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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45:56 作者: 蟹總
陳准終於吃飽,將剩下的半瓶礦泉水喝光,捏扁瓶身,扭身投進後面的垃圾桶。
他坐的是小馬扎,無法倚靠,曲肘撐著膝蓋,聽他們講了會兒故事,忽然扭頭看了眼許歲。
許歲雙腳踩著凳子橫樑,兩肘也撐在膝蓋上,雙手交錯向後,藏進薄毯里。她看著對面,認真聽故事的樣子,這姿勢很好地把她自己蜷縮起來,應該足夠溫暖了。
他又抬眼瞧瞧天空,今晚雲厚,月亮時隱時現,灑落的月光將整個院落籠罩,的確有種朦朧之美。
這樣的夜晚,和她這樣安安靜靜地坐著,總應該聊點什麼。
陳准說:「十二歲那年,有次家裡停電,你還記得嗎?」
許歲反應了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那時候經常停電,你問哪次?」
「桌上和窗台點著蠟燭,大娘邊打毛衣邊講她小時候的事,我洗完澡在擦頭,你在吃零食。」
許歲很容易就想起來了:「我媽是講,她小時候,外婆在小攤上買瓜子,一毛一杯,五分錢大半杯,外婆總是花五分錢買大半杯,然後多買幾個攤位,這樣得到的瓜子最多,也最划算。」
陳準點了點頭,「十四歲那年,我被我媽狠狠揍了一頓,後來屁股腫了,我趴著睡了好幾天。」
這事兒許歲記得很清楚,說起來還有她的責任:「你數學考了13分,我幫你在試卷上籤的字,後來老師發現了,告到我媽那裡,我媽又告訴了你媽。」
陳准扯扯嘴角:「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什麼故意?」
「我用腳簽都比你簽的好。」
那些溫度不減的陳舊過去,令許歲短暫卸下防備。
她掌根托著下巴,垂眼瞥過去:「我不帶腦子都比你得分高。」
陳准笑笑,說:「同一年,你跟我打架,大半夜去掛急診。」
兩人從前可不省心,吵嘴打架簡直家常便飯。這件事許歲記憶猶新:「我踢你,你躲開了,我踢到包鐵的桌角,腳背上劃一道兩厘米的口子,邊走路邊流血。」
陳准下意識瞧了眼她的腳,她穿著馬丁靴,什麼也看不到,「留疤了?」
「早淡了。」
「所以你踢我那腳有多狠。」陳准頓了頓:「你對我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這話許歲不敢過度解讀,她沒接茬,傾身去取長凳上的酒杯,裡面所剩不多,她仰頭將最後那一小口全部滑入口中。
陳准看了看她,取來一瓶溫熱的杏仁露,隨手將瓶蓋擰開又旋了回去,再遞給她。
兩人說話的速度很慢,一停一頓,卻也有來有回。
陳准引導她回憶,湊巧的是,那些看似很久遠的故事,一經提醒,許歲都記得。
一陣風吹來,炭爐里火星四散。
陳准忽然變得沉默,眼睛盯著炭火,掌心相對,慢慢摩搓。
往事經不起回味,那些共同經歷的事,這一刻翻湧而至。
他中考後的那個暑假,有個男孩追許歲,死纏爛打地問她報了哪裡,想和她去同一所大學。
許歲不勝其煩,委婉拒絕和言語打擊都不管用。
有次被陳准遇見,他問對方:「你喜歡她什麼?她用摳過腳的手挖鼻孔,內衣襪子堆一起三四天才洗,不愛洗腳,吃飯……」
那男生掉頭就走。
後來陳准再也沒見到過他,當然,他造謠許歲的那些話也沒敢告訴她本人。
他上大一,有次去許歲學校吃早飯,那時她已經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秦陽把溫好的牛奶放到她面前,揉了揉她頭髮,哄小孩子的語氣:「多喝牛奶才能長得高。」
而許歲沒再用那盒牛奶換走他面前的煎蛋。
她喝得很慢,吸管快被自己咬爛了,仍剩大半盒。
秦陽關切地問:「不愛喝?」
「愛喝啊。」她笑著說。
那天陳准先走的,因為他沒有看著許歲背對自己和其他男生牽手離開的勇氣。
然後就是今年,電梯裡何晉吻她額頭,叫她歲歲,他們同進同出,她偶爾在他家裡留宿……
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子,插向他胸口。
不知多久,陳准終於動了下。
他轉頭:「許歲。」
許歲一驚,心臟撲通一聲,像井底投入一塊大石頭。他叫她名字的語氣,和記憶中的某天那樣相似,她有種強烈預感,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不知如何收場的事。
她屏了下呼吸,目光慢慢挪向他。
陳准極淡地笑了下,用比剛才聊天時更隨意的語氣:「我愛你。」
這晚的風也很大,但陳准可以確定,這三個字,她字字入耳。
作者有話說:
直球准。
存稿快沒了,大概用到十一假期結束。
第33章
我愛你——最老套、直白, 也是最堅定和破釜沉舟的告白。
許歲垂著頭,久久沒動。
陳准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也不再說話。
對面可能講了什麼有趣的事, 眾人哄堂大笑。
而周遭的吵鬧好像和他們沒有一點關係, 兩人當真被困在了玻璃罩子裡。
許歲手裡的杏仁露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已經涼的徹底。
她用掌心握著,指尖也再次失去溫度。
大約沉默五分鐘的樣子,許歲慢慢開口:「你看今晚,多像三年前的那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