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破口(十四)
2023-11-26 17:17:23 作者: 緋紅之月
「太子,四國軍與鎌倉幕府和談成功。鎌倉幕府答應給與趙博人四國探題的官職,也統同意四國商船可以到鎌倉幕府控制的任何港口做生意。和之前設想的差不多,鎌倉幕府設下很苛刻的條件,也已經開始從四國開始訂購武器。」
趙謙已經瀏覽了苛刻的條件。鎌倉幕府表示,四國探題可以給,四國探題的船也可以自由貿易,但條件是裝載的是四國貨,不支持轉口貿易。對宋國船,恢復傳統做法,朱印狀。宋國百年前給平清盛的七貨八寶還是啥,反正交貨,給發朱印狀。朱印狀一次性,規定年份港口,船上塗了朱漆,然後去規定港口出示朱印狀貿易。一年發有數的那麼幾百張,每張一船一次
除了貿易之外的政治部門,鎌倉幕府要求四國軍撤回關於宣布正統性的要求,不得對四國以外的人宣傳正統性。四國軍只能在本鎮羅蓋使用源義經的旗號,大旗必須使用新發的四國探題旗號。
同時,四國的上供要加碼,百倍加碼,用實物奢侈品繳納,讓將軍有得賞賜武家。
當然,四國軍必須立刻從鎌倉城下撤回四國去。
「還行吧。」趙謙對此做了個表態。所謂苛刻條件必須是能嚴格執行的條件,如果做不到就無所謂了。譬如四國本就沒有大宗貿易的商品,現在四國的對倭國外貿易全部掌握在大宋手中。包括裡面的官員都是大宋人擔當,鎌倉幕府允許四國船隻運貨自由貿易就等於和大宋完全自由貿易。甚至連大宋船隻都每年都能有幾百張朱印貿易狀。大宋一艘船三五千噸,幾百艘過去……只怕倭國還沒有那麼多商品可以完成貿易呢。
羅義仁當然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他笑道:「太子,倭國門戶算是打開了。之後咱們就可以盡情貿易了。」
「嗯。」趙謙拿起羅義仁來之前把玩的一塊銀光閃閃的玩意,「羅部長辛苦了,你來看看這塊東西。」
羅義仁本以為這是一塊銀錠,接過來之後才感覺不對勁,壓手份量不輕,卻不是白銀。仔細用手摸過,發現這塊東西散發出柔和的銀白色光芒,表面光潔滑膩,也不是鋼。他問道:「這是……」
「白銅。」趙謙答道。
「……哦!就是做首飾的那種!」羅義仁立刻恍然大悟,他老婆也有不少白銅飾品,這玩意看著如同白銀,卻是一種銅合金。也不會變色、生鏽,是做首飾的上等材料。
趙謙問道:「羅部長對這種貴重之物了解多麼?」
「我不好這些物件。」羅義仁爽快的答道。
「你覺得誰對這些比較熟悉。」
羅義仁繼續爽快的答道:「我覺得……還是女人熟吧。男人一身這玩意,會被人笑。」
趙謙不知道該認同羅義仁的話還是該覺得羅義仁未免太直男了。從臨安總投降之後,大宋在趙官家帶領下風氣大變,在國家救亡圖存的時代當然是陽剛之氣占據了上風。不過趙謙小時候見過許多許多有錢人和進士家族的成員,必須得說他們還真的一身『這玩意』,那時候認為這是一種富貴之氣。
現在是軍裝閃閃發亮的時代,朝廷最近又下了一次嚴令,各個地方嚴打那幫非現役軍人以及退役軍人卻穿軍裝的行為。不過二十年前的『那個時代』,穿軍服的卻會被認為是地位地下。
「太子怎麼想起白銅了?」羅義仁問道。
趙謙答道:「我最近在推動一個制度,珠寶分級制度。裡面主要是寶石、珍珠、白銅。寶石你應該很熟。」
「寶石……呃,我很想熟。現在僧伽羅獅子國已經不歸我們理藩部管了。」羅義仁非常遺憾的答道。
僧伽羅盛產寶石,緬甸盛產寶石、翡翠、玉石。都是珠寶屆眼紅的地方,最初前去那邊的家族都靠販賣這些發了大財。財政部對此非常在意,格外推動『大宗商品』與『奢侈品』分類。理藩部雖然歸官家直接領導,卻也沒辦法在這些方面斗過財政部,還是讓財政部拿到了『奢侈品』管理權。羅義仁心念動了動,試探著問道:「不知太子想怎麼做?」
趙謙沒立刻回答,卻講了講白銅的成份。這玩意在中國歷史悠久,因為是煉丹術士們先整出來的,甚至頗有些神異色彩。
白銅主要分為三類,《舊唐書·輿服志》載:「自餘一品乘白銅飾犢車。」也就是說唐代時規定,只有為一品朝臣拉車的牛身上,才能用白銅作為裝飾品,表明白銅在唐代相當貴重。這裡所說的白銅當是鎳白銅而非砷白銅,因為鎳白銅抗腐蝕性強,適於裝飾牛車,而砷白銅性質不穩定,時間長了會因砷的揮發而漸漸變為黃色。
在中國古代文獻中,白色的銅合金統稱為白銅,分為鎳白銅、錫白銅、砷白銅。大宋雲南銅礦含鎳高,《漢書》記載:「犍為郡西南朱提山出銀」,且有「朱提銀八兩為一流(王莽時所訂的銀兩單位)」之說。但據大宋礦業部門考察,朱提山(四川宜賓西南)產銅、鎳而不產銀,因此「朱提銀」應該是鎳白銅。
錫白銅沒啥特別,把錫和銅熔煉成合金就好。
砷白銅是用砷礦石(砒石、雄黃等)或砒霜(As2O3)點化赤銅而得到的。銅中合砷小於10%時,呈金黃色,煉丹家稱其為「藥金」(即砷黃銅);當含砷量等於或大於10%時(砷白銅),就變得潔白如雪,燦爛如銀,稱為「藥銀」。
西漢初期,是同煉丹術同時興起的。據宋人撰《席上腐談》記載:漢景帝時在茅山修煉的三位煉丹大師三茅君因丹陽(今安徽宣城一帶)遭天災歉收,於是以煅砒粉點化丹陽所產之銅為銀,以救饑民。所以後來煉丹家們就稱這種「藥銀」叫「丹陽銀」。
早期,我國的砷白銅冶煉利用雄黃或雌黃點製成,大約在東晉,中國開始煉製砷白銅,即所謂「點白」。晉代著名煉丹大師葛洪在《抱朴子·金丹篇》中明確記載了用雄黃點化銅為「黃金」。南朝齊梁時期的醫藥大師陶弘景在其《名醫別錄》中也提到「雄黃得銅可作金」「煉服之法皆在仙經中。」
葛洪、陶弘景所得到的大概都是含砷量較低的砷黃銅,煉丹家們所說的「雄黃金」可能就是指它。這時期的《神仙養生秘術》等著作中還提到了點銅為「白」的丹藥配方,但用藥比較複雜。
隋代開皇年間有位名叫蘇元朗的煉丹家,號青霞子,曾學道於句曲(茅山),自稱得到過司命大茅君的真秘。他曾撰《寶藏論》一書,其中記載了用砒霜可以「點銅成銀」。第一次提出了用砒霜點白銅,這是砷白銅冶煉技術的一個重大進步。
現在大宋有了科學體系,煉製出的砷白銅品質極高,足以與白銀類似。而白銅的物理性質又比白銀好得多,價格比白銀反倒高些。
雲裡霧裡聽了這麼一通,羅義仁大概明白白銅乃是人造合金,大宋特產。卻不知太子怎麼對此事有了興趣。
趙謙也沒有一味的講些化學知識看羅義仁大概明白了,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準備推動珠寶等級認證,在大宋和海外普及,以推動大宋珠寶業發展。」
「太子怎麼想到此事?」羅義仁大大不解。
「我表哥原本在倭國養殖珍珠。」
「嗯。」羅義仁表示自己很清楚,理藩部對此事真的很清楚,也是理藩部要求換掉太子趙謙的表哥。
「他回到大宋之後還是養殖珍珠,最近按照海水珠的模式養殖淡水珍珠,造出了超大的珍珠。」趙謙邊說便從抽屜里拿出個盒子遞給羅義仁。
羅義仁打開看了幾眼,果然是碩大的珠子。拿出來把玩一下,真的是珍珠。他把珍珠放回盒子裡推回到趙謙面前,依舊不解的問:「太子定然不是為了私事才如此費力。」
趙謙微微一笑:「如果此事牽扯到我表哥我就不介入,那豈不是因私廢公麼。」
羅義仁大大點頭,表示很認同這個觀點。
趙謙繼續說道:「我表哥想把他培育出的新珍珠賣到東地中海那邊,求我幫他找人引薦。我最初懶得管,後來覺得還是得幫忙。可再一想,若是大宋珠寶能分類,有一個明確的等級體系,到時候想賣這些珠寶到海外,只需要推動大宋的等級標準到海外,商人們就完全不用再費事。這麼做定然會讓一些商人不高興,卻能推動大宋珠寶業發展,至少理工男們看了標準之後就明白珠寶是怎麼回事。」
羅義仁大概也算是理工男,聽了這話完全有了興趣。不過他這次倒是先問了海水珠和淡水珠的區別。趙謙也稍微講了講,養殖海水珍珠是將牛角貝之類的貝殼磨製成正圓形,給牡蠣之類的珍珠貝做個接種手術。因為原本珍珠珠核就比較大,貝殼大概是四個裡面有一個能活下來。因為海水中有豐富的各種礦物質,海水珠色澤大多是白色或者淡黃色,卻有一部分會成為金色、黑色、紅色、青色、粉色等。還有些珍珠的珍珠質本身的瑩潤色澤之外,反射光線的時候因為有偏光反射,會額外呈現一種輝光。所謂珠光寶氣指的就是這種。趙謙自己原本也不懂,見過老娘的珍珠耳環之後才發現異樣,找了專家學了此道皮毛才明白這裡面的還有如此門道,
淡水珠為無珠核,珍珠牡蠣做手術的時候採取切入法,就是在分泌珍珠質的位置切口,卻不植入珠核。珍珠成活率大大提高,一個珍珠牡蠣可以長出十幾顆珍珠來。所以淡水珍珠很難有正圓形,大部分為原型或者近圓形,有些甚至是橢圓形,分層不明顯。海水珍珠無論是外形、光澤還是價格都遠遠高於淡水珍珠。
羅義仁聽著聽著就有點聽進去了,他也第一次知道這裡面門道如此之多。當他聽到趙謙講述『珍珠粉』的時候也有點明白了。因為珠核的緣故,海水珠的珍珠粉裡面大部分是貝殼,淡水珠雖然品相比較差,製成的珍珠粉則是貨真價實的純珍珠粉。
但是因為價格不同,很多商人各種虛假宣傳。所謂海水珍珠粉效果更好的此類說法根本就是扯淡,卻因為大眾並不清楚,所以忽悠了不少人。
「所以我想推動珠寶品級,除了公布標準之外,還可以提供專業的認證書。」趙謙把知識點講完,又把自己的結論講了一遍。
「果然會得罪很多人。」羅義仁感嘆道。
「但是也會讓珠寶業真正的大發展。」趙謙說完又拿出個盒子給羅義仁看,羅義仁打開之後只見裡面是一對鵝黃色的珍珠,光澤瑩潤,比之前那顆更大的珍珠品相好了許多。趙謙繼續說道:「這乃是東北嫩江一帶的養殖珍珠,是我的戰友們搞出來的。他們之前想請我把這個獻給官家,儘量幫他們弄出個貢品稱號。我這人懶,就沒動。現在我覺得這東西若是有了分級制度,其實也不錯。各個不同地區的珍珠都有了統一標準,根據各種基本理論進行分類,這些珍珠也能得到他們自己的名稱。再不用非得靠了貴人才能推廣。」
「太子,這真的會得罪很多人。」羅義仁再次感嘆。
「會得罪你麼?」趙謙率直的問。
「當然不會。」羅義仁爽快的答道:「聽了官家的課之後,我才明白為何我以前不愛珍寶,甚至故意鄙視珍寶。後來才明白,我只是不想借用珍寶來抬高自己身價,我也是性子狷介,不願意靠別人,也不想被別人靠。太子這法子好,讓世上珍寶靠自己的特點為人所用,真的很公平。」
「公平。哈哈。」趙謙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段時間他發現,人們嘴裡喊著公平,其實最不想要的大概就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