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快快樂樂的告別

  布萊澤坐在兒童樂園的門口，等待著家人前來相會。

  如今這年頭，遊樂園是極其稀有，並且為數不多仍被保存的娛樂場所了，在沒有童話、沒有奧特曼、沒有假面騎士的世界中長大，這樣的孩子是不是特別可悲呢？

  布萊澤其實覺得蠻可憐的，雖然他自己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即使是奧特曼、假面騎士這些黃金時代鼎鼎有名的故事，也是在他父親支離破碎的言語中聽得。

  對當今的孩子來說，像遊樂園、簡單的體育運動，就是構成美好童年的全部要素了。

  布萊澤在初春微涼的空氣中理了理衣領，對著遊樂園門口的哈哈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他今天穿得很休閒，髮型也很時髦，精氣神也特別足，和以前不一樣，妻子看到後肯定會喜歡……兒子也是。

  「爸爸？」

  布萊澤聽到身後傳來稚嫩的童聲，扭頭向身後看去，看到前妻牽著兒子的手，站在距離他三米遠的地方。

  「誒，傑克~今天爸爸陪你一起出來玩兒，開心不開心啊？」布萊澤一把抱起兒子，將對方放在肩頭，騎在自個兒脖子上，金髮的小男孩有些拘謹，但還是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傑克：「媽媽本來不想帶我來的，她怕遊樂園人太多。」

  「沒事，今天遊樂園就我們一家人，我在遊樂園裡有朋友，早就問過了！你不是一直想坐碰碰車和過山車嗎？今天可是難得的日子哦，咱們要好好玩兒！」

  「這裡真好。」

  「對吧？遊樂園是很好玩的。」

  「這裡很安靜，小區里太可怕了，隔壁的爺爺昨天整夜整夜哭。」傑克說。

  布萊澤收起笑容，抬頭看了眼兒子，發現這小子一直盯著自己的脖子看，低著頭，眼睛也不看人，估計是他媽媽教他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被魔王病毒傳染……這麼乖，真是個好孩子啊。

  「走吧，我們去玩兒嘍！」布萊澤大笑著朝遊樂園衝去，那些遊樂園的員工也紛紛走出來，穿著好看的服飾，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

  前妻一直跟在布萊澤身後，板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眼前這個男人，現在的樣子是否是她曾經深愛的模樣呢？

  朵麗兒像一個有素質的觀眾，看著這對父子一起坐碰碰車，一起在哈哈鏡前扮鬼臉，一起坐旋轉木馬，他們此時此刻就像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如果布萊澤當年沒有加入怪異研究所，他們肯定也不會分開。

  過了很久，布萊澤從孩子身邊跑開，小步跑到朵麗兒身邊，遞來一杯可樂和漢堡。

  「最近……過的好嗎？」布萊澤拘謹地問道。

  「還好吧，謝謝你寄來的那些錢，我和孩子過得都很好。」

  「哦，那就好，那就好。」布萊澤點點頭，張了張嘴，思忖著下一步談話的內容。

  「其實伱知道嗎？我這次是臨時安排的呢，因為記得以前很早的時候，傑克就一直想來遊樂園，但我因為工作的原因都沒能成行，想來可真遺憾，如果在我們還沒離婚的時候……就好了。」

  「布萊澤，我說過，我一直愛你，只是我們不能在一起。」朵麗兒說。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我也是不想嚇到你們，所以才和你們分開的，只要你們能好好生活，我就心滿意足了。」布萊澤舔了舔嘴唇，尷尬地笑了笑，「有些肉麻了。」

  朵麗兒搖搖頭：「其實你可以回來的，不要在那裡繼續上班了！傑克一直很想你！但你不是能再像以前那樣躲在廁所里偷偷割腕，自言自語了，你那樣會嚇到他。」

  布萊澤笑了笑，心說自己為了今天能好好玩，昨天可是狠狠地自殘了。

  「我們去坐摩天輪吧，就算只是前夫，獨占你二十分鐘的時間總沒問題吧？」

  摩天輪緩緩升起，霓虹的彩燈在巨大圓盤輪廓外閃爍，狹窄的方格空間內迴蕩著悠揚的輕音樂，而天色正是傍晚時分。

  「最近因為那麼魔王病毒，大家都過得很痛苦呢。」朵麗兒說道，「你得過魔王病毒嗎？」

  「運氣好，沒得過，你呢？」

  「有過一次，但症狀沒那麼激烈，可把小傑克嚇壞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布萊澤驚問道。

  「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而且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這個病毒只能自己硬扛著，我拜託了我的好姐妹照顧傑克，讓她把我綁在床上，現在已經有陣子沒復發了。」朵麗兒事不關己般說道。

  布萊澤嘆了口氣，不知該安慰什麼。

  朵麗兒接著道：「魔王真的會被打敗嗎？」

  「嗯，我想一定會的，你以前不是支持周銘嗎？現在也叫他魔王了？」

  「嗯，結果那個人其實也只是瘋子啊，他根本不懂我們到底想過怎樣的生活，居然覺得這種可怕的病毒只要不會傷害身體，就可以肆意傳播，簡直就是惡魔。」

  「放心吧，一定會有人打敗他的。」

  「聖人嗎？炎國預言裡無名無德的聖人？你相信嗎？」朵麗兒扭頭看向窗外，此時摩天輪已轉到最高點，這座本就建在半山腰的遊樂園，從這裡可以俯瞰大片的城鎮。

  遠離那些痛苦的哀嚎，遠離那些悽慘無助的尖叫，從遠處看，城市竟是如此安詳與美麗。

  「我不太信。」布萊澤盯著這座燈火都市，看著遠處高聳的鐵壁圍牆，露出心酸的笑容，「這個時代，不是有人守護，美好的東西就一定能保住的。」

  「你總是這樣，我告訴你，我是相信的！在忍痛的時候，我一直想著一定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把魔王打敗！把這個糟糕的時代徹底毀滅掉。」

  朵麗兒像少女般用力揮了揮拳頭，充滿怒氣，帶著些泄憤的情緒。

  「既不追求聲名，也不是追求道德上的標榜，這樣不被人知曉的聖人，你覺得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布萊澤好笑地反問道。

  「會有的，就像有魔王一樣，也一定會有這樣的人。」

  布萊澤露出微笑：「明天我要出趟遠門了，可能三年半載都不會回來，但我還是會給你們寄錢的，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布萊澤，你才是應該好好照顧自己。」朵麗兒一本正經地回道，「從那個地方辭職吧，世界不缺你一個研究怪異的人，但我缺一個能依靠的肩膀，傑克缺一個好爸爸。」

  布萊澤舔了舔嘴唇，眼睛泛紅道：「朵麗兒，你知道的……」

  「別說了！」朵麗兒生氣地打斷道。

  於是狹窄的空間被死寂填滿，直到摩天輪緩緩降至底部，艙門打開，窒息感才得以宣洩。

  「朵麗兒，還要給我一些時間。」

  「布萊澤，你總是這樣。」

  她的聲音充滿失望，往前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他一眼：「但今天很開心，另外，如果你真的愛我們，就該回來……還有不用送了，我自己開車回去。」

  布萊澤站在原地，看著朵麗兒牽起兒子的手，往遊樂園外走去。

  他看到兒子轉身疑惑地看向自己，頭一次他們的眼神觸碰了。

  在這一剎那，布萊澤感覺電光火石，宇宙誕生，靈魂被一股莫大的力量衝擊。

  「【骶椎】，你今天安排的行程還沒結束吧？不和他們共進晚餐嗎？」一個遊樂場員工打扮的人，壓著鴨舌帽出現在布萊澤身邊。

  布萊澤笑了笑：「不用了，已經足夠了。」

  他一邊說，一邊擼起袖子，用刮鬍刀片在胳膊上熟練迅速地來上了幾刀，隨後對同伴露出愉快的笑容：「你說，無名無德的聖人，有沒有可能說的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呢？」

  員工打扮的男人摸了摸絡腮鬍：「誰知道呢，但不管是聖人還是食物，我想都不會只有你一個就對了。」

  「如果和平的世界真的會來就好了，那時他們就會知道，他們的丈夫與父親，曾經也是一個國家最強的人啊！」