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番外 崇雪之息（中）

  崇息從那個世界回來之後，就像發了瘋一樣地研究平行時空，研究奇點出現的條件，研究因果論。

  他想再一次見到她。

  他想真正地與她相見，真正地牽起她的手，做她的男朋友，做她喜歡的蛋炒飯。

  想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想走到那個，有他和她一起的未來。

  可他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因為他們隔著的，是不可估量的時間與空間。

  他們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相見。

  可是他執著地想見到她。

  想履行他們之間的承諾。

  想讓她永遠記著他，然後等他來找她。

  那時候的崇息覺得自己什麼都行，甚至有些自恃清高。因為自從他從那個世界回來之後，他根本不把自己所生活的世界放在眼裡了。

  那些凡夫俗子們根本不懂這個宇宙真正的玄妙與精彩。

  只有他可以。

  崇息以為，憑藉他的聰明才智，他一定可以很快再一次與她相見。

  可他越是進一步研究下去，那些隱藏在暗面的問題，也慢慢地浮現了出來。

  他終究還是不能逃脫自己所在的世界，跳出現世的一切條條框框的。

  就比如，他通過推斷因果，觀測到的末世之哀。

  他說出這件事的時候，除了他的母親和文教授，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畢竟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剛剛成年沒多久的年輕人。

  可是世界走向終焉，是必然的趨勢。

  他忽然有些害怕了，他怕還沒有等到他研究出去往到她所在的世界的方法，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她豈不是要惦記一個死去的人一輩子？

  那也太悲傷了。

  於是崇息開始尋找起了維持永生的辦法。

  可是研究這個方向，實在太危險太違背自然因果了，因為這無法被世俗與倫理所認可。重重的阻礙使他根本無法繼續研究下去。

  一開始，是他母親最先發現他研究永生的事。

  她沒有說些什麼別的，也沒有說他是個瘋子還是什麼，只是簡短地問了幾個問題。

  他只記得她最後的那個問題。

  「你能保證，你以後絕不會後悔嗎？」

  他點頭了。

  找不到真諦，見不到那個人，遵守不了約定，他才會真的後悔。

  希婉沒有再說些什麼了。

  過了幾天，她帶著他出了國，去了另一個城市的研究所，做他想做的一切。

  他發明出心之齒輪的初代品的時候，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實現機器的永動了。

  那如果，如果他的靈魂能與身體分開的話，他是不是能在機器的身體上得到永生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他研究出的這個東西，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多大的毀滅性的衝擊。

  他和母親被人押著去見他的父親，那個情緒永遠都很平淡的男人。

  他也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親遠沒有他以為的那樣淡薄。

  他問了和他母親同樣的問題。

  他也給了他同樣的答案。

  崇父看了他很久，最終嘆氣。

  他又問起了末世之哀的事情，因為母親曾經和父親說到過這件事情。

  他問他，有沒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讓人類度過難關。

  崇息知道，父親相信了他。

  而他相信了他，也就是說明，他可以得到軍區的庇護，繼續他的實驗。

  所以他向父親承諾，他可以想辦法幫助人類度過難關，繼續生存下去。

  無論未來是怎樣，無論會遇到什麼艱難困苦，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會一直堅守著這個承諾。

  崇父答應了他。

  為了得到更好更隱蔽的試驗場地，他甚至還找到了以前的學校，懇求老校長也就是他的導師文教授開放學校舊樓區的實驗室給他。

  開始沒有任何一個人同意，因為他說的話沒有一個人信，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承擔這樣大的風險做這樣大的實驗。

  最後是文教授幫他說服了所有的人。

  他感激不已，也更加努力地投身到了科研當中。

  終於，在他二十三歲那年，他研究出了心之齒輪的最終版，可以放置在人心中的神物。

  他懇求父親找來了許多死囚犯進行匹配實驗，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的心臟能夠匹配。

  沒有人匹配的話，那他研究出的一切就只能用到機器身上，他不是沒有信心能夠想辦法分離肉體和靈魂，只是他怕那樣的話，她就再也認不出他了。

  最終，在他能夠順利分離人類的身體和意識之後，他立刻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心之齒輪匹配實驗，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和它融合在一起。

  他變成了唯一的永生人。

  可也是那一刻開始，厄運接連降臨了。

  因為上面終於有人，查到了他這裡的不對了。

  崇息以為，大不了就是他這輩子待在牢獄裡，等著這世上所有的人死絕就行了。

  可是他低估了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希婉，為了保護她的兒子和替他隱瞞了一切的父親不受牽連，毅然承擔了所有罪責。

  她成為了死刑犯。

  而崇息也是在她庭審暈倒的那天，才知道她有病，還是心臟病。

  而她之所以會暈去，還是因為他那個冷心冷情的父親，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妻子的保護，輕鬆地摘下了一切之後，還不為他的髮妻做出一點維護，繼續了他平淡而又能生殺奪予普通人的生活。

  希婉最後死在了手術台上。

  因為那個據說最厲害的醫生的失誤。

  崇息恍恍惚惚地想，他就像用他母親的心，換來了這個代表罪惡的心之齒輪，和自己的命一樣。

  在他母親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臟，就是髒污的，罪惡的，不堪的。

  更何況，他的身體裡，還流淌著那個冷漠的甚至不參加自己前妻葬禮的男人的血。

  他覺得自己，污穢不堪。

  可他已經不能停下腳步了。

  他若是停下了，那曾經努力的一切，為了與她相見做出的所有努力，都要付諸東流了。

  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崇息以為，他的日子會永遠這樣黑暗不見天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