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冥河之雪（11）

  永生之海與天相接的地方，慢慢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

  那道光淺淺的，淡淡的，因為海面的波紋在搖晃的原因，它也跟著一起活蹦亂跳了起來。

  活潑的光隨著湖面的蕩漾慢慢歸入平靜，忽然，就是在一剎那間，這道光劃開了天際，慢慢籠罩了永生之海，而太陽也散落了自己金色的髮絲，席捲了整個天空。

  忽然，就在一瞬間，太陽從海平面活潑地跳了出來，它剛剛似乎踮了一下腳，露出了一個通紅的頭頂。

  光落在三個孩子的肩頭的時候，她們的眼底都是滿滿的光，她們一起看著太陽從遠方升了起來，看著它驅趕走了黑夜，迎來了光明。

  她們都笑著互相對視，臉上紅彤彤的，宛如天邊火紅的太陽一般。

  雪姒回到家的時候，宮娢還在桌子上給她留了一桌子菜。

  翼不在家，宮娢說他剛剛似乎接到了什麼緊急通知，從家急急忙忙地離開往王宮的方向去了。

  雪姒：「王宮裡有什麼急事？」

  宮娢搖了搖頭：「不知道。」

  雪姒：「太陽不是已經按時來了嗎，難道還出了什麼急事不成？」

  宮娢嘆了口氣：「大人的事，很多很複雜，一時半會兒，是捋不清的。」

  十一歲的雪姒自然不會懂這些，等到她懂的時候，她也早已不是十一歲了。

  時間過的飛快，那個曾經靈巧上樹的女孩兒，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

  父親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回家的時候，無不是一臉疲態。很多時候，翼可能才回到家沒一會兒，就接到了通知，再次離開了家，一去，就是幾個月。

  雪姒還是一如既往，一有時間就會去流蔓宮找莉和絲。

  莉越來越忙，到了後面，幾乎每天都要進行課程的學習，很少有時間和雪姒絲她們待在一起，所以雪姒和絲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更久一點。

  絲每天都會照顧她的花圃，時不時地給雪姒做一些點心，雪姒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和她玩一些小小的遊戲亦或是幫她做一做農活。

  絲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沒什麼新遊戲玩，乾脆養了幾隻鵝，她沒想到雪姒竟然是第一次見到小動物，歡喜的很。

  她每天都在逗鵝摸鵝，餵食鏟屎的任務全都讓她一個人包了。

  絲看雪姒那麼開心，心裡也很滿足。

  忽然，她覺得天有些搖搖欲墜，似乎都要顛倒了一般，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清醒一點，這才晃晃悠悠地站穩了腳跟。

  絲看了眼天，擦了擦汗，皺著眉頭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最近怎麼總是犯頭暈……

  雪姒在家裡酣睡的時候，翼忽然回到家了。

  最近一直坐在家裡等著丈夫回來的宮娢立刻走了上去，擔憂地問道：「最近情況怎麼樣了？」

  翼搖了搖頭，坐了下來：「不好。」

  宮娢給翼倒了一杯水，面露憂愁，她知道，如果連翼都說不好的話，那就說明情況是真的不好了。

  宮娢：「你們剛從哪裡回來？」

  翼：「永生之海。」

  宮娢驚訝無比：「永生之海？他們都打到這裡了？」

  翼點頭：「嗯，女王受了重傷，現在在緊急調養中。」

  宮娢：「她怎麼會受重傷？你們不是應該在她前面保護她的嗎？」

  翼：「怨靈們都是有情感的，他們只會朝自己仇視的人攻擊，我們能做的也只是淨化一些外圍的怨靈之類。」

  宮娢一臉擔憂：「你有沒有受傷？」

  翼搖了搖頭：「我還好，只不過那些低等級的士兵們大多數都受了重傷，已經搶救無效了。」

  宮娢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站了起來坐在了他的身旁，拉過了他的手臂，掀開了他的袖子。

  翼的胳膊上滿是血跡和傷痕，尤其是手掌，已經黑的不成樣子了。

  宮娢知道，那是怨靈留下的痕跡，他們淨化前總會反抗、不甘、不舍，那些情感聚集在一起，就會變成黑色的印記，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消除。

  宮娢再次掀開他的衣服，上面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裡面還滲著紅色的血跡。

  宮娢的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你又騙我，還說自己沒有受傷。」

  「像你們這種以淨化為生的，一下子淨化那麼多的怨靈，自己的靈力會有虧空吧？」

  「你是不是還有更多的傷口？你不要騙我，我知道，這些怨靈的感情一定要先傳進你的身體裡，你才能淨化他們的對不對？」

  翼用指腹擦去了宮娢眼角的淚水，安慰道：「別哭了，我早就習慣了。」

  宮娢啞著嗓子繼續哭道：「你就讓我跟你一起吧，我是冥靈族的人，還是族長的女兒，生來就對鬼魂類有壓過一頭的命令能力，這樣你也能多個保障不是嗎？」

  翼搖了搖頭，溫柔道：「不行，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娢娢，你明明知道，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這些魂靈，而是人心。」

  「他們都是無辜的，我淨化他們，本就是職責，不然，我生來擁有的這些光靈力，又做什麼用呢？」

  宮娢捶打著翼，哭泣道：「你這個傻子，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姒姒怎麼辦？」

  翼將哭泣的妻子擁入懷中，沉默不言。

  「娢娢，曾經我認為，我只要讓你們生活的好，就夠了。」

  「可是在遇到了那麼多痛苦、彷徨的人之後，我覺得，拯救他們，才是更為重要的事。」

  「他們活著太累了，如果再沒有人來拉他們一把，可能永生永世，他們都逃不開心魔的枷鎖了。」

  宮娢趴在丈夫的身上，摟著她的脖子，泣不成聲。

  她知道，她之所以愛這個人，就是因為她愛他的溫柔，愛他至死不渝的善良，愛他儘管知道這個世界早已千瘡百孔，但始終用一顆鮮活的心臟去感受著這個世界。

  「所以，你又要離開我們了嗎？」

  「我覺得，上天讓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是有原因的，這本來也是我們一生苦苦需要追尋的東西。」

  翼吻著妻子的臉頰，輕輕道：「對不起，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家庭，選擇了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