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聖華蕪寂（5）

  崇息打開盒子，目光一凜：「她人呢？」

  韓恬溫吞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總之，東西在這裡。」

  「……你從哪裡弄到的？」

  「我哥哥手裡。似乎是什麼人轉交給他讓他保管的。」

  「我要見他。」

  韓恬看了他一眼。

  「格里蘭塔現在處境很危險，不能害了他。」

  崇息與韓恬對視了一會兒。

  「你想要什麼？」

  韓恬風輕雲淡地道：「其實很簡單，只要讓我哥哥來格里蘭塔工作就行了。他現在在星際局工作。」

  崇息：「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份工作，是你想辦法塞給他的。」

  韓恬瞥了他一眼：「你不要忘了，是誰讓我變成現在這步境地的。」

  崇息細細打量了她一會兒。

  「我記得，非極特殊情況，格里蘭塔，是不允許走後門的。」

  韓恬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我記得，非極特殊情況，格里蘭塔，是不允許私自濫用職權的。」

  崇息笑了笑。

  「你怕他出事？」

  韓恬：「我可以把我的頭銜給他，讓他替我入職，正好你還可以給他申請一個新的個人帳號，褚修的人也不會查到我。上次換掉疫苗，差點就被他們的人抓到了。」

  崇息看著韓恬：「那你呢？」

  韓恬重複了他的話：「我？」

  「我可以繼續回韓氏銀行上班，做我的韓家偽千金。」

  「你要知道，一旦回去，你為我做事的這些年的所有數據，包括你的記憶，都會被在Adam保存之後清除，除了我，沒有人會記得你做出的一切，包括對於各種科研成果的貢獻。」

  「我當然知道。」

  韓恬靜靜地道：「你放心，等我哥入職之後，我還會親自清除他這段時間的記憶，讓他徹底為你所用的。」

  崇息：「這樣的話，在你眼裡，他永遠就只能是你的哥哥了，你永遠都不會記得他了。你甘心嗎？」

  韓恬笑了笑。

  「你還記得，我當初為什麼要背叛包括我本家韓家的商圈聯盟，加入你們格里蘭塔嗎？」

  「因為我是韓家的養女，是他們用來聯姻的工具，是一個狗都能唾棄的奴僕。」

  「若不是阿靳，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不可能見到你，並為你辦事。」

  韓恬說話的時候，眼裡似乎閃了閃，但幾乎是轉瞬即逝：「我欠他的，馬上就能還清了。其他的，就讓我自己去承受吧，我不能讓一個根正苗紅的大少爺，為了我繼續承受著他本不用承受的東西。」

  「你要是回到韓家，你就會徹徹底底地變成聯姻的工具，甚至忘記你在科研方面做出的一切，你真的想好了嗎？」

  韓恬笑了笑，眉眼間終於有了她本來溫婉的味道。

  「什麼想好了嗎，這本來就是我的命運啊。我欠韓家的，兜兜轉轉，還是要還的。我們研究了那麼久的因果律，你自己應該也知道啊。」

  「你……不會後悔嗎？」崇息看著她，眼底帶著早已知曉答案的無奈。

  「後悔什麼？遇見他？愛上他？為了他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韓恬輕笑了一聲，仿佛在對自己的言語嗤之以鼻。

  「可是，我原本，就是個一無所有的人啊。」

  所以，忘記他也好，忘記自己所熱愛的科研也罷。

  她的全部本就是零，現在只不過是要再次重啟了而已。

  根本談不上什麼後悔。

  韓恬放下了她的工作證，轉過身。

  「你給韓靳申請帳戶的時候給他隨便安個什麼閒職，再給他隨便起個什麼英文名，反正記得不要讓韓家的人發現就是了。哦，閒職不要那麼低，至少權限要跟我一樣，還能隨時和Adam聯繫上。」

  崇息笑了笑：「權限至少和你一樣？除了文教授，誰權限和你一樣高。」

  韓恬動了動嘴唇：「跟你白幹了這麼多年，這點要求，不會都不至於吧。」

  「當然不會。」

  韓恬這次真的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真的再見了，崇息博士。」

  崇息數著秒數，靜靜地等著她回頭。

  「哦，對了，還有件事。」

  韓恬最後一次回頭。

  她的面容平靜如常，像崇息第一次在實驗室里見到她的時候一樣冷靜、平和。

  格里蘭塔的光將她周身的稜角柔化，似乎連同她周身冰雪般的氣息都一同融化了一般。

  「雖說你濫用了權力，但我不可否認，這一次，你做的很好。」

  韓恬的聲音淡淡的，卻帶著崇息無數次記憶里湧現上來的溫暖。

  「希望你，永遠不會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後悔。」

  不會再像失去那個人一樣懊悔。

  不會再因為虛假而永生孤獨。

  崇息又一次看著韓恬的背影，看她慢慢淡出自己的生命軌跡。

  崇息甚至機械地計算出了次數。

  第214次。

  他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又一次離開了他。

  沒人比他更明白韓恬存在的意義。

  韓恬自從跟他做研究以來，是除了文教授以外唯一一個能夠跟上他的步調，並毫無異心和他共事的人。

  他們研究的東西過於龐大複雜，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調試數據幫助他穿梭奇點，並替他料理好格里蘭塔的外事，解決內務的。

  可正如她所說的，她逃不掉因果律，每一條世界線里，她都會走向那個名為「悲劇」的結局。

  忘記過去，忘記愛人，淪為聯姻工具，嫁人，生子，被拋棄，一生荒蕪。

  崇息依稀能想起曾經那段青蔥而又短暫的校園時光。

  有他，有她，還有……他。

  過不了多久，文教授，也會為了他的女兒被困在虛擬的世界裡。

  到時候，他會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

  崇息緩慢地低下頭。

  不。

  這次，一定會不一樣的。

  因為這一次，他還有她。

  她會是他的全部。

  ┄

  韓恬回家的時候，韓靳正在對著韓恬那碗沒吃完的面嘆氣。

  嬌氣包，說喜歡吃，結果還是剩了大半碗給他。

  見小姑娘回來了，韓靳幫她拉開椅子：「回來了？東西送完了？」

  「嗯。」韓恬坐了下來，抿了抿唇。

  「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韓靳奇怪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