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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5 00:45:56 作者: 蟹總
許歲頭疼, 陳准家條件不錯,什麼都不缺,送吃的太隨便,送穿的沒新意,送本送書他肯定不會看, 知道他喜歡球鞋, 但她買不起, 何況陳叔叔已經提前半個月送來一雙杜蘭特, 他現在還寶貝似的放床頭供著呢。
許歲想的腦袋快爆炸,拉著同桌逛了兩晚禮品店,最後靈機一動, 為陳准選了條狗繩。
陳准看到這禮物時, 臉都黑了:「怎麼著, 栓我脖子上遛遛我?」
許歲笑彎了腰:「給端午的。」
「我過生日,大姐。」
「我知道。」許歲從他手上奪過狗繩, 套在端午身上試大小:「多好,遛狗的時候就能想起我。」
當時的陳准不曾知道, 這話會成為一句魔咒。
陳准:「想起你做什麼, 你能幫我收狗屎?」
許歲說:「做夢吧。」
「所以啊, 你這禮物一點誠意都沒有。」
狗繩尺寸剛剛好, 許歲取下來, 順了順端午背上的毛:「狗繩普通, 上面的字可不普通。」她把繩子翻過來,猛地戳向他鼻樑:「沒良心,瞧瞧,瞧瞧,我繡了一晚上呢。」
陳准偏頭躲開,離遠點才看清,黑色的繩子上繡了兩個字,是歪歪扭扭的「端午」。
陳准手臂撐起身體,接過狗繩仔細端詳了一番,「字夠丑。」
「不要拿來。」
許歲傾身去奪,這回陳准抬高手臂躲開了。
他換個姿勢歪躺著,手上擺弄繩子:「就這兩個字,你弄了一晚上?」
許歲忽然不想送給他,原本絞盡腦汁準備的禮物,被人嫌棄了。
她抬腿踩上沙發,去搶他手上的狗繩,第一次沒拿到,她野蠻地揪住他衣領,踩著他小腿挺身,給搶了過來。
陳准「嗷」一聲。
許歲說:「你嫌丑,姑奶奶還不送了呢。」
陳准揉著腿,委屈道:「既然送我禮物,那不得叫我滿意麼,不如多加幾個字。」
許歲罵道:「加個屁!」
「就前面加四個字,『陳準的狗』。」
許歲心說慣的他臭毛病,轉身坐去另一邊不搭腔,隔了會兒,她不知想到什麼,忽地挑了挑眉:「你想加字?」
「啊,『陳準的狗』啊。」
這一次,許歲竟笑著答應下來:「好呀。」
於是,陳准15歲生日這天,擁有了一條特別的狗繩,繩子上寫著六個字——「端午的狗,陳准」。
打打鬧鬧的日子就這樣悄然過去,流水一樣抓都抓不住。
新年過後,許歲書架前多了塊倒數的記事板,上面有揉開的粉筆印記,數字每天都在減少,距離高考越來越近。
而陳准還是不緊不慢的老樣子,名次依舊倒數,好在人還算規矩,照常上下學,沒闖過禍。
3月8日星期五,這一天,對許歲來說很普通,普通到緩過神來時,已經到了下晚課的時間。可她還不知道,這一刻的另一個少年,人生正經歷著天塌地陷般的巨變。
她像往常一樣騎單車回到家,卻不見父親母親和陳準的身影,已經晚上九點多,所有房間黑著燈,廚房也沒有做過飯的痕跡。
許歲心中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回房間才發現郝婉青給她留了字條,說陳准家裡有事,叫她別等他們,自己睡。
許歲心中咯噔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要大晚上去處理。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許歲在去學校前等到了郝婉青,她雙眼紅腫地回來,衣襟褶皺,精神很差。
許歲站在原地挪不動步,更不敢開口問什麼。
她遲遲沒有出門,直到郝婉青主動告訴她,說陳准媽媽昨晚發生車禍,人沒搶救過來,今天凌晨去世了。
許歲終於見到陳准,是在夏婷出殯的那天。
她隨父母過來弔唁,離很遠就見路旁停著幾輛轎車,頭車繫著白花,每輛車的車尾都貼著「陳府坤喪」四個字。
許歲抬了抬頭,天剛蒙蒙亮,世界是灰的,就連昔日經常做客的小院,也失去原有的色彩。
許歲一眼瞧見陳准,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西褲,明明只隔兩天,他卻瘦脫了相。視野里這人變得陌生起來,她知道一切都和以前不同,那個快樂無憂的少年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陳准站在院門口,遠遠看過來,與她對視幾秒,又挪開了視線。
許歲抿了抿嘴,跟著父母走過去,「你還好嗎」這樣的話她問不出口,「節哀」更是一句廢話。
所以她低下頭,沉默著。
她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陳志遠陳叔叔,他一夜之間蒼老許多,鬢間染了白霜,雙眼布滿血絲,見到許家夫妻,再一次紅了眼眶。
這個能將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的中年男人,在整場葬禮中竟亂了方寸,很多事反倒要一個剛滿15歲的男孩幫他操持。
陳准臉上沒有太多悲慟神情,就連夏婷送去火化那一刻,也只看得到少年緊握的雙拳,這種極力克制的平靜,讓許歲覺得不安。
葬禮過後,陳准離開了許家,搬回那座小院。陳志遠和他同住數日後,不得不返回南嶺市打理酒廠生意。
許康曾多次打電話叫陳准回來,都讓陳准搪塞過去。他又打電話給陳志遠,這孩子一直都是夏婷管教,他勸不動,酒廠又暫時無法抽身,最後也只好隨他去了。
陳志遠都這樣說,許康夫妻就此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