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聖華蕪寂（28）

  君徹靜靜地望著她的雙眼：「所以，你回到這裡，是想告訴我什麼呢？」

  「你有他們所有人的記憶，唯獨沒有他的，對吧？」

  君徹點了點頭。

  「沒錯，我每一次沉睡，都會遇見不同的你。但是那些記憶里，唯獨沒有與真實的你相遇的。」

  雪姒緩緩靠在了床邊。

  她輕輕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夢境裡遇見你，但是有一點我還是知道的，那就是現在的你，與我當時遇見你的時候的你，還是不一樣的。」

  君徹笑了笑：「哪裡不一樣？我們都有著相同的容貌，一樣的記憶，而且很有可能，他並沒有我的這段記憶。」

  雪姒的眉眼彎了彎。

  「那當然了，我遇見真正的你的時候，他可是關掉了自己的記憶數據，來愛我的呀。」

  「你再如何完美，也不過是他的一部分記憶數據而已，你只負責承載我們之間的回憶，並讓這個世界合理地存在下去。」

  君徹：「所以，你早就做出選擇了對嗎？」

  雪姒靜靜地注視了他好一會兒。

  「我的確很喜歡你。雖然當初的你是那麼的不解風情，還總是誤會我，但你的確是我喜歡的類型，因為在你的心裡，只有我一個人，無論是你，還是其他世界裡的你。」

  「我當時的確想著，如果我愛一個人，要付出不計後果與代價的全部的愛，那我愛的那個人，必須要付出與我對等的愛才行，因為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受到傷害。」

  雪姒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你們的確很符合我的要求。但很可惜，你們不是他，不過當然，我也不知道我也有非誰不可的一天。」

  「我也以為我會放棄他，選擇你們。因為你們代表著我們擁有過的一切，代表著我們所擁有的全部羈絆。」

  「但是。」

  雪姒非常誠懇地對君徹道：「我發現，我愛的不只是某個時段里的他，也不是一個只會愛我的人。」

  「我愛他，只是因為他是他，僅此而已。」

  愛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沒有誰摸得透過。

  她自然也不可能解釋得了這種奇怪的情感共鳴。

  所以，她不會為了那些回憶與過往，而選擇過去的他。

  她要正視當下。

  正視那個真正的他，那個冷漠的哈特星領主，那個高高在上的格里蘭塔的主人。

  她要學會接納他的一切。

  雪姒以前玩攻略遊戲的時候，唯一的目的，就是把所有的完美的好結局刷通關。

  其實現在想來，完美的好的結局，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因為現實不是童話，既然無法成為童話，那就學著，磨去一點點它的稜角。

  壞結局，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她可以擁抱真正的他。

  君徹的眼裡溫柔似水，仿佛還泛著波光。

  「雖然你沒有選擇我，但我還是很高興你選擇了現在的他，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雪姒靜靜地看著他。

  君徹笑道：「你的確不是無緣無故才會夢到我的。你還記得你當時在我面前自殺的時候嗎？當時他為了救你，強行脫離了這個世界的身體，留下了擁有記憶數據的我維持這個世界的因過，而不是讓它無故崩壞。」

  「我擁有他與你一起經歷的一切的記憶，也是因為他把記憶儲存到了我這裡，因為只有這樣他才不會因為負荷過大而無法支撐一切。」

  「這裡其實是一個奇點，簡單來說，就是一個選項。當時的你在這裡選擇了自殺，才得以見到真正的他，再繼續後面的一切。」

  君徹看著雪姒，眼裡泛著輕微的光：「而現在，你只要繼續堅持你當初的決定，就能夠回到現實，再次見到他。」

  雪姒與君徹雙目對視了很久。

  半晌，她才開口道：「那如果我不選擇那樣的方式，這之後會是什麼樣的？」

  「那就是和我在一起，直至永恆。這裡是他為你單獨辟出的世界，與主世界不會有任何交集。你可以選擇和我，永遠生活下去。」

  雪姒笑了笑。

  「很美的夢。」

  「是啊。」

  「……其實，還是要說上一聲對不起的。」

  「為什麼？」

  「我當時自殺，是為了見到他不錯，但其實，我並沒有要讓你那麼痛苦地等我一千年的意思。死了就是死了，你沒必要這樣等下去。一切還是要向前看的。」

  君徹注視了她很久。

  「原來你還是不懂啊。」

  雪姒奇怪：「我要懂什麼？」

  君徹淺淺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苦澀。

  「回去吧，早晚你會知道的。」

  雪姒雖然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君徹忽然拉過了她的手，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心臟。

  雪姒的瞳孔猛地皺縮。

  心臟就像在一瞬間被人捏住了一樣，隨時都有炸裂的可能。

  君徹笑了笑，眼裡依稀還有當年的溫和，讓雪姒忽然莫名覺得，他與曾經的他無限地接近了。

  「這樣，就算作是抵消了吧。」

  他雖然不是他，但他也算是他的影子。

  因為那個人，是真的可以為了某個人，永不回頭永不後悔地等上一千年的人。

  而且，他穿梭了那麼多的時空，這一千年對他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啊……

  沒想到，她竟然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一切。

  可他這一千年，是真的心甘情願地等了那麼久的啊。

  他不能白等。

  他也想讓她嘗嘗，愛人在面前死去的感覺。

  她沒有等過他千年，就算是那個人，一分一秒，都沒有。

  所以，他死在她的手裡，也不算過分吧……

  夢境開始慢慢地崩壞，古鎮與木屋都在逐漸地脫落。

  雪姒看著眼前的人逐漸變成幻影，如同泡沫一般轉瞬即逝。

  雪姒知道，他死了，就意味著他所有的記憶數據都消散了，記得這一切的人，就只有她自己了。

  雪姒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抽痛了起來。

  如果那個他，那個真正的他，真的沒有虛假的他那麼愛她怎麼辦……

  他會接受這樣的自己嗎？會給她希望中的愛嗎？

  她會去渴求這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