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落幕

  「江曉怎麼又又戴上了面具？」

  某座山峰上，滄元鬼一愣。

  別說，那張秀氣有致的臉蛋遮上後，單憑外貌和氣質，還真像是看到了曾經的北冥鬼。

  「道果嗎？」

  李某心底泛起了陣陣漣漪，「雙道果位的九重御靈師.」

  黑白鬼臉面具、斷魄劍。

  這一幕簡直不要太衝擊世人的眼球！

  仙台上。

  江曉身姿挺拔，玄衣飄動，髮絲輕舞，如同超凡入聖了般。

  那張鬼臉面具充滿了奇異的韻味，生死在混沌中交織。

  外人甚至都無法判斷，如今的江曉究竟是死是活，這種狀態實在過於玄妙了。

  同時，其手中的斷魄劍霞光萬丈，宣洩著極致的劍勢，輕易便可撕裂天地，隨手一揮便可破滅山河日月。

  「連證兩條無上大道.」

  江曉縱使經歷了重重天劫，可氣勢卻不顯弱，生死道果所化的鬼臉面具，更遮掩住了所有一切。

  菩提葉還剩最後一片，玄光微弱，大道氣息如潮水般漸退，或者說是匯入了江曉體內。

  此番也是多虧了這世間悟道第一的至寶，

  否則，江曉想要合道九重，僅憑自己，恐怕得要花上數個月的時間。

  這並不誇張。

  要知道，生死和極致都是一百三十二刻的道痕，合出道果的難度更是史無前例。

  腳下的生死大道尚未消失.

  江曉突然爆發出兩股直衝雲霄的道意，引得群星顫動，諸聖朝拜。

  這一刻，他將己身銘刻在了生死大道當中，同時也是首個證道生死的御靈師！

  與此同時，

  白痴也合出了靈犀道果。

  其右手的纖纖玉指，青蔥般的食指宛如碧玉打造而成，這是一種作用於己身的道果，類似清淨之道的琉璃體。

  雖然只是以八十九刻靈犀道痕融合而成，可靈犀指仍同樣充滿了難以形容的道韻，縹緲無尋，一指之下，可誅盡世間一切敵人。

  不等其多加感悟，

  白痴突然卻產生了一陣恍惚，靈魂和身體產生出了莫大的抽離感。

  「嗯？」

  白痴不解，更發現周遭的一切景物竟在模糊，飛速虛淡。

  而除了白痴以外，

  李某、夜王、滄元鬼等人也都感受到了這股無法阻擋的排斥感。

  如同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將他們的靈魂強行拔了出來，欲要剝離出這個世界。

  尤其是天聖宗的那些弟子以及長老，彼此還都瞠目結舌，剛為逆天證道的江曉感到震驚時，突然就齊齊僵滯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整片天地仿佛陷入了靜止的畫面。

  「時間到了嗎？」

  仙台上，江曉同樣發現了這一異狀，倒也並不意外。

  若是從現實中觀看，便會發現，承載著這一切的那顆小水滴已經到了最後消失的時刻。

  正在這時，李某等人齊齊失去了神智，徹底離開了驚珠內的世界。

  一時間。

  整個世界唯獨只剩下了江曉一人。

  蒼茫雲海間的仙台上。

  江曉立於破損的大地，環顧四周，於天地靜默的時刻，端摩著天聖宗的種種一切。

  那七大山峰好似仙劍，筆直入雲，呈環形插在雲海當中。

  山峰上是一張張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除了這半年來的經歷，前世北冥生活在天聖宗的過往，所有一切全都緩緩浮現。

  「紫雲。」

  驀然間，江曉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具屍體上。

  鬼臉面具下的神色，略微有些憂傷。

  無論是這段過去的獨立歲月，還是現實中的諸天萬界，對方都已隕落，倒在了復仇的道路上。

  而除了紫雲以外，

  江曉又是眼神一黯，想到了夏侯夜。

  那個師父，說著不會再和自己有任何牽連，可終究免不了各種照顧與囑託，最終更當著天庭真君的面，不惜忤逆天庭，也要助自己踏出最後的那一步。

  還有楊老頭以及天聖宗掌教等等。

  這個世界正在飛快虛淡

  那些承載著記憶的事物逐個消失不再。

  江曉獨自一人立於仙台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的落幕，背影顯得有些孤寂與落寞。

  在無人的時刻，此前的一切如潮水般消失，剩下的是一貫揮散不開的陰鬱。

  饒是雙道果位證道又如何？

  江曉並不是個感性的人，可真正尋回前世記憶後，再看如今天聖宗的殘破景象，心中難免有種故地重遊，物是人非的惘然。

  「結束了。」

  江曉輕嘆一聲。

  這半年以來，以「姜瑤」的身軀，在天聖宗的第二次生活，倒也不乏酸甜苦辣的經歷，算是圓滿了前世後期的一些遺憾。

  恐怕這也是北冥仙尊在驚珠內設下這一局的原因之一。

  正在這時，

  天聖宗所有弟子、長老包括一花一木，忽然湧現出了一點光芒，如同漫天螢火，向著自己匯聚而來。

  江曉瞬間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體驗，

  無數的光芒，奪目燦爛，最終形成了一枚靈珠，驚珠。

  與此同時。

  七大山峰上，那些曾經的故人逐個消失，徹底化作泡影，恰似鏡中花水中月，挽留不住。

  江曉伸手，緩緩握住驚珠，爾後斂去眸中情緒，斬斷妄念，道心堅固。

  道路是向前延伸的，何必留戀在過去。

  「此別，諸天再見。」

  江曉負手而立，戴著鬼臉面具，位於不斷崩塌的世界中，任憑一襲玄衣隨風飄動。

  至此，驚珠篇結束。

  早在命珠現世時期，江曉便堅定了自我的道心，踏出不同於前世的路，向死而生，並在最後以生死證道九重。

  天聖宗所發生的一切，與前世的經歷，相互糾纏，是虛幻亦是真實。

  半年來的平淡經歷，最後悟道大會的高潮，證道時的巔峰，堪稱盪氣迴腸。

  可其中仍有著避免不了的痛楚.

  那便是自己的師父，夏侯夜。

  前後數次目睹兩位弟子的慘死後，夏侯夜最後終究沒能記住曾經說過的話，還是出手染指了大因果。

  天庭統御諸天萬界，神袛坐鎮其中。饒是前世的北冥仙尊，功參造化，以達極致之巔，終究沒能逃過一劍封喉的下場。

  尤其是最後，

  夏侯夜未能說出口的那句話，剛剛開口，整個人就消失在了視野中，背後暗藏著的大兇險，無法想像。

  每每念及，心中總免不了一陣壓抑。

  「諸天再見！」

  最後時刻，江曉眼中是難以形容的堅定，如同斷魄劍削出的瞳孔，藏著極致的凌厲。

  而通往未來的道路，

  自然得一步一步走才行。

  於取得驚珠過後，

  一位擁有雙道果位的九重御靈師，至殘破的世界走出，降臨在了黑暗深淵。

  黑暗無光的宇宙中，沒有絲毫生氣，如同萬物走到終點時的死氣沉沉。

  而現如今，在命珠現世過後，深淵更加顯得可怕了，如同埋葬一切的歸墟之地，不折不扣的生命禁區。

  星海中，漂浮著幾顆死掉了的星辰，散發著永恆的死亡氣息，四下寂靜無聲，無人敢發出絲毫聲響。

  偶爾有幾頭猙獰可怖的深淵怪物，在生命走到終點時，不惜暴露也要瘋狂地掠奪一切，可以維持活下去的血肉。

  這是一顆平平無奇的星球。

  可星球上，

  卻生活著這樣一批人。

  「啊啊啊啊啊！放開我！放開我啊！！！」

  某處山洞中，一個梳著西瓜頭的小女孩，被金色的法陣封鎖在一個巨石上，宛如被囚禁的獸，奮力掙扎著。

  而在其四周。

  一個滿身潦倒，臉頰深凹，渾似餓了一周的「流浪漢」，正滿臉怒火。

  「我們的靈力本就所剩無幾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們添麻煩了！」

  開口時才發現，這流浪漢居然是九靈，整個人都快瘦成和竹竿一個樣了，再無曾經的氣質風範。

  「我餓啊，我好餓啊，我要死了嗚嗚~」

  那西瓜頭小女孩除了沉淪鬼又能是誰？

  不過，沉淪鬼可比九靈看上去有生氣多了，至少臉頰還是圓圓的，皮膚也還白嫩。

  只是，沉淪鬼的眼瞳泛著澄澈灰色，並且個性也產生了些變化。

  「我我要吃了你啊啊啊啊！！！」

  突然間，沉淪鬼先是假哭了會兒，爾後突然厲性大發，體內血氣滾滾，奮力掙扎。

  轟隆隆~

  那金色法陣突然咔嚓一響，甚至連同巨石以及整個山嶽，都止不住地動盪了起來。

  九靈眼色大變。

  所幸，另一位八重御靈師趕到，迅速加固了法陣。

  「呼~」

  最後，九靈這才鬆了口氣，爾後看著旁邊的白玉京，道，「咱要不和夢魘鬼商量下，把這個小女鬼給殺了吧，這實在是浪費我們本就所剩無多的靈力。」

  「可別！」

  白玉京同樣骨瘦如柴，面如土色，靈力也遠不如曾經那般有威勢。

  聽見九靈這話，

  白玉京嚇得趕緊道，「現在這情況，可別再出什麼事了，我感覺不管是咱御靈師還是那群鬼，都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唉~」

  聞言，九靈嘆息，倒也明白這個道理。

  眾人此前所儲存的食物並不是無限，而八重御靈師也還沒成仙，就算可以辟穀，但那也需要吸收天地間的靈氣，來維持才行。

  可現如今深淵環境加劇，靈氣完全被污染，只要敢吸收，體內立馬就會充斥諸多灰暗物質。

  沉淪鬼就是沒忍住，偷吃了些深淵怪物的血肉，導致越吃越想吃，這會兒就和毒.癮犯了似的。

  可如果不吃，

  堂堂玄鬼和堂堂八重御靈師是真的會被活生生餓死

  可如果吃，

  眾人都將逐漸喪失曾經的信念，淪為只知道吃肉的存在，那樣的活著也是種折磨。

  尤其是作為天機宮宮主的李某還消失了大半年

  這段時間以來，群龍無首，李某和江曉二人生死難料。

  眾人更陷入了一種對於未來的絕望當中。

  在深淵的侵蝕下，

  這個宇宙的眾生都將淪為黑暗的一部分，一步步走向死亡。

  這是無法抵擋的絕望。

  一方面是北冥仙尊現實中已經隕落；一方面則是北冥界楚離等人的手段。

  「隨便吧。」

  最後，九靈已然放棄了，任憑耳畔沉淪鬼的叫喊，乾脆躺在地上，雙眼灰暗無光地看著黑色的石壁。

  「隨便啊。」

  白玉京也坐在地上，背靠著冰涼石壁，慘然道，「要不是自殺實在太對不起八重御靈師的身份了，侮辱了曾經的經歷，我都快忍不住自殺了。」

  「自殺前，麻煩再嘗試喊下江曉。」

  九靈闔上雙眼，發出虛弱的聲音，「他以前說過的光明，哪怕無法實現，也別這樣釣著我們。遙不可及的希望，最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