的病歷，都能看到一大排紅色的警告數據，每一次，基本都是在死亡線的邊緣徘徊。

  我很清楚地記得20年初，疫情最厲害的時候，那時候我剛做完一次化療，血小板跌到已經檢測不出來的程度，但那時候根本沒有人去獻血，我父母還有一些親戚也都不符合獻血標準……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已經死定了的時候，我的主治醫生幫我去隔壁的城市緊急調來了一袋血小板，才讓我堪堪扛過了那次粒缺期。

  類似的經歷還有很多次，每次我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然後被一堆人給救回來，從那之後，我的心態就已經發生了變化了。

  說實話，我以前也算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沒心沒肺，脾氣什麼的也都很糟糕，滿肚子都是對這個世界、對其他人的不滿……但在這次大病之後，我突然看開了很多事情，對於任何一個陌生人，我都想要去善意地對待他們，因為我並不知道，當我在死亡邊緣掙扎的時候，在那無數個拉了我一把的人手裡，會不會有他的一份。

  無論是醫生、護士、獻血者、血站的工作人員、還是司機……還有更多我不認識的人，他們可能都是我潛在的救命恩人，也包括一直在支持著我、給我打氣的書友們。

  在那些絕望的時日裡，我切身地感受到了來自身邊每一個人的善意。

  也正因為這樣，我會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抱有尊敬和善意，沒有你們，可能我早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我願意去相信人性中的善，而不再去抱有那些偏激、陰暗的想法。

  而這本書里的伊凡，和我其實是很相似的。

  他被侵蝕之種感染，本來已經絕望，他認為自己必定會死——但是，主角他們卻拼了命地把他給救了回來，這時候，伊凡的心態就已經出現了和我類似的變化。

  我覺得，只有無限接近過死亡的人，才會懂得珍惜生命的意義。

  更何況，伊凡他自己就是一名醫生，這是一個崇高而值得尊敬的職業，他的本職工作就是救人……而這座「病村」的居民都是病人，這是醫生對於病人所特有的感情，我認識不少學醫的朋友，有還在讀書的醫學生，也有已經工作多年的醫生，對於病人，哪怕是陌生人，甚至是仇人，如果需要他去救治，他也會竭盡全力——這是一種人性的光輝，是我們不應該摒棄的美德，不管是在現實中，還是在虛擬的世界裡面。

  另外，伊凡曾經在無底天坑之中經歷的夢魘，便是化身為侵蝕之種，瘋狂地屠戮無辜的人，有著這麼一段經歷，他的潛意識裡，對於殺人也會變得十分牴觸。

  再加上這次任務只是找人，在登上運輸艦之前，柯嵐他們就多次強調了儘量不要和當地人發生衝突。

  以上這幾點結合起來，才會導致他現在的變化以及「不願殺人」的表現，或許這樣的劇情對看慣了爽文的讀者來說有些「毒」，但我覺得，這是真實而合理的。

  這本書可以算是一本另類的末日類的小說，但相比末日之中隨處可見的黑暗和絕望，我覺得希望才是更加值得去寫的東西。

  其實這些東西我是不應該和大家明說的，我更希望讀者們能自己在閱讀過程之中體會出來……但現在這個社會，浮躁的人太多了，很多人看書就是一目十行地看，有些都已經寫得清清楚楚的地方都有人能夠漏掉，更別說這種隱晦表達的情緒了。

  我在後台每天都能看到很多在「槓」的評論，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冤、很鬱悶，甚至有種想要對線的欲望……但我知道回復這些評論沒有任何意義，我不可能把每一件事都解析、剖析得一清二楚，真要這樣做，那就沒可能埋設伏筆和懸念了，而且也會讓內容水得不成樣子。

  我也不想把這本書寫成沒有任何內涵、簡單易懂一目了然的小白文，如果真要這麼寫，那我為什麼不選擇去寫賺錢更快、寫起來更輕鬆的爽文呢？

  另，關於這段話發在正文裡，而不是發在評論區和「作者留言」里，是因為我希望讓看盜版的讀者也能看到這些東西。對於正版讀者們來說，看我這篇兩千個字的廢話大約會消耗約一毛錢左右的書幣，如果有人覺得為此多付了一毛錢不值的，可以加讀者群來找我，我會十倍賠付（傳說中的假一賠十）。之前已經加群的書友就直接領取我剛剛發的紅包就行。

  不過有一說一，把這些話說明白之後，真是感覺一陣神清氣爽啊。

  讀者群群號已經設置為一鍵加群，用最新版的起點APP本書簡介頁面展開之後即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