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聖華蕪寂（39）

  「只不過，我沒想到它竟然能夠與我的身體相匹配，能讓我的生命成為傳說中的永恆。」

  崇息靜靜地道，捂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個永遠也不會停止跳動的心臟。

  「……這是個違背規律與因果的東西，它本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

  「因為它，我的父母都被牽扯到了許多錯綜亂雜的事情里，最後，他們也為此付出了生命。」

  「因為它，我被無窮無盡地追殺，我享受著永生，也承受著痛苦，因為我不得不看著自己的親人們、朋友們一個個離我遠去，不得不注視著這個走向衰落的世界，看著它如何自取滅亡。」

  「可我一切的初衷，」崇息看著她，身子微微顫抖，連呼吸都開始急促了起來，「都只是為了遇到你，僅此而已啊。」

  「它是罪惡的源頭，我毀不了它。因為我就算犧牲自己的肉體，它也依舊存在著，會被無數的前仆後繼的人爭奪、利用。」

  「你知道嗎，我每一次絕望到，一點也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

  崇息看著雪姒，但因為視線慢慢被模糊了的原因，他看不清楚她的臉，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他努力地，拼盡全力地，向她靠近，就像是快要凍死的人，靠近著世界上唯一的熱源一般。

  「我曾經認為，我身為這浩瀚宇宙中的一員，渺小到不值一提，脆弱到能夠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碾死自己。」

  「直到後來，我遇見了光。」

  「我發現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因為我想靠近光。」

  「我想靠近你。」

  「所以，就算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我也甘之如飴了。」

  忽地，崇息用自己的左手，那隻帶著皮革手套，其實暗藏著無數利針的手，毫不猶豫地狠狠地，穿透了自己的心臟。

  「你做什麼？！！」雪姒瘋了一般怒吼出聲，她想拉住他那隻穿透了自己胸膛的手，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於事無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從那裡，取出了一個亮晶晶的泛著血光的東西。

  無數的鮮紅的血汩汩地流了出來，崇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對著眾生，最後一次，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地道。

  「作為格里蘭塔的最高執政者，我宣布，有關格里蘭塔的最高行事權限以及哈特星的統轄權，全部交由冥河之主宮雪姒代理。」

  「在此之前，我有必要聲明，宮雪姒身為格里蘭塔的內部人員，曾參與過所有重大項目，尤其是作為星際運行核心的水晶能源項目，她是發起人，也是唯一一個能夠培育水晶的人。」

  「最後，哈特電子軍們，我以最高軍事長官的名義命令你們，必須永遠服從於宮雪姒的管理。」

  「……否則，會被主系統永久抹殺。」

  剎那間，所有存活於網絡中的系統們，人工智慧們，乃至大街上的機器人、家裡的智能機器，全部都發出了淡藍色的光澤。

  場面就像失控了一樣，所有的機器人們和智能們全部暫停了運作，開始了最高權限的重新錄入。

  一言既出，萬軍臣服。

  未來世界的主宰者們，在此刻，不得不服從於源開發者的唯一指令，進行最後的程序更新。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的規則，都只會由一個人來制定。

  因為擁有了它們，就等同於擁有了一切。

  崇息最後一次看向雪姒。

  他的眼裡沒有任何的留戀。

  他笑著，在這片沾染了血的氣息的空氣里，似乎還帶著勢在必得的愉悅和無盡的悲傷與蒼涼。

  「萬軍歸你，眾生也歸你。」

  「唯你的心。」

  崇息終於在渙散了精神，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地前的最後一刻說完了最後的兩個字。

  「……歸我。」

  他終於，讓他可愛的溫柔的女孩兒，成為了真正的王了。

  從此以後，她便會一輩子記住自己了吧。

  無論過去多久的時間。

  無論遇到誰。

  無論見到了什麼，夢見了什麼。

  他都會成為她永遠的夢魘。

  不過啊，姒姒。

  這一次，我不會再去等你的原諒了。

  你要是再次忘記了我。

  我大概也不會，再不甘了……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靜止。

  雪姒看著倒在血泊里的熟悉無比的愛人，微微張了張嘴。

  「崇……息？」

  「崇息？」

  「崇息！！」

  「002，001，你們出來！！你們快點出來救你們的主人！快一點！快一點好嗎！！」

  雪姒瘋了一樣撲了上去，想捂住他胸前的洞，可是無論如何，那顆已經失去了心之齒輪的心臟，已經無法再一次運轉起來了，她手忙腳亂地想把心之齒輪再裝回去，可是崇息的鼻息越來越淺，甚至消失不見了。

  等到雪姒裝回去的時候，崇息已經變成了一具空架子，像無數個正常的人類一樣，失去了全部的生命跡象。

  雪姒毫不猶豫地再次劃開自己的手腕，這是一道粗大無比的口子，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血倒在了他的胸口處。

  001終於出聲了：「……主人，放棄吧，就算您救回了他的肉體，他的人格數據也已經在他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全部消散了。」

  雪姒：「他不是有那麼多備份數據嗎！你們再給他複製回去不行？」

  001：「副數據可以，但主數據不行，主數據是存放在肉體裡的記憶，是不能夠複製的……」

  「不行那就強行！不管做什麼付出什麼代價，你們都必須把他救回來！」

  001無言了。

  雪姒的血不斷地滴落在崇息的胸前，他那處破損的地方奇蹟般地復原了起來，但是他依舊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就像一個精緻的娃娃一樣，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架。

  最終，002靜靜地出聲道：「宿主，boss給您留了點東西，您要看嗎？」

  「看什麼？不看！」雪姒兇巴巴地道，「我才不要看他寫的東西！我要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念給我聽，我要活生生的他，要他站在我的面前，要他，要他……」

  所有的言語，終化成了滾燙的淚，在哽咽的聲音里，悄然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