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聖華蕪寂（21）

  001：「那您是不打算拿回這些數據了是嗎？」

  「是吧。」崇息觸摸著手上的操縱杆，淡淡地道，「這些情緒數據，本來也沒有什麼存在的需要吧。」

  「畢竟這個世界上，」崇息自嘲地笑了笑，「沒有誰希望看到我脆弱的模樣吧。」

  001無言。

  過了很久，她再一次道：「那您到達義沃星之後，打算怎麼和雪姒小姐解釋這件事？」

  崇息沉默了一會兒。

  「我相信，她會理解的。」

  「可這樣對她很殘忍。」

  「……如果不這樣，對她只會更殘忍。」

  「您怎麼知道雪姒小姐一定會救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呢？她看到您的樣子，很可能會選擇毀滅這個世界線。」

  「她不會的。」崇息的語氣異常肯定。

  「為什麼？」001不懂。

  「我不會讓她功虧一簣的，我也不會讓她跟我走上相同的道路的，」崇息喃喃低語著，「我一定要讓她留在這裡，無論以什麼方式。」

  001捉摸不透崇息的想法了。

  崇息突然起身，走到了數據屏前。

  他快速地在全息鍵盤上輸入著什麼，001一驚，感受到有什麼新的數據在往她的系統里輸入。

  「boss，您……輸了什麼新程序進去？」

  「Adam，現在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牢牢記住。」

  崇息敲完了最後一個按鍵，回車之後，嚴肅地對001囑咐道：「如果，記住前提條件，如果這個世界成功了，衍生出了我所定義的完美的新結局，你就把我剛剛加密輸入的東西傳給她，你聽明白了沒有？」

  「那……要是失敗了呢？」

  崇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調動最高級權限，進入全網聯通狀態，與002連接上，強行抹殺她在所有伺服器上的記錄和數據，徹底格式化。」

  001驚道：「您這是……」

  「我希望她不要像我一樣，失去了選擇的機會。」崇息淺淺地笑了笑，眼角帶著決絕的悲傷，「如果失敗了的話，那就讓她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吧。」

  一切都會變成最開始的模樣。

  她依舊會是那個高高在上，冷情冷意的冥河之主。

  不將任何人瞧進眼裡，也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

  她就是她，是冥界深處上永遠不謝的花，是荊棘王座上的無上之主。

  「那要是數據清除失敗，她還記得這一切呢？」001不得不做好一切可能性的打算。

  崇息：「還記得我讓你給她設置的強制保護機制嗎？」

  001：「記得，可那是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才會緊急觸發的——」

  「你告訴她，想見到我，就必須殺掉那個世界的我。」崇息的聲音冷靜無比。

  001愣住了。

  「那個……師徒世界裡的君徹？」

  「為了保護她之前的數據不會消失，我用自己的私人資料庫，在她自殺之後強行設置了一個奇點。在那裡，她可以再次回到她在君徹面前自殺的地方。」

  001：「私人資料庫？那您在遊戲裡所有的副數據豈不是都儲存在了那裡？難怪君徹擁有全部的記憶……」

  「你告訴她，只要她選擇殺掉那個我，那個擁有著所有小世界人格數據的副數據的我，就能夠見到身為主數據的我。」

  崇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止不住地悲涼。

  他其實很想知道她會選擇誰，只不過那時候，他可能得不到答案了。

  他想知道，她愛的究竟是她所希望的「他」的模樣，還是真實的原原本本的自己，因為當他作為機器人在她身邊的時候，他感受不到在那些小世界裡她給予他的愛意……

  可是那些副數據都是他捨棄的人格數據複製出來的東西，他們不是他，他也無法成為他們。跟自己較勁，真是沒有辦法了……

  001有些恍惚。

  這個選擇對宿主太殘忍了。因為無論是哪個選擇，都不能掩蓋boss的主數據即將消亡的事實。

  當然，以上選擇的前提是宿主不能夠接受boss的死亡，選擇毀滅世界這個條件，如果她選擇了堅強地領導這個世界活下去，那她得到的便是剛剛boss傳給她的加密文件了。

  但如果她選擇了毀滅世界的話……

  選擇不抹殺副人格然後自己自殺倒還好，強行保護機制會再一次救下她的命，讓她至少能活在一個欺騙的世界裡，和她曾經愛過的人永遠生活在一起。那些副數據雖然不是boss，但是在他們心目里全部都只有宿主一個人。

  但如果選擇了放棄了副數據選擇了主數據的話……

  她會在殺死君徹之後，徹底瘋掉吧。

  因為抹除了副數據，boss在這個世界的所有痕跡，就會全部消失了。

  boss實在太狠了，不止對他自己狠，也對他的愛人狠。

  他自己死了還不夠，他還要雪姒永遠記著他。

  他要讓她把他記進骨血里，在靈魂深處決絕烙印，他不希望她未來的永生里會再因為誰愛上誰，也不希望她會忘記自己。

  001看著崇息，終究還是沒有阻止他，什麼也沒說。

  崇息看著離自己愈來愈近的黑白星球，鼻子驀地一酸。

  他為了她穿梭了那麼多個世界。

  手上沾了無數的鮮血。

  為了找到她，做了那麼多違背人倫的實驗，甚至犧牲了自己的父母，家人，老師，摯友。

  他們是因為愛他所以選擇了讓他活著。

  可他活著，只是為了找到她，僅此而已。

  他只想告訴她，我來赴約了，我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

  可她終究還是在漫長的時間長河裡忘記了他，忘記了那個誤闖進她的世界的平行時空的少年。

  忘記了他們的誓言。

  姒姒，你不要恨我。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我不奢求其他的東西了，我只希望，你能賞我一個回眸，一個銘記一生的回眸。

  我真的不想自己，這樣，過分悲慘了。

  我不想到頭來，什麼也沒有得到。

  哪怕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也好。

  哪怕沒有任何人記得我也好。

  只要你記得，只要你不會忘，那你就會是我此生唯一得到的回報。

  最最珍貴的，哪怕讓人灰飛煙滅也想要得到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