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冥河之雪（39）

  宮娢低頭：「是的，懇請阿婆將絕哀之劍交予姒姒。」

  阿婆打量了雪姒一會兒，忽然對著宮娢道：「娢，你可還記得，我當初將絕哀之劍交予你時說的話？」

  宮娢：「記得。絕哀所指，冥靈所向，斷哀斷念，天地共鳴。」

  阿婆：「我曾經也說過，只要你出了這冥河，絕哀劍便不能帶出去這話吧？」

  宮娢：「是的，所以在我離開冥河之前，又再次把絕哀交還給了您。」

  阿婆：「那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帶出去嗎？」

  宮娢疑惑地搖搖頭：「宮娢不知。」

  阿婆嘆了口氣，接而緩緩道：「因為，它雖絕哀，卻絕不了這世間所有的至哀啊……」

  「你爺爺當年為了造出這劍，花費的代價，是任何人都難以想像的。當然，與之相隨的，這把劍的威力，也是任何劍都無法比擬的。」

  「雖說它可以斬斷世間的至哀，但斬斷的辦法，也是相當直接並且粗暴，那就是毀滅……」

  「唯有毀滅，可以斬斷與過去相聯繫的一切，但是內心的情思，並非是這一把劍便可以斬斷的。」

  阿婆起身，伸出右手，看向雪姒：「丫頭，過來。」

  雪姒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站在了阿婆面前。

  阿婆抬起她的右手，用靈力在她的手腕劃開了一個細小的口子，並在她手腕流出第一滴血的時候，立刻將那滴血抽了出來。

  阿婆凝視雪姒：「試著自己控制一下這滴血。」

  雪姒將目光凝聚在那滴血上，開始屏息，集中注意力，試圖控制那滴血。

  這滴血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圍著雪姒的手腕開始轉起了圈圈，然後非常親昵地在雪姒的手臂上打滾，像是在與自己最親近的人待在一起一樣。

  阿婆看她和那血滴相處的已經非常融洽了，於是出聲道：「現在看我這裡。」

  阿婆同樣劃開了自己的手腕，讓一滴血跳了出來，然後她閉上眼默念著什麼，這滴血忽然不斷拉伸變大，變成了一把劍的形狀。

  阿婆用另一隻手將雪姒的那滴血接了過來，然後讓那滴血混入她的劍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對雪姒出聲道：「你試著把它召喚回去。」

  雪姒點頭，將血滴召喚了回去，那滴血非常聽話地從阿婆的劍中分離開來，回到了雪姒的手腕上，圍著手腕轉起了圈圈。

  阿婆：「我先造出一個空間與這裡隔絕開來。」

  說完，她便徒手撕開了時空，讓其不斷擴大，讓雪姒和宮娢都站在了空間之中。

  緊接著，阿婆拿著那把由血造成的劍，默默念道：「絕哀所指，冥靈所向。」

  「斷哀斷念，天地共鳴。」

  「以吾之血，喚汝之劍。」

  「絕哀，現！！！」

  霎時，那把血劍立刻發出了非常耀眼的光芒，整個空間都被白色的光芒覆蓋了起來，一陣狂風忽起，雪姒立刻抬起胳膊蓋住眼睛抵擋狂風，暴風肆意地抽打著她的身體，尤其是從她耳邊呼嘯而過的時候，連她自己都差點要跪下為之臣服。

  終於，光芒散去，雪姒放下胳膊，看到阿婆手裡拿著一把黑紅色的閃著光澤的長劍，那把劍體態輕盈，黑色的劍身似乎還帶著紅色的紋路，而最特別的地方便是劍柄之處，因為那裡沒有完整的劍柄，而是像握著一股繚繞的黑煙一樣，沒有任何重量的感覺。

  阿婆看向雪姒，將劍遞了過去：「你拿著試試。」

  雪姒看著劍，剛準備伸手，阿婆忽然又再次出聲道：「拿劍之前，有件事，你要記住。」

  「一旦召喚出了自己的至陰之血，並繼承了絕哀之劍，那你便是宮家的人了，從此以後，你要繼宮姓，並承擔日後於冥河的所有職責。」

  阿婆深深地注視著雪姒：「這把劍，可以用於拯救疾苦眾生，也可以用於毀滅讓你痛苦的世界。」

  「你，做好準備了嗎？」

  雪姒看著阿婆，看著那把絕哀之劍，忽然道：「有了這把劍，我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嗎？」

  「可以。」

  「可以拯救那些深陷痛苦的人嗎？」

  「可以。」

  「那我願意。」雪姒看著阿婆，神情無比堅定。

  她想起了絲，想起了翼，想到了那無數流浪無所的怨靈和亡魂，想到了無盡夜晚裡纏綿不絕的悲啼與痛哭。

  如有一天，這把劍，可以斬斷所有的悲傷與哀慟，可以拯救他們永無止境的血淋淋的灰暗日子。

  那她，又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從今以後，她叫雪姒，也叫宮雪姒。

  她願意拿起這把象徵著冥靈的絕哀之劍，願意扛起斬斷過往開啟新元的重任，勇敢地屹立在時間長河裡，守護著她愛的人想要守護的人們。

  為愛而起，向死而活。

  哪怕從此她不再是人族中的一員，哪怕她日後要冠以宮姓，回到冥河，看淡生死，掌管眾靈。

  成為最冷靜最漠然的生死的記錄者，成為最動人最溫柔的童話的書寫人。

  可她，依舊如此熱愛、深愛著這個養育她長大的世界，願意以最飽滿的深情與最深沉的溫柔來守護這個世界，許著過去的人才記得的約定，遵守著永生的諾言。

  也許在未來，不會有人理解，也不會有人記起。

  雪姒接過了絕哀之劍，自己手腕上的那滴血也立刻混入了劍中，散發出了獨屬於她的白色光芒。

  雖然沒有阿婆拿劍時那樣光芒四射，但也足夠耀眼，讓她堅定了自己想要守護這個世界的信念。

  將光握在手裡，把它劃成夜空無數的流星，讓它落在世間萬物的眼裡，留在心裡。

  將光鐫刻進這個黑暗冰冷的星球里，等待著終有一天，它會散發出像此刻一樣無與倫比的耀眼的光明。

  可是這個時候的雪姒並不知道，日後等待她的，是怎樣的痛苦與絕望。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阿婆其實還少告訴了她一句話。

  那是最後一句話，也是最重要的話。

  手執絕哀，必斬，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