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不應尋找之人（2/2）

  只有宋鴻不一樣。

  他還在尋找著夏。

  就算離開，總要有點蹤跡的吧？

  他去尋找腳印，找落腳點，找路人打聽，總有機會的。

  就這樣，懷抱著微末的希望，他找了足足三年。

  這三年裡，他未曾放下過武功。

  偶爾看到當年追隨夏與黍水的那些人，便會幫一把。

  是以，他也與好些江湖中人熟悉了起來。

  可是，就算到了第四年，他也依然沒有找到夏的任何蹤跡。

  哪怕黍水，也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消失到了哪裡去。明明她說過會留下來。

  那兩個人，就仿佛直接如氣泡一樣消失在了當年聚會的那個小鎮上。

  沒有人見過她們離開。

  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那一日，他救下了一名曾經追隨過黍水的老者。

  老者對他千恩萬謝，想要延請他去家裡小住，他搖搖頭。

  恰在此時，滿天的雨絲灑落，天地之間一片朦朧，他一時間望著天空出了神。

  「宋公子啊，你可是，在找夏姑娘……」

  宋鴻倏然回首，「你知道她的消息？」

  「不，我也不知，只是，老朽大致猜得出來，宋公子這些年來奔波各地，大概是為了再見你師父一面吧？」

  雨水淋在宋鴻身上，他沒有躲避，只是讓自己沐浴在雨中，雨水將他的長髮黏在面頰與脖子上。他點了點頭。

  「宋公子，老朽僭越，以過來人的經驗，勸你一句，還是別把一輩子給耗在找你師父這件事上了，她若是不想見你，你只怕，沒可能找到她……」

  宋鴻猛然起身，一絲怒意從他的臉上閃過。

  「不，就算是她去了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找到她！」

  宋鴻咬牙切齒，手指攥得緊緊。

  然而，老者看向他的眼中，卻帶著濃重的同情，他說道：

  「可是，宋公子，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的師父……去的不是天涯海角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者的嘴皮動了動，他的臉上，帶著幾分畏懼，也帶著些許緊張與猶豫，最終，他還是開口了：「夏姑娘，單名一個『夏』字，這個名，若是加上一個姓的話……」

  「什么姓？」

  「宋公子，你可能年少失沽，並不曾留意武林歷史。當然，這件事本來就鮮為人知。早在兩百多年前，曾有一位武學大宗師，她傳承下了如今我們習練的武學。只是，後來因為某個緣故，她的名字很少有人再敢提到。」

  「是以，所有人都當作武功是她的諸多弟子所傳承。而她本人的名字卻少有人提起……。然而，曾經有前輩告訴過我……她的名字是——周夏。」

  老人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用了很小的聲音，甚至還面露畏懼之色，似乎並不想讓更多人聽見。

  恐怕，要不是宋鴻救過他，他都不願意說出來。

  宋鴻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個老人如此恐懼於周夏這個名字。

  他的師父確實很強，可是，她並不可怕啊。甚至，還是一個溫和又開朗的人。

  而且，兩百多年前的人，同名而已，說不定是師父或者師父的父母，仰慕於這位歷史上的大宗師，才會起了夏這個名字。

  「所以，你要對我說什麼？」他質問。

  老者道：「宋公子就從未想過嗎，夏姑娘年齡與你差不多，武功卻無敵於天下，功力深厚，劍法超凡，這不像是……不像一位十幾歲的少女該有的。」

  宋鴻兀自不信，分辯道：「我師父乃是絕頂天才，再說了，她也可能受過高人傳功。」

  老者搖搖頭，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宋鴻為他師父辯解，不過是因為他不想承認師父的異樣，最終，老者還是忍不住說道：「然而，宋公子可能不知道，當年的武學大宗師周夏，最後的結局。」

  「失蹤麼，還是怎樣？總歸，人不外乎一死。」

  「不，她既不是死了，也不是失蹤，而是，在她年華老去之時，有天神臨凡，親手恢復了她的青春，並封她為神靈，帶她回了天界。所以，由於周夏由人成神，她的事跡，她的名字，都被避諱，而不再在人世之中流傳……」

  宋鴻的瞳孔驟然一縮。

  「所以說，宋公子啊，自從我認識夏姑娘以來，我就常常在想，夏姑娘，怎麼看，都不像是凡塵俗世之人……再加上，名字一樣，又不透露姓氏，離開之後，哪裡都找不到……我只能想到……」

  「夏姑娘她，說不定……就是周夏，是真正的神靈啊！」

  宋鴻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僵直。然後，他快步走到老者面前，「那，老丈，若是神靈……若我師父真是神靈，她會去哪裡？我怎麼才能找到她？」

  「神靈……神靈的居所，在神話中，只有一個，那就是九天之上的天界哪……」

  老者看著茫茫的天空。

  這個時候，烏雲蓋頂，雨水充斥於天地之間。

  他伸出枯瘦的手，用手指指向天空，在那裡，平日裡放晴之時，會顯示一個淡淡的沙漏。

  「宋公子，我一介凡人，又怎能知道如何去天界。公子若是熟讀歷史，就該知道，神靈曾經以沙漏示下人族做過的數起錯事，並加以懲罰。等到天晴的時候，你在看看那個神之沙漏，就能發現沙子已經漏到不剩一半了！這預示著，神靈留給人族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我等凡人，卻如何敢以戴罪之身，冒著觸怒神靈的風險，去探尋不該我等探尋之事？」

  「所以，我才勸你，別找了。宋公子啊，你師父她，不是我們凡人該找的人吶！」

  宋鴻呆呆地站在雨中。

  忽然之間，雷聲隆隆，一道閃電在空中划過，光芒刺目，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炸響。

  老者嚇得連忙抱住腦袋，蹲在地上，嘴裡喃喃祈禱：「天神在上，我錯了，我不該妄言神靈之事，求求天神原諒我，我再也不提了。」

  看著瑟縮在地上的老者，宋鴻的心中混亂而迷茫。

  真的嗎？難道正如這人所言，所有的線，都指向那一個共同的可怕事實？

  夏，實則名叫周夏，是神靈？

  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與他們這些深陷泥沼之中，只能於世間的苦難之中掙扎求存的凡人們有著雲泥之別？

  是他永遠無法觸及的存在嗎？

  ……

  他靜默無聲地矗立於雨中，良久。

  這不對。

  宋鴻搖頭。

  夏，她怎麼可能是神靈呢？

  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吶！

  她嚴厲地教他練劍的樣子。

  她與黍水調笑和玩耍的樣子。

  她坐在屋頂上，看著遠方發呆的樣子。

  她買到了漂亮的新衣服，牽著裙角問黍水好不好看的樣子。

  無論哪個模樣，都無不說明，她是一個如此真實而可愛的人，而不是所謂的高高在上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